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夜晚又降臨在皇宮。

    禦書房裏燈火通明。鍾離逸沉默的坐在書桌前,眼中掠過複雜的感情。

    作為帝王,他是第一次如此的猶豫不決。

    “還是……如此。”他低低呢喃著,右拳緊緊攥著。左手抓著一隻蝴蝶簪子。他緩緩抬起左手來,看著那支蝶舞雙飛。

    這蝶舞雙飛,是櫻辰國曆朝曆代皇後的禦用之簪,飛舞的蝴蝶,象征飛舞著鎖住擁有人的心。

    鍾離逸絕望的閉上眼睛。

    右手越攥越緊,隱然,手指上過大的力量戳破掌心,一股鮮紅的液體湧了出來。但,這還不是最痛的。在左胸腔那個位置,已經痛得無法唿吸。

    本來以為已經把國家和愛情都弄到手了。但是,為什麽偏偏是沒有結果的愛情?

    不知,鍾離逸的眼底已經布滿了陰霾。

    嘎吱一聲,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藍衣少女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如墨玉般的長發上落下了幾點小小的雪。手上端著一盅紅豆元宵。“外邊居然下雪了。”槿涵快步走進,輕輕把手上的紅豆元宵放在桌上,才敢肆意地拍去身上的雪。

    鍾離逸順手把簪子放入自己身後的簪盒,動作很小,不易察覺。

    “這麽晚叫我來有什麽事啊?不能去彌裳閣說的麽?對了,這是我做的,紅豆元宵。”她俏皮的笑著,手指指向桌上的湯盅。

    看著她頑皮的笑容,清澈的眸子,熟悉的聲音……鍾離逸的身體仿佛頓時被抽空了一般,他重重的一顫,心中竟又湧上了一股熟悉的感情,就像……小琪當年離開的時候。

    他的手再一次輕輕撫上她的頭發,愛憐的擺弄著,眼神裏是完美的玩味。

    第一次對著鏡子練習了好幾遍。他熟練地勾起笑容。

    “槿涵。”

    “嗯?”她抬起頭來看向他,靈巧的小手還不忘拍完身上的殘雪。

    “我們從相識到相知,好像有兩年了。”他輕柔的撫弄著她的長發。

    “嗯。喂喂喂,你叫我來就說這個啊,重點,說重點。”她向他砸過去一記粉拳。

    “重點便是……我們結束了。”鍾離逸抓住心髒唿吸的機會,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說道。

    明亮的燭光照亮他高貴修長的身段,語氣的淡漠,把他搞得那麽疏遠,說出的話語更是能讓人痛徹心扉。

    猶如五雷轟頂。

    槿涵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手也停留在了水藍色的輕紗上。

    “菜再好吃,也有吃完的時候;就像故事再完美,也有結尾的時候。所以說,我們之間的遊戲結束了。”他強忍著心中難以唿吸的痛。“不要露出那麽僵的表情,朕不喜歡看。”他的語氣恢複了幾分調戲。

    什麽?故事?遊戲?!槿涵一臉驚愕的看著眼前的人。他說他與她之間,僅僅是一段普通而完美的故事和遊戲?!

    在溫泉宮,在望星台,在大殿上……他對她的嗬護難道說都是假的嗎?

    ——那甜甜的吻是假的嗎?

    ——那句‘喜歡她’是假的嗎?

    ——那親密無間的懷抱是假的嗎?

    ——那唯一對她露出的淡淡微笑是假的嗎?

    —— 一切,都是假的嗎?

    空氣裏一下子寂靜得嚇人。

    ——原來,愛情什麽的,始終都不是我的。

    ——遊戲遊戲,自己玩得輸透了不算,還把所有的感情都賠了進去。

    她凝眸。不是啊,明明是一樣的麵孔,一樣的笑容,一樣的話語。怎麽可能是什麽都是假的呢?半晌,她又低下頭,輕笑幾聲。

    心裏忽然被扯得好痛好痛,仿佛空氣都被抽走了一般空洞。她呆板的立在原地。

    “陪你玩了兩年,朕也累了。不過,為了補償你陪朕玩了這麽長時間,朕決定,讓你出宮。”他的語氣好淡好淡,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她聞聲,努力控製著淚水的爬出。

    既然對方都已經說game over了,自己還在這裏留著礙眼幹嘛?她猛然轉身,聽到了胸腔裏‘嘩啦’一聲——

    她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用力推開那扇雕花大門,她毫不猶豫地走了出去。

    等到看到她走遠,鍾離逸臉上的笑容才漸漸退去,繼而換上的,是受傷與心痛。

    他不知道,這一放手,下次見,會是什麽時候?

    輕笑一聲,悵然若失。

    ——也許,永遠都不會相見了。

    ——對不起,槿涵。

    ——我是一個國家的君主,走過今天,不知明天會發生什麽;

    ——我們誰也不知道,明天的經曆;

    ——我們誰也不知道,什麽是未來。

    他轉身,緩緩抬起一隻碎花小勺,親手舀了一勺紅豆元宵放進口中。

    紅豆的甜美,糯米的質感完美的融合。隨後的,是一滴眼淚的鹹澀。他失神,輕撫臉龐,手觸到了一種液體。

    他,居然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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