縹緲山頂。


    月朗星稀,幽冷的山風唿嘯。


    道觀大門之外,儒道大儒,實力力壓元嬰巨頭的張提和獨自跪在大門外,臉上竟帶著如蒙大赦的輕鬆,嘴角微揚甚至還有一絲絲笑意時不時一閃而過。


    明明是跪在門外請罪,但張提和堂堂趙國丞相,竟然心情愉悅。


    若被某位修士看到,非得驚爆眼珠不可。


    這還是那位鎮壓趙國修行界,坐鎮帝都說禁空即使元嬰巨頭到了帝都,都會自覺遵守的威嚴強者?


    “啦啦啦……”


    山道上符靈兒輕快的哼著歌登上山頂。


    “咿!”


    “張老伯,你怎麽跪在這裏?”


    “噓~”


    張提和臉色微變,忙讓符靈兒降低音量。


    低聲道:“靈兒仙子,千萬別管我,能跪在這裏已經是觀主開恩,萬萬不可驚擾了觀主!”


    符靈兒:???


    瞅著張提和那張樂在其中的臉,她快懷疑人生了。


    這個世界還能有把跪在門前當恩賜的人?


    而且,還是一位能以一己之力鎮壓一個宗門的巨頭!


    道觀中傳來韓壽的聲音:“靈兒,山下的因果了了?”


    符靈兒脆生生迴應:“了結啦師傅!”


    “弟子已經讓趙國皇帝迴去啦,那位背著荊條請罪的威義郡王趙集隻是凡人,又被皇帝剝奪了郡王爵位,而且已經是古稀之年,弟子沒有多為難,讓他和皇帝一起走了!”


    “不必和為師說怎麽了結的這樁因果!”


    “還不快迴去抄書?”


    “誒……”


    “師傅,還有一件事弟子也拒絕了,不知道對不對!”


    “說罷!”


    符靈兒小臉上滿滿的開心一閃而過。


    師傅果然還是那麽關心她!


    “趙國皇帝想請弟子當國師,還說隻要弟子答應,以後弟子無論需要什麽修煉資材,趙國都能舉一國之力滿足弟子!”


    “他還說隻要弟子答應,以後在趙國的地位就和他平齊,弟子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


    跪在地上張提和眼中閃過一絲羨慕。


    趙國朝廷隻是凡俗國度,皇帝也隻是凡人,他這大儒卻掌握著連元嬰巨頭都敬畏的儒道力量,而且還是位高權重的丞相,但張提和麵對皇帝時,卻仍要畢恭畢敬,皇帝的命令隻要不是太離譜,就必須得執行。


    地位更不可能和皇帝等同。


    一個有實力隨時將皇帝取而代之的大儒,竟依然要聽皇帝之令行事,這種事說起來簡直不可思議。


    但大炎世界儒道遵循的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規則,講求天地君親師這儒道綱常。


    若違逆了綱常,大儒……也就不再是大儒。


    失去了大儒位格,掌控的才氣力量也將煙消雲散,乃至遭受反噬魂飛魄散。


    這,才是張提和為什麽會羨慕符靈兒的原因。


    有個好師傅,果然是了不起!


    他若有韓壽這樣的師傅,豈不是南荒五國無論世俗還是修行界,都能橫著走?


    符靈兒氣唿唿道:“那皇帝也不是什麽好人,當國師有什麽好的?弟子都拒絕了,他還苦苦哀求,甚至還說弟子不必去帝都,依然可以留在飄渺觀修行,隻需要掛個名就行。”


    “之前說的條件依然不變!”


    張提和已經嫉妒的快質壁分離了。


    趙康這皇帝果然野心勃勃,還是想學到練氣修行的長生法!


    符靈兒小嘴上翹:“他在打什麽主意當我不知道呢?”


    “不就是想借我的名頭,啊不是,是借師傅您的名頭作威作福呢!”


    “弟子又不傻,怎麽會讓他得逞?”


    “所以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


    “師傅,您說弟子這麽應對有沒有錯?”


    韓壽淡漠的聲音傳來:“為師說了,這是你的因果,你想怎麽了結存乎一心,無論是答應也好拒絕也罷,你隻要想清楚了就去做。”


    “在這南荒五國,為師還不至於護不住自己的弟子!”


    “即使惹了天塌地陷的滔天大禍,隻要無愧於心,就無需擔憂!”


    符靈兒連忙搖頭:“靈兒不會給師傅胡亂惹禍的!”


    “行了,還不快去抄書?”


    “嗯嗯,得令!”


    符靈兒對張提和使了個自求多福的眼色,蹦蹦跳跳迴了自己的房間準備連夜奮戰抄書。


    縹緲峰上再次恢複了冷清,除了跪的筆直快質壁分離的張提和,就隻剩山風“嗚嗚”唿嘯。


    ……


    靜室內。


    韓壽跌坐蒲團,周圍堆集著三千多本典籍,這些全都是符靈兒從煉屍宗帶迴獻給他的禮物。


    神識掃過方圓三十裏內。


    山腳下的趙國皇帝等人果然已經離去。


    “看著”符靈兒鑽進她的屋子,韓壽失笑的搖著頭收迴神識。


    “這丫頭……帶著一大幫恨不能給她當牛做馬的修士殺入一個宗門,卻隻想為我搜集各種典籍!”


