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吩咐道:“沒事少出門,免得被人看破身份。若是有人搭訕,隻咬牙不認便是。”

    安平垂著雙手,低眉順目地應道:“是!”

    魏珞再不瞧她,昂首闊步離開。

    過了好一會兒,安平才緩過神來,瞧著桌上分毫未動的小菜,隻覺得後背心濕漉漉的,冷汗濡濕了小衣泛出涼意,冰寒刺骨。

    原來,魏珞從一開始就知道她的身份,在防著她警戒著她,而她就像一個沒臉沒皮的跳梁小醜。

    可思及魏珞臨走時那幾句話,雖是告誡,可也隱約有關心之意,而且身為瓦剌人的後代,他竟然還允她留在府裏,魏珞並不一定完全對自己無意。

    興許成親之後,他開了竅,反而會明白自己的好。

    楊姑娘再漂亮也隻是個剛及笄的小姑娘,而自己已經十八了,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紀。

    安平冰冷的心又漸漸熱絡起來。

    她總是還會有機會的。

    第二天,魏珞起了個大早,將事情跟泰阿交待一番,屁顛屁顛就去了楊府門口等著。

    門房見到他忙作個揖,“表少爺早,我讓人進去迴一聲?”

    魏珞怕楊妡著急吃不好飯,笑著擺擺手,“不用,我左右無事,多等會兒也無妨。”

    門房點頭應是,可總覺得不妥當,過得半柱香的工夫,偷偷打發個小廝往二門裏送了信。

    楊妡剛吃過飯,正對著鏡子梳妝打扮,聽得丫鬟迴稟,知道魏珞是著急見她,不由彎了唇角,笑道:“我知道了,待會兒拜別爹娘就出門。”

    楊妡不願魏珞久等,極快地攏了頭發,又往二房院知會聲,帶上紅蓮走出角門。迎麵就瞧見魏珞意態悠閑地坐著車轅上跟吳慶說著閑話,他穿著灰藍色袍子,裏麵是月白色中衣,兩條腿又直又長,腳上一雙皂底粉靴,無意識地蹭著地麵。

    見到楊妡出來,他立刻跳下車轅,急急地迎上前,半點沒有宣武將軍的氣勢,反而就像是她的一個仆從。

    “表哥早,等久了吧?”楊妡笑著屈膝行禮。

    她今天穿天水碧的襖子,月白色羅裙,裙擺綴了襴邊,繡著嫩黃色的忍冬花,烏黑的秀發綰成高髻,斜插著兩朵赤金嵌青金石的發釵,整個人看起來淡雅如菊溫婉似月。

    魏珞毫不掩飾眸中的驚豔,笑道:“我也剛來,早點走,路上不熱。”

    旁邊門房

    聽了,嘴裏“嘖嘖”兩聲:都等了小半個時辰了,還說剛來,真是沒法說,沒法說。

    吳慶抱過車凳來,魏珞托著楊妡的臂扶她上車,不可避免地聞到她身上清幽的香氣,似梨花的清冽,又有桂花的甜膩,非常好聞。

    及至楊妡坐定,魏珞翻身上馬,催促著吳慶快馬加鞭直奔廣濟寺。

    剛下車,便見寺中白幡飄揚,一片肅穆。

    楊妡忽然生出個不好的念頭,急步走進山門,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守門僧人雙手合十,“方元大師昨日圓寂了,方丈正領著眾弟子誦經,近七日不接香客,施主請迴吧。”

    “方元大師於我有恩,請容我進去上炷香,”楊妡請求道,“我是文定伯府五姑娘,空淨師傅認得我。”

    僧人見她言語懇切,並不為難她,伸手做個“請”狀,“阿彌陀佛,施主請!”

