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上林宛小區排屋,酒精的麻痹讓很多人都已是沉沉進入夢鄉,但對於某些各懷心事的青年男女來說,離別前的倒數第二個夜晚,才正要隨著夜空鬥轉星移,展現一絲不一樣的意義。


    在這個萬籟俱寂的夜晚,一道纖瘦的倩影正獨自一人坐在樓頂的陽台邊緣,牛仔短褲下潔白修長的玉腿懸在半空中,隨著微風一晃一蕩。微涼的夜風吹拂起她那一頭金色的長發,露出劉海下那雙海洋般濕潤的眼眸,她微微搖著腦袋,身形好像盛開在清風裏的花朵。皎潔的月光映照在她的臉上,好像是在哭,又像是笑了。


    咣當。


    隨手將已經喝空的罐裝啤酒丟掉一邊,月蘭隨手理了理黑白格子襯衫的衣領,正要再從旁邊拿出一罐啤酒的時候,身後卻響起了不合時宜的開門聲,以及一道透著些許猶豫的輕唿。


    “月蘭?”


    黃少天自天台門口探出半個身子,臉色詫異地望向坐在天台危險地帶的月蘭,隨即快步從門後走出,一臉焦急地向後者走了過去,像是要挽救迷途的少女一般。


    “你怎麽坐在這裏,還喝這麽多酒?”來到天台邊緣,注意到周圍已被捏扁,堆積成小山狀的空酒罐,黃少天忍不住暗自咂舌。心裏默默感歎這姑娘是真有些猛。


    “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這裏?”月蘭沒有迴答他的問題,反而是一臉古怪地望著他,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稍稍抬起,看黃少天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大晚上還不睡覺的變態跟蹤狂。


    “我……”黃少天一時間不免有些語塞,尷尬地撓了撓頭發,有些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畢竟半夜淩晨三點跑去人家女孩子的房間門口這種事情,說出來怎麽聽都像是有些圖謀不軌的意思。


    雖說在內心惡魔的蠱惑下,他總算下定決心去和月蘭表達清楚自己的心意。可當真正來到女孩門口,臨時卻又有些想打退堂鼓,在前前後後、反複糾結了足有五分鍾之後,所幸最終他的手還是伸向了月蘭的房門。


    “月蘭,我有些話想對你說,其實我……”


    吱嘎~


    在手掌接觸到房門的那一刻,隨著一聲輕響,掩飾著的閨房在他眼前豁然洞開。房間裏沒有開燈,微涼的夜風順著半開的窗戶席卷進來,將一縷淡淡的清香送到他身前的同時,也將黃少天那顆有些躁動的內心重新安撫了下去。


    月蘭並不在房間裏,黃少天粗略打量了一番室內的裝飾後便打算轉身離開,在即將關上房門的前一刻,床頭上擺放著的一副倒扣的相框卻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這是……”在好奇心的趨勢下,黃少天重新來到床邊,翻開了那副精致而又有些簡潔的相框,一張涵蓋著許多陳年往事的照片就這麽呈現在他的眼前。


    照片的畫麵非常簡單,綠油油的草坪鋪設在腳底,碧綠的參天大樹下,穿著白襯衫的少年和一襲牛仔外套的少女並肩站在一起。少年望著鏡頭,臉上笑容純粹且幹淨,女孩麵色紅潤地站在他的身旁,一雙水潤的大眼睛卻是在悄悄打量著身旁的他。


    右下角一行淺色的詞綴,揭示著這張照片拍攝的日期,2017年2月15日。六年前。


    算算時間,應該是楚星默離開z國的第二年。


    凝視著手中相片裏,比起現在還稍顯青澀的楚星默和月蘭,黃少天不由地抿了抿唇,心底感覺稍稍有些複雜。


    照片的主人顯然對這張照片有很深的感情,所以才會將它始終擺放在床頭。而這代表著在月蘭心裏,始終對楚星默保有著深深的眷戀。


    即使他們沒有選擇在一起,可這樣的感情,真的是他這個外來者能夠插足的嗎?


    黃少天又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那在賽場上聰慧的大腦以及敏銳的反應能力,似乎都在這一刻係數消失不見。


    猶豫再三,他還是選擇不放過這次機會。結果會如何先不去做考慮,至少,也得有個開始的機會。


    將相框小心翼翼地擺放迴原位,黃少天起身拉開房門走了出去,將夜風與往事盡數隔絕在門口。


    可緊接著他又有些犯難,月蘭不在房間裏,那讓他上那去找去?最有可能,是她今晚和陳果或者唐柔這幾位女孩子住在了一起。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今晚這事絕對是沒戲唱了。


    他總不能真去敲人家兩個女孩子的房門,然後在大半夜一臉嚴肅地跟人家表達心意吧?那也太扯淡了!


    萬般為難之際,黃少天突然注意到通往天台的門居然是打開著的,懷著唯一的希望,他朝著那裏走了過去。剛一推開門,他便見到了那道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心裏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是瞬間緊張起來。


    沒辦法,月蘭此刻的位置,結合上今晚發生的事情,給黃少天的第一感覺,實在是太像為情所困,想不開打算尋短見的迷途少女了!


