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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迴都,張唐罷相,一時間,燕國朝局大震。


    十幾年來,燕國一向奉行親秦、盟秦之策,如今發生這兩件大事,秦燕之盟已經破裂,燕在諸侯之間該如何自處呢?是設法勸說大王和太子迴心轉意,仍然與秦盟好呢,還是借此一改國策,合縱諸侯以抗秦呢?


    這是擺在所有的權貴大臣,需要好好思索和麵對的問題。這不但是國策,還涉及到朝中相位歸屬,涉及到權貴重臣切身利益的問題。


    數日之間,表策紛上,朝中貴臣各執己見。燕王喜都是笑納,至於如何取舍,燕王並不表態。


    眾大臣知道這次秦燕失和,太子乃是其中關鍵。如今太子已長,又無兄弟,儲君之位穩如泰山,大王要處置這件國家大政,定是要顧及到太子的感受和意見。


    聯想到太子對張唐的態度,親秦一派大臣如公子隆等人,不免憂心忡忡。而太傅鞠武、內府監羅升等人,則甚是欣慰。


    這幾日,先是大王賜宴太子門下眾賓客,太子給燕王引見太子卿範增、上大夫陽慶、趙午、貫高、陳餘等一眾賢才,燕王喜上次在鞠武府上,已經見過尉僚、酈商兄弟,而今和範增等眾人晤談之下,不由又驚又喜,笑道:“不意我兒門下,大賢良材竟有如此之眾,實乃我大燕之福也!”


    “當日我兒在鄴城病倒,寡人得知消息,甚是憂慮,後來接到鞠成奏報,得知我兒夢遇天帝,寡人欣慰之極!可見我祖召公,在天有靈,我大燕中興有望,方能讓這些賢才齊聚我兒門下!“


    姬丹坐在一側,恭聲道:“這些大賢,都是治國良材,和孩兒相處一年,孩兒收益匪淺!”


    眾賓客聽大王父子如此盛讚,都是遜謝不已。燕王喜各賜了玉帛,以償眾賓客輔佐太子之功。


    太子姬丹又將這次和趙之事,細細稟報了燕王,盟約文書,也都奉上,燕王喜打開看了,思索半天,問道:“我兒一力主張和趙,如今盟約已成,隻是這各國之間,今日為盟,明日為仇,斷非這一卷公文可約束。我兒還需有後繼之策。”


    姬丹聽燕王喜如此說,趁機上奏道:“敵不來攻者,以我不可攻也。兒臣這幾日,也和門下眾賢,思及富國強兵之道,兒臣有變法、練兵、強國之策,上奏父王!”


    燕王喜點點頭,笑道:“我兒之言有理,隻是今日,乃是父王與眾賢初會,切做宴飲,這等大事,明日我兒單獨麵奏吧。”


    姬丹恭敬道:“父王說的是,兒臣心急了!”


    一日歡宴,匆匆而過,到了次日,姬丹單獨麵見父王,父子二人屏退侍衛諸人,論及國家大政,姬丹極力主張,勸燕王喜師秦國之長,全麵刷新國政,以圖振作。


    燕王喜聽罷,沉吟許久,道:“我兒,父王即位十幾年,竭精殫慮**稱雄於諸侯,無奈我燕國小弱,幾次出兵,非但未有所取,反而損兵敗將。堂堂兩位相國都死於人手。實乃我大燕之恥也。”


    “國勢艱難,變法圖強,並非一日之功,亦不可輕動。免得動搖國本,為外敵所乘!”


    姬丹見父王猶豫,知道燕王喜這些年來對國家大政雖然竭心盡力,但國勢仍然艱難如此,這心裏未免有點沮喪,少了一些銳氣。遂奏道:“父王,兒臣在大夢之中,曾得天帝指點,得一班賢才,這迴來路上,曾與眾人詳細議及此事。”


    說著,將眾人所說,操練下都兵馬,以震懾趙國不敢違約,待此事一過,如何集訓精兵,出長城北伐,以增土地人口,擴張車騎兵馬等事,一一奏明。


    燕王喜不斷點頭,道:“眾卿所說,實乃良策。”


    姬丹趁機又道:“臣門下太子卿範增,忠正剛直,又有大才。深諳強國之道,父王何不用之以參國政?”


    燕王喜道:“範增之賢,寡人也看的出來,隻是範增雖聰,畢竟不知國家行政,驟然授予大位,隻怕反而誤事。”


    “似可授之客卿之位,以便參讚!”