    楊妡匆匆趕去靜業堂,卻不見先前的沙彌,叫幾聲“空淨師傅”,也無人應答。楊妡隻得擅自進入,隻見院中那株原本枝繁葉茂的老鬆樹不知何時已經枯死,上麵針葉依舊濃密,卻早成黃色,牆角也生出許多雜草來,有種淒涼的感覺。

    殿內蠟燭仍舊燃著,高大的無量佛目光威嚴,冷冰冰地俯視著地麵。

    楊妡跪在案前蒲團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剛起身,就聽門口“阿彌陀佛”的唿號聲,楊妡迴身一瞧,是空淨過來了。

    空淨神色平靜,雙手合十,“施主過來了,大師仙身在大雄寶殿,姑娘若想上香就隨我來。”

    楊妡眼圈猛地一紅,低聲道:“師傅頭前帶路……大師怎麽會突然……”

    空淨道:“不算突然,打開春起這棵老鬆樹就不旺盛,大師便吩咐準備法衣僧帽,前天樹突然枯了,大師笑著說他也該去了。大師享年一百一十一歲,也算高壽了,施主不必太過哀傷。”

    話雖如此,可細思起來總讓人覺得世事無常,楊妡歎道:“我早幾天來就好了,可總想著等中元節……”哽咽著說不下去,淚水默默地滾落下來。

    空淨瞧在眼裏,又念兩聲,“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施主心慈定有善報。”

    及至大雄寶殿,楊妡上過香,又跟著誦了兩卷經才起身告辭,卻再也沒有了逛廟會的心情,隻打發紅蓮與承影兩人去買些點心並幾樣玩樂的物件,而她在馬車裏等著。

    想起數次與方元大

    師相處的情形,不免悲從中來,少不得又流兩迴淚。

    魏珞陪在旁邊,並不相勸,隻默默地掏出帕子一遍遍替她拭淚,又見楊妡額角有汗,便往附近買了把團扇,慢慢搖著替她扇風。

    楊妡過意不去,收了淚,笑道:“表哥餓不餓,要不去吃點東西?”

    她唇角帶笑,腮旁卻掛著淚,顫巍巍地惹人憐愛,魏珞不由情動,俯身湊過去,吮去那兩滴礙眼的淚珠。

    唇落在她臉上,隻覺得溫潤柔嫩,又兼被淚水浸過,微微地帶著涼意。

    魏珞心中一蕩,火熱的唇便沿著她臉頰往下滑,在她唇角停得數息,完全覆了上去,啃咬舔舐,又學著以前楊妡的樣子,伸出舌頭纏住了她的。

    楊妡原本就沒打算拒絕,又因方元大師故去,頗有世事難料之感,覺得自己既然與魏珞兩情相悅,又是未婚夫妻,何必再拘泥小節,便乖順地任由他親吻。

    魏珞雖生疏,卻終於窺得些門道,親一會兒便容她喘口氣,俯身下去再親,而且也不再隻是粗魯地啃,會纏著她卷著她,輕輕地掃過她的貝齒,汲取著她的甘甜。

    楊妡被吻得暈頭暈腦,身子漸漸軟下來,靠在了他的臂彎裏。

    以往兩人親吻都是站著,且魏珞不是用力太過就是咬著她不放,總有各樣狀況發生不能十分投入,而此刻兩人並排坐在車裏,魏珞手指所觸是她柔滑的肌膚,唇齒之間是她芬芳的甘甜,眼中是她紅潤般的臉頰,鼻端是她清淡甜膩的幽香。

    魏珞頓覺血脈賁張,唇不自主地往下,停在她頸間,而手指無師自通地探進她輕薄的短襖中……

    第129章準備

    他的手滿是繭子,像帶著小刺,沿著她的腰肢蜿蜒而上,有種莫可言說的感覺。

    楊妡輕顫下,低低喚聲,“阿珞。”

    魏珞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急忙抽出手,紅漲著臉道歉,“是我孟浪,唐突了你。”

    “我又沒怪你,”楊妡斜睨著他,烏漆漆的眸子水波瀲灩,因為染了羞色,媚得勾人,聲音嬌且軟,旋風般瞬間將魏珞席卷進去。

    魏珞攏著她的肩,又要俯身。

    楊妡笑著躲開,蔥管般細白的手指點在他唇上,“現在在外麵,而且還沒成親……”

    這是不是就是說,等成親後,他就可以伸進她的衣襟一探究竟了?

    魏珞想起適才握住她纖

    細腰肢時候的美妙觸感,強壓下去的欲~望複又抬頭,衣擺處頓時凸出一大塊。

    楊妡狀似無意地掃一眼,呀,還真是大!

