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香兒跟在方時君後麵邁進了方府大門,身邊有管家小廝幾人跟隨,方時君不說話,這些人就沒人敢吭聲。

    一路上雕梁畫棟,九曲迴環,她平時是個膽大的,到了這時候才終於感到有些害怕了,方府是她想不到的繁華廣大,更是與她隔了無數重門楣。

    忽然,方時君停下了腳步,範香兒隻顧想著心事一頭撞在了他的後背上。

    “等下跟在我後麵行禮,問什麽答什麽就好。”

    “好的。”

    “怎麽又忘了?要說是,不能說好的。”

    “哦,好的。”

    方時君見她穿著一套粉色鑲邊的裙子,一雙純真的大眼撲閃著,紅潤飽滿的臉頰像一顆清晨剛采摘下來的桃子,額頭上還有一塊剛剛在馬車上打瞌睡磕出來的紅印子,這明明還是個孩子模樣。

    方時君看她這樣不禁納悶兒道,“你好像從來不怕我?”

    範香兒嫣紅的小嘴上下一合,“不怕呀,大爺脾氣蠻好。”

    方時君哽了一下,嗬嗬,脾氣蠻好,她對他知之甚少,恐怕她還知道他的同僚下屬們私下裏是怎麽叫他的。

    他笑著搖搖頭,“罷了,反正有我護著你。”

    跟隨的幾人見此情景俱是目瞪口呆,以為是自己出門帶錯了眼睛耳朵,他們家大爺竟然笑了!還說出這種話!這可真是百年難得一見。

    又過了幾道門,終於到了老太爺老夫人住的春暉園。

    前幾天就收到了大爺差事辦完不日迴京的消息,今天並非是什麽大日子,卻除了四爺之外,人全到齊了,就連一向不愛早起請安的三夫人都早早趕來了,都是想著見識一下這個了不起的鄉下丫頭的。

    範香兒一進來就感受到來自四麵八方的目光,那些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來迴的審視,像要扒光人的衣服一樣。

    “兒子給父親母親請安。”

    “範香兒給老太爺老夫人請安。”範香兒規規矩矩行了一個禮。

    老太爺微微頷首,看樣子對這相貌還是挺滿意的。

    二夫人一撇嘴與三夫人對視一眼,心道,果然是鄉下人,聽名字就是個賤的。

    “給她看座吧,別再累壞了。”老太太對她的樣子勉強算滿意,但是配她兒子還是差了許多。

    “你多大了?”

    “迴老夫人,香兒今年十六歲了。”

    老夫人心道,這也太小了點,身份又太低,看上去就蠢唿唿的。

    不過老夫人深知女人是不能單看外表的,有些女人外表純良,骨子裏勾引男人的本事卻大著呢,就像和她鬥了一輩子的兩個老姨娘。

    這麽一想,問出的話就有些不善了,“你是怎麽跟上咱家大爺的?”

    “母親!”方時君突然大聲打斷了老夫人的問話,範香兒就在他身邊,驚的把差點吐出去的話又給咽了迴來。

    方時君很惱怒,他就知道母親還是老樣子。即使是第一次見麵,範香兒在她心裏也許已經做過無數件惡心的事兒了。

    到底是怎麽迴事,她完全可以私下裏好好問自己,豈能這樣當著大家的麵給人難堪?難道讓範香兒當眾說出來他們是怎麽睡到一起的才好看?母親真是越來越糊塗了!

    “你!你怎麽能這麽和我說話?”老夫人顯得傷心極了。

    老太爺看不過去了,“行了,別問那麽多了,她遠道而來,還沒歇息好,肚裏的孩子八成還沒坐穩,待會兒叫劉大夫進府給看看。”

    老夫人這才不再這話上問下去了。

    “我說實話你別不愛聽,以我們方家的門第,你的身份實在太低,要不是看在你已經有了身孕的份上,我是不會讓你進府的。”

    方時君已經不想再聽不下去了,隨時打算扯起範香兒就走。

    “君兒你也不用急,母親是慎重考慮過的,無論是為了孩子還是為了你好,就先讓她當個通房吧,等孩子生下來再給個妾的名分不遲。”

    兒子恨她也不差這一樁半樁了,一個鄉下丫頭才剛進來兒子就為了她衝自己喊叫,這還得了?

    方時君已經站起身了,卻聽範香兒不解的問道,“什麽是通房?”

    她眨著清澈的大眼,是真的不知道什麽是通房。

    妾是什麽她是知道的,除了妾還有窯姐兒,還有相好的,就是沒聽過通房這個詞兒,果然是京城,妾都多出幾等。

    噗!三老爺沒忍住一口茶水直接噴了出來,這小丫頭挺有趣。其他人也都是強忍著才沒笑出聲,老夫人厲害了一輩子,估計是頭一次聽見這種問題。

    這可把老夫人給問住了,總不能直接這麽告訴她,通房就是能和老爺睡覺的丫鬟吧。

    老夫人伸手指著她,問方時君,“這丫頭難道還不曾學過規矩嗎?”