    他滿心慌亂地奔了過去,結果發現人家隻是坐在那裏喝酒吹夜風而已。於是乎,場麵一度非常尷尬。


    此時被月蘭迷惑的目光盯住,黃少天差點就產生從這天台跳下去的想法。太丟人了呀!真是就差把“尷尬”兩個字刻他腦門上了。


    “我…有些睡不著所以想著來天台吹吹風!哈哈,沒想到這麽巧啊。”長期噴垃圾話的本能到底還是這一刻拯救了他,不過這話說得,屬實是有些僵硬。


    先不說喝了那麽多酒睡不著這件事。就算是睡不著,這世上難道真就有這麽巧的事?


    所有的巧合,莫種意義上都算是一方謀劃後產生的結果。黃少天此刻的發言,在月蘭眼裏,就是透露著一股子欲蓋彌彰的味道。


    “真的嗎?”心裏清楚,月蘭卻沒有立即點破,反而忍不住想逗逗她。


    “真的!”黃少天幾乎是咬著後槽牙噴出這兩個字,或許是察覺到自己那點小心思被人看穿,臉色甚至都有些微微漲紅。


    “哦。”月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點了點頭,側過臉舉起手中的啤酒小口小口喝了起來,留下黃少天一臉尷尬地站在那裏。


    “那個……”黃少天張了張嘴。


    “你是想在這裏站到天亮嗎?”月蘭皺起好看的眉頭白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身邊的空位,“坐吧。”


    “哦,哦。”黃少天一愣,隨即連忙點了點頭,局促不安的在月蘭身旁坐下。在如此近的距離下,他甚至能夠隱約嗅到身旁女孩身上傳來的清香。心裏像是有一百隻小青蛙在齊聲聒噪。


    這、這樣似乎也不錯呀……


    “給你。”


    正當黃少天還在心猿意馬之際,一股冰涼的觸感傳遞到他手心裏,將他順帶著驚醒。黃少天低頭一瞧,才發現月蘭將一罐還沒啟封的啤酒塞到了他手裏。


    老實說如果換了別的時候,黃少天絕對不介意和月蘭好好喝一杯,關鍵是剛才才在飯桌上喝了那麽多,這會再梅開二度的話,保不住會有出糗的可能性。在心儀的姑娘麵前,黃少天可不想表現的太過特別,一點都不想。


    沒辦法,誰讓職業選手酒量本來就不行。


    “這是雞尾酒啦。”留意到黃少天犯難的神色,月蘭衝他揚了揚手中的酒罐解釋道,“我讓人y國空運來的,沒事的時候會喝一喝。”


    黃少天這才注意到,手中的易拉罐和平時市麵上見過的有些不太一樣。不同以往綠色或者藍色的瓶身,而是噴著各種五顏六色的條紋,上麵還有著水果圖案的印記。最為關鍵的,是生產日期之類的信息,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英文。


    “空運……”想到月蘭剛才說的話,黃少天心裏禁不住又是一陣無語。


    這位大小姐,實在太會玩了吧。


    雞尾酒,雖說也含有一定程度的酒精,不過至少喝起來的感覺,比起啤酒要好上一些。月蘭作為y國人,早就已經喝慣了這種口味,初體驗的黃少天就有些頭疼了。


    一口下去,差點沒當場噴出來,好在他時刻謹記著當下的情景,硬生生將快要從嘴巴裏露出來的液體咽了迴去。


    “我勒個去…”黃少天轉頭看了眼月蘭,發現後者不聲不響間竟然又是已經幹掉一罐。皺著眉頭,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半滿易拉罐,黃少天臉上頓時就是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咳咳咳咳!”


    有句話怎麽說得來著?“死要麵子活受罪”。因為想著不能在女孩子麵前表現的太掉價,所以黃少天機會是硬逼著自己灌下了那滿滿一罐的未知液體。或許是因為喝得太急的緣故,然後他就捂住喉嚨劇烈的咳嗽起來。


    “喝不了酒別喝了呀,你真是……”


    月蘭嗔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與此同時,黃少天感受到一隻略微有些冰涼的小手在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


    抬手擦去嘴邊溢出的唾沫。黃少天強打起精神衝月蘭擺了擺手,“咳咳,我其實還好。”


    “你差點把肺都咳出來了。”月蘭白了他一眼,放在對方身上的小手也順帶著移開,沒給黃少天再繼續感受溫香軟玉的機會。


    又是半響無話,月蘭遙望著遠處天際線上朦朧的燈光,似是在稍稍出神。黃少天一臉糾結地坐在他身邊,不知道該不該把心裏的話問出口。


    “月蘭,你……”


    “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嗎?”


    就在黃少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打算說出口的時候,月蘭突然轉過頭來,明亮的雙眸一閃一閃地盯著他。那海藍色的瞳孔裏,好似倒映著數以萬計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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