    “她呀……是真將我當作了父親罷?”


    看著眼前的數千本各種典籍,韓壽的心暖洋洋的,對符靈兒更是越發疼愛。


    一本泛黃的《屍經》飛起,“嘩嘩”翻動。


    再次進入刷書狀態。


    小半個時辰之後,一道怯怯的低柔聲音在門外響起:


    “觀主!”


    “觀主?”


    韓壽被驚醒:“是小陳啊!”


    “怎麽了?這麽晚了還沒休息?”


    靜室門外,一個容貌平凡衣著樸實的中年婦女緊張的雙手攪在一起,臉色滿是不安。


    這女人,正是飄渺觀中常年洗衣做飯伺候韓壽和符靈兒的仆婦----陳翠。


    陳翠雙膝跪地:“觀主,您不要責怪靈兒,要罰就罰奴婢吧!”


    “這次惹出這麽大的亂子,全都怪奴婢想家被靈兒知道了,她不忍看奴婢思鄉愁苦,被奴婢苦苦哀求之後,拗不過奴婢才答應陪奴婢一起迴鄉探望老父老母!”


    “一切都是奴婢的錯,要不是奴婢苦求,靈兒就不會下山,也不會引出這麽大的禍事!”


    門外的陳翠惴惴不安的跪著。


    “嘎吱~”


    靜室大門自動打開。


    韓壽走出靜室,親手扶起這位任勞任怨服侍了他和靈兒八年之久的老實仆婦。


    語氣溫和的安慰陳翠:“小陳,我沒有怪靈兒,隻是在教導她一些作修士的基本道理!”


    “說來這件事也怪我,你上山八年卻一直沒讓你迴鄉省親,這是我這作觀主的不是,反倒是我要給你賠禮道歉!”


    “觀主我……”


    韓壽豎起手:“你先聽我說!”


    “小陳啊,靈兒小時候調皮搗蛋,我又一直沉迷修行,她是你一手帶大的,這小丫頭反倒比我想的更多,你不要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我既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也知道一定是她攛掇你下山。”


    陳翠囁嚅著心中溫暖,連連搖頭:“觀主,奴婢絕無怨責您的意思!”


    “八年前,若不是您在奴婢即將被強人欺辱時救了奴婢,奴婢早就不在世間了!”


    “您不止救了奴婢,在知道奴婢無家可歸時,還將奴婢收留迴觀中,這八年來,既不用擔心被欺辱,又不用擔憂餓肚子,這是奴婢三十多年來最輕鬆快樂的日子。”


    “奴婢對您隻有感激,怎麽會有怨懟?”


    韓壽笑著搖頭:“好了好了,安心好好過日子罷,不要想太多!”


    “是!”


    略一沉吟:“小陳,你……可曾想過再嫁?如果想再嫁,自可尋個良人嫁了!”


    陳翠哀婉的搖頭:“奴婢夫君被強人所殺兒子也不知去向後,便再不願嫁人,山下的日子總是過得提心吊膽,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有禍從天降。”


    “八年前觀主您救了奴婢時,奴婢就向天帝發過毒誓,為您為奴為婢直至壽終!”


    苦笑一聲:“你這又是何必?”


    見陳翠目光堅定臉色堅決,韓壽沒有再勸。


    略加思索:“小陳!”


    “你……可願練氣修行?”


    陳翠驚呆了。


    “觀主,奴婢……奴婢都快四十歲了啊!”


    韓壽颯然一笑:“無妨,隻要你願意,年齡……或許在其他修行界宗門看來至關重要,但在我看來並無多大影響!”


    “奴婢願意!”陳翠欣喜若狂的再次跪下。


    韓壽微微頷首:“先起來罷,明天我會給你一本修煉功法,今晚把這粒朱果肉服用了洗經伐脈,等洗練完成後,再修煉必定事半功倍!”


    陳翠有點懵:“觀主,不……不用測資質嗎?”


    韓壽笑了笑:“我飄渺一脈,對傳功修行無需資質要求,隻要有緣,即使毫無資質,修行練氣也不會受限!”


    韓壽一翻手,掌心多了半粒米飯大小朱紅色的果肉。


    果肉一出現便有清幽至極的果香飄散。


    將這一粒朱果肉給了陳翠,韓壽含笑擺手:“去吧!”


    洪荒天地間第一顆朱果化形,隕落時已是金仙的朱果肉粒,哪怕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點,也足以幫一個凡人洗經伐脈,讓練氣修行的年齡限製被無視。


    ……


    道觀大門外,依然跪在地上的張提和全程聽到了韓壽與陳翠的交流。


    鼻子隻是嗅到朱果香味就讓他渾身氣血翻騰,藥效之強已經把他震傻了。


    愣了半晌,一想到珍貴至斯的絕頂資材,居然就這麽隨意賜予一個三四十歲的凡人仆婦,張提和整個都快瘋了。


    腦子“嗡嗡”的心中咆哮:“誰若再敢說縹緲觀主不是真仙,本相非得活活撕了他不可!”


    “仙獸屍體隨意當做謝禮,那絕對是仙界奇果的果子也被隨意賜給仆婦,這是何等的大氣,何等的豪邁?”


    “縹緲觀主這大腿,本相抱定了,誰來都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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