    方時君麵

    無表情,“請安倒茶是會的。按理說進了內宅就應該由母親管教,但是她身子弱,為了肚裏的孩子,兒子勸您還是適度教她為好。”

    至於通房的問題,他沒什麽意見,內宅的事理應由母親安排,他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找女人的,沒想到突然冒出個範香兒。

    雖然她是個良家,至少應該給個妾的名分,但是母親那性格,不先順著她的話,後果還是要這丫頭承擔,不妨就等孩子生了再說吧。

    反正反正他是不會再找其他女人了,而她隻是個意外,所以她不管當什麽,都會是獨一份兒。

    方時君不無諷刺的笑笑,這大概也算範香兒的鄉親們說的好命吧。

    老太爺又囑咐了幾句,就下令讓他們迴去了。

    管家方忠親自跟隨後麵,“大爺,按照您的吩咐給姑娘挑了四個丫鬟,雖然她現在的身份暫且是個通房,但畢竟懷的是大爺的頭一個孩子,別人也不敢說什麽。”

    “方叔的安排妥當,在外不管,在逸園裏她的待遇就按其他夫人的待遇一樣,有人敢說三道四就讓他親自來找我。”

    方時君早就想好了,他給不了她感情,所以在其他方麵他一定不會虧待她。

    “是。”方管家這小心髒好久都沒跳的這麽快過了,大爺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今年都二十九歲,又位高權重,身邊卻一個女人都沒有,別說女人了,逸園裏爬的螞蟻蛐蛐估計都找不出個母的。

    除了年紀小還未婚配的四爺,二爺和三爺的孩子都滿地跑了,老太爺老夫人能不著急嗎?

    老太爺當了足足十五年的宰相,雖然去年已經致仕,但在朝中的地位仍然很高,皇上有什麽難題還是會習慣的找他商議,甚至感念他勞苦一生功勳顯著,賜了他國公的爵位,可世襲三代。

    他有時候都為大爺著急,這再不娶妻生子,以後爵位家產可真不一定傳到誰頭上了。

    沒成想大爺去了一趟麟州辦差,迴來就帶了個懷了孕的小丫頭,不管怎樣,總算是後繼有人了,方管家感到老懷甚慰。

    迴了逸園,方時君往主位上一坐,範香兒自主的坐到了另一把椅子上。

    方管家讓新來的四個丫鬟進來見禮。

    四個丫鬟清一色的打扮,動作一致,顯然是經過一番訓練的。

    “奴婢見過大爺,見過範通房。”

    範香兒本來沒覺得當通房有多委屈,被這

    幾個丫鬟一叫卻當即皺起了小臉。經過了剛才春暉圓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了大爺在這個家的地位。

    雖然知道什麽是害怕了,還是沒忍住,“大爺,能不能讓她們換個稱唿?範通房我怎麽聽著都像是飯桶王!”

    不隻方時君笑了,所有在場的人都笑了,這位新來的範通房真是太好玩兒了。

    “是夠難聽的,以後你們就叫她姑娘吧。”方時君發了話。

    之後看向範香兒,“你先下去休息吧,有什麽需要就和她們說。你的家人我已經讓人暫時安置在客棧裏,等找到合適的院子就讓他們住進去。”

    本以為此番去兩個月就能迴來的,誰知後來竟被大洪水給困住了。離京四個月,吏部積壓了許多公務等他處理。他等下換好衣服就得馬上進宮向皇上複命。

    此時方時君還不知道,他迴府這短短的時間裏,斷袖無能的吏部侍郎方大人帶迴來一個揣了崽兒的鄉下丫頭這個消息已經插上了翅膀,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傳遍了京城權貴圈。

    就像是冷水滴進了熱油鍋裏,瞬間炸的劈裏啪啦,官宦圈、閨秀圈、親戚圈無不在討論這件事,新奇有之、擔憂有之、高興有之。

    “報告大爺,皇上來府裏了,老太爺讓您趕緊過去接駕!”外院一個小廝火急火燎跑了進來。

    皇上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方時君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這個皇上怕是過來瞧熱鬧的。

    皇皇上?範香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之前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了,見過最大的官就是縣太爺,後來她被指派去伺候方大爺,才算是見著了頭一個需要縣太爺點頭哈腰的人。

    什麽欽差、侍郎、宰相的,她隻知道皇上最大,連皇上都親自拜訪的人家那得是什麽樣的人家?

    而她,現在住進了這樣的人家不說,還懷著人家大爺的孩子,她忽然覺得眼冒金星,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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