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渡聞言,淡淡笑道,“不用多想,隻是兒郎們歸心似箭,有事情要忙罷了。”


    “我也知道,諸位之良苦用心,便代表他們走著一趟,謝謝陽穀的軍民。”


    一邊兒的王猛子冷笑道,“也就我師傅有涵養能受得了你們這幫子人,換做我葉家軍的兄弟,都跟我一樣,脾氣那麽大,當場宰了你這老貨怎麽辦?”


    王定海臉色無比僵硬,畢竟內心的齷齪,被人家當場點破。


    當下神情越發的不自然,“那.......裏邊請。”


    葉渡毫不在意地落座。


    見到現場也沒有李鐵衣的身影,心裏知道是何原因,也沒有說破。


    畢竟當李鐵衣說出要走,人家便用了迴來做客二字來迴應。


    用意非常明顯,你李鐵衣隻要跟著葉渡離開,以後便不是陽穀的人了,而是客。


    既然是客,人家不請你來,不是很正常嗎?


    葉渡很討厭這幫人的目光短淺的行徑,甚至說,葉渡如果有需要,完全可以采取武力手段,直接鎮壓。


    但是,葉渡卻另有打算。


    一來,強扭的瓜不甜,自己即便是武力鎮壓,也未必能收攏人心。況且此次自己前來,是來救人的,又不是來殺人的。


    二來,若是沒有了自己這個外來戶頂在前麵,整個東平郡或許會更亂,而不至於瞬間陷入被圍攻的場麵。


    至於當地的府兵,葉渡想他們有朝一日,會醒悟過來的。


    至於葉渡身邊兒的手下的臉色,當然很不好看。因為在他們看來,這群人就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若不是葉渡叮囑,還吃飯,不弄死他們就算是客氣了。


    至於對方敬過來的酒水,在場除了葉渡之外,是沒有一個人喝的。


    都是一句冷冰冰的有要事在身給頂了迴去。


    等到吃完飯,葉渡就離開了。


    當然,葉渡也進一步了解到整個起義軍的整體人員情況,越發的不屑。


    待葉渡說要走的時候,王定海自然又站出來虛偽的挽留。


    葉渡堅決告辭,對方便順水推舟了。


    一行人將葉渡護送到城外,目送葉渡離開,待看不清楚葉家軍的蹤影之後,才歡天喜地地退了迴去。


    葉渡等到迴到河邊兒,周大海老爺子早就率領船隊過來,孫霖也在現場指揮水手。


    葉渡扭頭看向虎子,“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虎子點頭說道,“那些俘虜,我全都給放了。”


    葉渡點頭,不在過分。


    在昨天的戰鬥過程中,是有相當一部分精銳被捉拿的。


    本來葉渡想著交給當地的府兵自己處理,不過後來他們的表現,讓葉渡著實寒心。


    便派人拉著俘虜以運迴去的名義,直接送到了程逸風的地麵上賣錢換人去了。


    還別說,程逸風是個實打實的有錢人,麵對葉渡的訴求,直接全部同意,要錢給錢,要工匠給工匠,要糧食給糧食,主打就是一個配合。


    一門心思就是把葉渡這個瘟神趕緊送走。


    程日華冷笑不止,“本來還想著,若是保他們,還要付出一定的代價。現在看來,完全沒有這個必要,直接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


    葉渡也笑著說道,“讓他們繼續折騰吧,他們折騰的越狠,時秀那邊兒的工作越好做。”


    葉家軍的將士們,以及水手還在緊張的搬運過程中。


    這次繳獲的物資太多了,想要完全運輸到船上需要不少的時間。


    這邊兒還沒弄完嗯,侯府的物資和交換的人手又送過來了。


    大家看著收獲如此的豐盛,一個個幹勁兒十足。


    忽然間有斥候來報,說有數千人看見。


    葉渡連忙登高遠眺,原來是李鐵衣帶著人來了。


    粗略估算了一下人數,竟然有數千人,不過基本上都是老弱,青壯年大概隻有二三百人。


    這個人數有些恐怖了。


    看來,這個李鐵衣在陽古城的影響力不小。


    這些人幾乎都是在戰亂中跑到各地的普通人,以及在戰亂中被營救出來的府兵家屬。


    行李最多的,也就是幾件破衣服,幾個破筐子。


    還有些撿漏到了極點的農具和武器,看起來比昔日的博平郡百姓過得還要差。


    難怪他們要拚死反抗,就他們這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樣子,完全是在死亡線上掙紮,用不了多久,就得自己消亡。


    李鐵衣走到葉渡近前,有些羞赧的說道,“主公,我沒想到,大家夥非要都跟著過來,這實在是太多了,您.......”