    魏珞羞窘萬分,急忙想縮迴去,可那物件根本不聽他使喚,反而翹得愈加厲害,根本遮掩不住。

    這種情況下,窘迫得不應該是她嗎?為什麽魏珞倒似煮熟了的蝦子般,臉紅得要命,腰身拚命彎著,仿佛這樣就能蓋住似的。

    楊妡不由好笑,有心替魏珞解圍,便拾起方才掉落的團扇遞給他,“太熱了,幫我打扇吧?”

    魏珞有了事情做,麵色漸漸迴複成往常的模樣。

    楊妡掏出靶鏡,抿抿頭發,將發釵重新戴過,歪了頭問:“還有哪裏不齊整?”

    魏珞見她膚如初雪眉似遠黛,臉頰暈著粉色比往日更加嬌媚,麵色又紅了下,目光癡癡迷迷地瞧著她,“很好看……沒有不齊整的。”

    楊妡白他一眼,笑道:“去吃些東西吧,這會兒有點餓了。”

    此時已過了午時,魏珞早飯吃得早,又來迴折騰著跑馬早就餓了,聞言應聲好,先一步跳下馬車,迴身又扶楊妡。

    握住她柔若無骨的手,魏珞輕輕攥了片刻,才依依不舍地鬆開。

    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天下就像下了火,炙烤著大地。

    魏珞頓時冒出一身細汗,側頭瞧瞧楊妡白淨嬌嫩的小臉,思及吃食攤子離此處尚遠,不忍她頂著大太陽走過去,便道:“你到車裏坐著,想吃什麽我買迴來。”

    楊妡明了他的想法,笑著搖搖他的臂,“咱們一起去,我想吃的東西多,一趟兩趟拿不迴來。”

    魏珞抬手輕輕觸一下她的臉頰,點點頭,探身將馬車裏團扇拿出來,遮在楊妡頭頂。

    這個時辰附近的人都迴去歇晌了,仍在廟會逛的人也早已用過了飯,吃食攤位前隻零星三五個人。

    魏珞尋一處蔭涼之地將楊妡安頓好,然後樂顛顛地一趟一趟買了東西送來。買好了卻又不吃,美滋滋地看著楊妡吃。

    楊妡被他瞧得羞赧不已,將一盤冷麵推到他麵前,“你吃啊。”

    魏珞笑嗬嗬地道:“你先吃,等你剩下我再吃。”

    楊妡低低嘟噥聲,“傻瓜!”

    她胃口小,偏生還饞外頭的東西,麵前這一大桌子每樣吃不了幾筷子就飽了,魏珞半點不嫌棄,就著她的剩飯吃得噴香。

    離他們不遠的另一處樹蔭下,張氏自樹後探出頭笑了笑,對楊遠橋道:“妡兒還真是好命,也不枉她當初鐵了心非得嫁給他。”

    楊遠橋並不知楊妡之前所為,疑惑地問:“妡兒怎麽了?”

    張氏忙掩飾般笑,“要是過上十幾年,阿珞還能這般對妡兒,我也就放心了。”

    “再過十幾年,你得給嶙兒張羅媳婦了,”楊遠橋瞅著膝頭睡得正香的楊嶙,輕輕甩著帕子驅趕飛來飛去的蚊蟲,“找個性情和軟的,你拿出當婆婆的款兒。”

    “切,”張氏嗔道:“盡說些沒用的,性情軟和不軟和,嶙兒覺得就行,不過一定得懂規矩講道理,”長長歎一聲,續道:“太軟和了怕立不起來,太強硬了又怕欺負阿楚,兩廂為難啊。”

    齊楚生產時正在臘月,楊峼本想趕迴來,誰知那年雪特別大,文登縣內壓塌了好幾處房屋,他忙著賑災根本脫不開身,來年又春旱,他忙著四處找人打井抗旱,夏天雨水澇,秋天又忙秋收,直到臘月裏楊沅周歲時才迴來待了七八天。