    燕王喜雖然通過和眾人的接觸,對兒子搜羅賢才的眼光很是驚訝,但顧忌兒子畢竟年幼,範增到底秉性如何,卻不能專聽兒子的,國家大事,還需持重,因此雖然太子推薦範增,他卻是以範增不熟悉國事為由,隻能先把範增至於客卿之位,放在身邊觀察一段時間,做個參謀。一來可以好好了解此人,而來也能給範增一個熟悉國政的機會。


    姬丹來在這個世界,已經一年有餘,在秦國待了一年,又從代北而迴,對比秦趙兩國,燕國國力確實差的太多,自己要圖謀大事,非得奮起直追不可。


    嬴政已經親政,馬上就要開始攻伐六國,意圖一統天下,留給自己的時間可是不多。容不得自己小步快走的慢慢改革。因此急於推範增上位,借範增之手,改革國政,故而對父王隻給範增客卿之位,心裏很是不同意。


    不過燕王喜說的,也有一些道理,畢竟範增不熟悉國政。


    自己剛迴來,朝中眾臣,隻怕都在盯著相位,如果範增貿然上位,隻怕群臣反彈不小。


    考慮至此,姬丹也不在多說,又和父王,議了一些國事,這才退下。


    迴到自己宮中,太子請來範增、酈生、尉僚等人,說及此事。範增因這是自己的職位問題,除了感謝太子舉薦和大王賞識,其餘並不置一詞,倒是尉僚道:“太子,這秦趙之戰,隻怕不遠,中間縱橫捭闔,非太子無以處置妥當,如果範君不能上位,隻怕朝中之事,變革不易!”


    姬丹苦笑道:“我也深知其事,隻是父王有所疑慮,因範卿乃是我所舉薦,倒不好說話了。”


    酈生在下首,嗬嗬一笑,道:“太子,此事何難,臣願見大王,定可讓太子如意”


    姬丹聞言大喜,道:“有酈卿出馬,我無憂矣!”


    酈生笑道:“隻是大王所慮,也是有理,臣這一年,在鞠太傅府上,我看太傅此人,忠厚長者,對太子甚好,臣意推太傅明居相位,以範君佐之,主導變革之局,如此可好?”


    酈生這一策,有鞠武德高望重,頂在上麵,即可避免了群臣的不服和反彈,同時又可讓範增在鞠武指導之下,了解熟悉國政,確實一舉兩得。


    座中眾人都道:“酈君妙策!”


    有此一議,太子姬丹在隨後麵見大王時,多讓酈生隨侍在側,酈生言語便捷,為人又灑脫多智,很是得燕王喜的喜愛。這一日,姬丹借故避開,酈生笑問燕王喜:“臣聞太子曾言,**推範增為相,而大王不允,有乎?”


    燕王喜笑道:“然,卿亦**取相位乎?”


    酈生趕緊搖頭,奏道:“大王戲臣也!臣之為人,言語滑稽,好酒疏狂,為大王奔走四方,不辱使命,乃臣之所願也,如國相,為百官之長,閱書牘,理政事,上奉大王,下接群吏,一日三餐,忙不可及,費心勞神,臣不能為也!”


    燕王喜不由失笑,道:“以卿之見,相位隻是苦楚,緣何群臣皆願處之?”


    酈生搖頭晃腦,道:“大王有所不知,為相之道有二,一者為苦,二者為樂,大王知之乎?”


    燕王喜聽酈生如此說,倒是聞所未聞,笑道:“寡人為王垂二十年,今日乃知有此二道,卿試言之。”


    酈生舉手道:“所謂樂相者:大王有旨則聽,傳語百官無誤即罷,下臣有事則納,奏於君王決斷即可。上奏之表章,委之於門下文吏,不過簽字畫押而已,公事書牘,交給府中佐貳,任其批複處置。但有大事,唯王意是從。朝中雜務,唯同僚之意為善。君以為忠厚,臣以為寬仁,安享國家之厚奉,多置麗人美女以伺床榻,廣約賓客好友以宴飲,多置良田美宅,以為子孫之業。不但人前顯貴,有百官奉承,家中自在,僮仆賓客小心伺候,人間之樂,有過於此乎?”


    “所謂苦相者:大王有旨,需思其中利弊,利則督百官行之,弊則麵君切諫。下臣有事,比細問根本,當則奏之,不當切責之。但有建言,先謀之於群賢,然後親筆斟酌。公事書牘,無不過目細查。國家大政,唯取之於正道,朝中雜務,自是秉正而論。君以為不順,臣以為繁苛,俸祿雖多,不過是聊以口腹溫暖,日夜殫精竭慮,所圖皆是國家之強,握發吐脯,為主上以招賢臣,金玉財帛,為國家以濟貧窮,似此者,為相豈不是天下巨苦之事乎?”


    燕王喜頜首道:“酈卿之言,大善”


    酈生繼續道:“既然大王以臣之言為善,臣請大王思之:朝中現有諸臣,有可為苦相之人否?”


    燕王喜默然良久,道:“朝中權貴,皆是老臣宗室,雖不似卿所言樂相之無用,亦無可稱苦相之人也!”


    酈生高聲道:“臣固知之也!”


    “秦孝公得一商鞅,而秦國雄於西陲。秦昭王得一範雎,而逐四貴,聚王權。當初昭王,得一樂毅,而報滅國之仇。楚得一吳起,而稱雄於江南。”


    “一良相在朝,則國雄王霸。而我大燕,有大王明智之主而屢搓於趙齊,以此可知,大王之下,自無之爾!”


    這話說得,燕王喜也不得不承認,很有道理。是呀,以自己這等明智之主,而國家不振,可不就是沒有良相賢臣輔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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