    他確實很不好意思,人家葉渡要的是士兵和工匠,而自己帶來的,大多數老弱婦孺,這樣的人基本上都是累贅。


    但是這些人之中,大多數都是苦命人以及死了家屬的遺孀之流。


    李鐵衣實在是不忍心將他們留在這裏。


    葉渡拍了拍他的肩膀,爽朗的說道,“多什麽多?葉家軍現在最缺的就是人口,你這是幫了我大忙了你。”


    說著葉渡看了他們幾眼,示意手下給他們送去了一些吃食,讓大家都先吃點東西。


    然後葉渡對李鐵衣說道,“你們這是要都跟我搬到博平郡?我那可是經常打仗,到時候要是吃了虧,可不要後悔啊!”


    李鐵衣目光堅定的對葉渡說道,“主公您放心,我們都下定決心了。您別看我這裏都是些老弱婦孺,可是我們這些人走後,單憑王定海他們那幫人什麽都做不了。”


    “剩下的那些青壯一個個也是蠢貨,覺得跟著王定海可以欺負那些大戶,可以吃肉,可以分錢,但是沒有了大家夥的助力,他們就是沒有根的死樹,風一吹就倒了。”


    葉渡點點頭,不動聲色地說道,“不同的人,往往會有不同的選擇。他們既然選擇送客,就要承擔送客的後果。”


    “你們隻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告訴跟你來的軍民,我葉渡沒有什麽好說的,但是我可以保證,到了博平郡,所有人有飯吃,有衣服穿,不會平白病死一個老人,也不會餓死一個孩子。”


    “你們以後的日子會有希望,有盼頭了。”


    李鐵衣當場過去,跟軍民說了兩句,感覺還不夠,便將幾個有威望的領頭人,以及一些年輕人叫道跟前。


    葉渡也不客氣,直接站在一個土丘上,高聲道,“你們認識我嗎?我......”


    葉渡本想說,我自我介紹一下。


    結果人群之中,一個牙齒掉光的老翁,在人群中喊道,“認識,昨天您站在城牆上,親自指揮大戰,打退了官兵。”


    “大人,您別看我老了,當年的可是弓箭手,眼神可好了呢。”


    “是啊,我也認識您呢,今天您在城內維持秩序,我還看到您了呢。”


    “是啊,大人,我們認識您,鐵衣這熊孩子的嘴巴子還是我抽的呢。您是恩公,他們竟然想趕走您,這是取死之道啊。我們別看老了,但是心裏跟明鏡一樣啊,我們得跟您走啊。”


    葉渡聞言笑了,說道,“原來老哥哥,老嫂子們認識我啊。”


    一邊兒的李鐵衣則表情尷尬的看著眼前的一群老長輩。


    葉渡繼續說道,“那你們跟著我,還想報仇嗎?”


    “當然想了。”


    一群老軍虎嗓門最大,聲音豪邁,雖然寒風凜凜,卻熱情似火,激情澎湃。


    “當初俺們在塞外,讓蠻子殺了不少弟兄,跟他們死磕了好幾個月,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就為了報仇。”


    “如今跟了您,一來是為了過好日子,二來就是為了教訓晚輩,把那些狗官,全都殺了。”


    葉渡非常滿意。


    忍不住說道,“沒想到,諸位雖然年邁,卻依然有雄心壯誌。”


    那些老翁繼續說道,“老怎麽了?我雖然老了,但是我有孫子,孫子下麵還有孫子,隻要心裏有一口氣在,就不可能辦不到。”


    “大人,您別覺得帶了我們這群老家夥迴去你吃虧了。”


    “我們這些人,除了老農就是老兵啊。老農可以給您種地,五六十也比那些小夥子強,老兵更是寶貝,戰場經驗豐富,不論是上戰場,還是幫您練兵,您都能用得著。”


    “就看您舍不得舍得下本錢了。”


    葉渡沒想到,有朝一日,還會有人給自己畫餅。


    但是這大餅吃得甘之如飴。


    別看這些人髒兮兮的,身子骨也是瘦弱得不行,說話也很粗糙,但是葉渡跟他們交談,就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當下高聲說道,“我這那裏是吃虧,我這是真的撿到寶了。”


    “您請放心,你們跟著我去了博平郡,要土地有土地,要家園有家園,有我葉渡一口吃的,就絕對不會餓著你們。”


    “好,有您這句話,我們這些人的命就是您的了。”


    “都別愣著了,跟我去幫郡守大人幹活去。”


    說著幾千人的隊伍,蜂擁而動,本來堆積如山的糧草和金銀,幾乎眨眼間就被搬完了。


    孫霖和周大海也沒有想到,會是這麽一個結局。


    結果這船隻一趟又一趟,運輸到了天黑,還沒運完。


    孫霖的意思是,讓葉渡先帶著部分士兵迴去,留下一部分人看管物資,但是這個建議被葉渡拒絕了。


    葉渡果斷道,“先將人和物資運輸過去,我帶著將士們在這裏看守糧食。”


    孫霖無奈,隻能聽從命令。


    結果一直忙碌到了第二天的傍晚,外界開始有了動靜,可是對方看到插著大旗的葉家軍的時候,直接撤退了。


    葉渡也忍不住站在土丘上眺望,這已經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幾次試探了,有城內的府兵,也有程逸風的手下,不過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是不敢靠近。