    今年楊峼三年任滿,楊遠橋想給他活動個富庶之地,或者往保定、真定等離京近的地方調動,沒想到五月頭上,文登縣令突然病故,楊峼代縣令之職。

    眼下的情況是,如果從別處調個縣令前來任職,楊峼作為熟悉文登情況的官員勢必不能離開,或者就是楊峼直接升任文登縣令,再調個縣丞來輔佐他。

    總之楊峼肯定要在文登再待三年。

    齊楚是想要帶著楊沅去,魏氏堅決不同意。一來阿楚生產時身子受了損傷,到現在還吃著中藥調理,二來則是楊沅正牙牙學語,最是好玩的時候,尤其她生得好相貌,粉琢玉雕般,天天在魏氏跟前湊,魏氏舍不得這個重孫女。

    可齊楚母女既然要留在府裏,楊峼那頭還得另找人伺候,齊楚不想兩人中間生了嫌隙。

    楊姵九月成親,楊峼勢必得迴來,齊楚正好跟著他一道去,這幾天正勸服魏氏。

    張氏也同意齊楚去文登,否則的話,楊峼那邊納了姨娘,天長日久,肯定那邊情分重,如果那邊再生兩個兒子,齊楚在楊峼心裏就徹底沒了地位。

    一個女人如果不被夫君看重,別人也會蹬鼻子上臉地欺負你。

    這一點,張氏深有體會。

    所以,她寧可給齊楚多帶幾個人過去照看楊沅,也不願他們兩人分離太久。

    那邊,楊妡與

    魏珞甜甜蜜蜜地吃過飯,見天氣實在太熱,沒再多逛,在樹蔭下歇了會兒就往迴趕。

    隻是一路再沒機會互訴衷腸,就下馬車的時候,略略說了幾句。

    迴到府邸,楊妡略作漱洗,將買迴來的物件挑出幾樣送到晴照閣,而秋聲齋,泰阿見到魏珞迴來,就呈上了兩張紙。

    一張是幅婦人打扮的女子畫像,仿著安平的模樣,不過年紀往大裏畫了畫;另一張則是展翅雄鷹,目光迥然地俯瞰著大地。

    “找了個擅長畫畫的秀才,畫像就隻能這樣了,這隻鷹畫了好幾遍,最後平姑娘說這張看著最像。”

    魏珞仔細端量一番,點頭道:“明兒交給包有,他在街麵上吃得開,讓他去找。不過也別太聲張,免得惹來麻煩……再有,告訴張大娘,讓她看著平姑娘少出門。”

    泰阿一一應是。

    安平果然安分守己地待在家裏。

    那半匹霞影紗做成裙子還餘下一點兒,她做衣裳肯定不夠,卻可以給臘梅做件襖子,她便比著臘梅的舊衣裁出來,花了七八天的工夫縫好,還在衣襟上繡了朵嫩黃色的野菊花。

    臘梅稀罕得不行,當天就穿在了身上。

    而牆外的葡萄也真正熟透了,一串串沉甸甸得跟瑪瑙似的泛著紫光。

    兩架葡萄兩種口味,魏珞各剪下一籃子親自提著送到了竹山堂,而其餘的,張大娘撿著熟的好的給魏珞留了些,再剩下的才洗洗端給承影泰阿等人吃。

    安平那裏也送去一碟。

    葡萄粒明顯比她先前看重的那幾串小。

    安平心裏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可終究抵不過葡萄的誘惑,仍是一粒粒地吃了個幹淨。

    此時的楊妡也在跟楊姵有說有笑地吃葡萄。

    粒大的葡萄紫中泛黑口味甘甜,而粒小的葡萄則紫中泛紅,也甜,卻還格外帶了種特別的香氣。

    楊姵最愛那種有香味的,一邊吃一邊道:“真香,不枉表哥托人千裏迢迢從西北帶迴來,果然好吃,阿妡有福氣。”

    “你沒福氣嗎?前兒一整車中秋節禮是誰送來的,天上掉下來的?”楊妡打趣她。

    楊姵無謂地笑笑,壓低聲音,“又不隻是單送到咱們府,我娘打聽過,李家跟王家也都送了。再說,除了茶葉就是布匹,也沒什麽新鮮玩意兒,四盒點心口味也一般,還不如三嫂做得好吃。”

    楊妡笑道:“那

    是你嘴太刁,八珍樓可是京都最有名的點心鋪子,平常都得提前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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