    葉渡眺望眼前的陽古城,就在前天,他還在這裏為了府兵奮戰呢,結果到了現在,卻被人家送了出來。


    不過在場的士兵都很有骨氣,誰都沒說,河邊兒冷,咱迴城裏過夜之類的話。


    冬天的河邊兒很冷,雖然因為這幾年是暖冬,大河隻是偶爾冰封,但晚上的時候,在河邊兒拿冷風嗖嗖的,就跟拿刀子刮骨一樣難受。


    葉家軍的將士們,就在河邊兒搭的帳篷,煮著熱湯。


    對方時不時地過來偵查,但對方的狀態,可以看得出來,一次比一次有敵意。


    恨不得葉家軍趕緊離開。


    李鐵衣忍不住罵道,“這群畜生,他們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葉渡依然是不緊不慢,悠然的說道,“自私之心,人皆有之,可以理解,你也別那麽大的火氣。”


    李鐵衣氣得以手錘地,“他們這是自尋死路啊。”


    葉渡搖搖頭,默然道,“言重了,我們走了,但是有別人來了,就今天這一天,起碼有六支隊伍投靠了陽古城,如今的陽古城跟之前可不一樣了。”


    李鐵衣罵道,“大人,您也太看得起他們了,這些人都是來錦上添花的,當初我們起事時,他們怎麽不出現?現在贏了,知道過來投靠了,等到遇到困難,他們第一個反叛。”


    “王定海這老東西看起來精明,實際上也是個自私鬼,糊塗蛋,被權利蒙蔽了雙眼。”


    也不怪李鐵衣如此憤怒。


    當初大家說好了一起起事,給受苦受難的軍民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甚至於在為難之中,大家都說好了,指著他們這群人想要成事太難了,若是葉家軍願意幫忙,且值得托付,等到大戰結束之後,就奉葉渡為主。


    可葉渡卻是來了,也確實贏了,但大家夥卻一起變了心。


    自己多次找他們談,但是大家對自己的話都置若罔聞。


    甚至他們看自己的眼神裏,還有幾分疏遠和厭煩。


    這兩天都是這樣,李鐵衣越想越煩,根本睡不著。


    但葉渡卻不一樣,天為床來,地位被,年輕躺下就能睡。


    李鐵衣見不光是葉渡睡了,除了哨兵之外,幾乎都睡了,無奈也隻能躺下睡覺。


    翌日,物資和人口基本上運輸得差不多了,士兵們也不需要去幫忙了。


    睡夢中醒來的李鐵衣發現,士兵們並沒有繼續修養體力,而是已經在河灘上來迴跑步了。


    在他看來,葉家軍經此一事,應該一肚子的怨氣。


    結果他發現自己想多了,士兵們一個個精神抖擻,在寒風中積極訓練,那叫一個士氣高昂。


    被感染的李鐵衣,領著自己身邊兒的年輕人,主動加入隊伍訓練。


    中午,士兵幫著給運輸的青壯和水手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大家夥一起唱起來軍歌。


    吃飽喝足,跟著一起唱歌的李鐵衣,感覺自己的血液都燃燒了,這才是他渴望的軍旅生活啊。


    期間,又來了好幾次探子,依然是不敢靠近,見到葉家軍的哨兵就逃了。


    又一個晚上,所有的物資運輸和人口運輸完畢,隻剩下三百餘葉家軍將士。


    葉渡等人上了船,朝著博平郡駛去。


    船隻不斷地航行,用不了很長時間就可以靠岸,將士們很是享受的靠岸甲板上仰望著天空的月亮,享受著難得的寧靜。


    “不對,有動靜。”


    忽然有人起身,向遠方眺望,隻見北方一座鎮子方向,火光衝天,梵音陣陣好不熱鬧。


    葉渡自然也發現了,很是疑惑地拿起望遠鏡眺望,隻是有些太遠了,看不清楚。


    孫霖向葉渡介紹道,“主公,那是滑口鎮。”


    葉渡點點頭說道,“我知道那是滑口鎮,我隻是好奇,他們晚上在折騰什麽。”


    孫霖說道,“他們在拜彌勒佛。”


    眾人都感覺很是奇怪,尤其是葉渡,“先皇時,佛教被歸為邪教,雖然今上登基之後,有所改善,但是也不允許這麽大張旗鼓的做法事吧?看這動靜,似乎參與的人不在少數。”


    孫霖苦笑道,“主公您是河北道人,對於河南道這邊兒情況不太了解,河南道自古淫祀野教居多,這些人或者贈送符水,亦或是教人拳腳,有的確實是為了保護受苦受難的鄉親們,但有的則是純粹的野心家,蓄意謀反。”


    “這拜彌勒佛,又稱大乘彌勒教,北魏時曾經鬧騰得厲害,後來曆經三朝剿滅,已經不複蹤跡,但這幾年天災不斷,朝廷又對地方疏於管控,他們就又死灰複燃了。”


    “先前他們還想來咱們這邊兒傳教,都被我驅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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