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順從地答,“那就初六走,明天我去告訴母親。”

    楊峼點點頭,“祖父與祖母一早要進宮,你陪母親說話我到魏府給外祖母磕個頭,順道瞧瞧小娥。外祖母一生不順,性子也古怪,雖然行事常有偏差,可她待我跟小娥卻是真心地好。請你看在我的麵上多擔待些,反正這次一別,以後見麵的時候也不多。”

    齊楚低聲應了。

    楊峼笑一笑,留下床頭一盞燈,將其餘燈燭俱都滅了。

    就在此時,外頭突然想起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已經子時了。

    楊峼覆上齊楚的身,低笑道:“阿楚,祝你新年平安順遂。”

    窗外不知誰家燃放了煙花,將窗戶紙染的五光十色,帳內楊峼的眼眸黑亮幽深,齊楚吸口氣輕輕揚起頭貼上了他的唇。

    沒多久,帳內就傳出急促的喘息聲……

    夜仿佛特別短,齊楚感覺才剛合眼又被鞭炮聲吵醒,探頭一瞧,見窗戶紙已隱隱發白,她惱怒地歎一聲便尋衣裳穿,不想被楊峼一拉又跌至他懷裏。

    他赤著身子,雖然瘦卻很緊實,尤其上臂,用力時會隆起結實的肉塊。

    “還早著,再躺會兒。”楊峼也沒睡醒,閉著眼摟住她肩頭,手指自然而然地往她肚兜裏鑽。

    齊楚用力拍開他那隻不老實的手,“醒了,大年初一不能睡懶覺,否則這一年都勤快不起來。”

    她力道不輕,楊峼故作吃痛,“哎喲”一聲睜開了眼,“你大年初一打我,豈不是我這一年就要被你打?不行,我得討迴來。”說著尋到她的唇便咬上去,隻輕輕咬一下便探了進去,舌尖在她唇齒之間流連,聲音也變得含混,“大年初一歡好就意味著咱倆一年都恩恩愛愛的。”

    齊楚本要推拒,聽得此語,便任由了他。

    等到她終於收拾齊整往二房院去,已經差不多卯正了。

    楊妡正抱著楊嶙指了窗花給他看,楊嶙出了月子就不讓躺著抱,此時便豎著靠在楊妡懷裏,一雙無漆漆的大眼睛好奇地四下望著。

    楊妡本就瘦弱,楊嶙倒養的白白胖胖,又穿得厚實,看起來比楊妡都粗壯。

    齊楚看得膽戰心驚忙把楊嶙接到自己懷裏。

    楊嶙還不認人,給誰抱都成,乖巧地俯在齊楚肩頭,雙眼饒有興趣地盯著她耳畔赤金一滴油的耳墜子,伸手試探了好幾次,終於成功地攥在手心,本能地就往下扯。

    孩子雖小,可手勁兒卻大,攥住了就不鬆開。

    齊楚被扯得齜牙咧嘴卻不敢鬆手。

    楊妡見狀忙上前掰楊嶙的手,楊嶙不給,咧開嘴嚎啕大哭。

    齊楚便道:“別掰疼他,你幫我把耳墜子解下來讓他玩兒吧。”

    沒辦法,楊妡隻好試著給她卸耳墜子,拉扯間就看到了齊楚中衣的立領掩蓋下一處小小的紅痕。

    痕跡很清楚,明顯就是才不久留下的。

    楊妡心裏明鏡兒似的,卻偏偏裝成懵懂的樣子,“三嫂,你脖子被什麽咬了,好大一塊兒紅。”

    齊楚沒想到她會這樣問,臉立刻紅成了雞冠子,支支吾吾地道:“怎麽了,沒覺得啊?”

    此時魏府的來儀閣。

    楊娥擼了袖子給楊峼看,“表哥是不把我當人看,不但胳膊上有,身上也是,他掐我脖子,捆我的手,還用蠟燭燙我……就算我曾經犯過錯,可那也是因為我仰慕他,他卻這般折磨我……外祖母口口聲聲說為我好,可關乎表哥一切都變了……三哥,你要是不幫我,我真就沒法活了,我要到九泉之下找娘親。”

    楊峼氣得腦門突突直跳,周身血液像是失了控製般直往上湧,“我這就去殺了那畜生……”

    第109章和離

    “殺了他也是便宜的,把他捆起來也受受我這苦楚。”楊娥尖叫著,因為哭泣而通紅的雙眼閃著瘋狂的光芒,說完又像想起來什麽似的,衝進內室拿出一把剪刀,“千刀萬剮,我跟三哥一起去,把他千刀萬剮。”

    楊峼一下搶過剪刀抓進自己手裏,“你在這兒等著,我很快迴來。”匆匆走出去。

    外頭有婆子在清掃鞭炮屑,大紅的碎紙與前天的殘雪堆在一處,楊峼的心便如這滿地的紙屑紛雜散亂。

    他萬萬沒想到與自己情同手足的魏璟會做出這種事來。

    臨去上任前,魏璟還口口聲聲地答應過給楊娥體麵,天天不迴來儀閣不說,偶爾迴一次就這般苛待楊娥,這是體麵?

    楊峼氣得發抖,緊緊握著剪刀的手也在發抖。

    走不多遠,迎麵遇到了秦夫人。

    楊峼拚命壓住滿腔怒火,拱手揖了下,“恭賀舅母新春,適才我來拜年沒看見舅母。”

    “剛才去省身院瞧了瞧,昨夜風大吹壞了兩扇木窗,”秦夫人溫和地說:“四月

    裏阿玹成親,老夫人說把省身院收拾出來……說起來真快,你們一個個都長大了,該成家立業了。”

    省身院是處一進的小院落,位置非常偏僻,原先是家裏姑娘或者少爺犯了錯,靜坐反省的地方。

    魏府院子那麽多,外祖母單單選中這一處,不說小,就是聽起來也不吉利。

    楊峼明白毛氏的想法,卻不太能接受。

    高姨娘過世好幾年了,而魏玹一直跟魏劍聲生活在寧夏,即便他是高姨娘的孫子,可跟往日的恩怨並沒多大關係。

    毛氏這般苛責這些庶出的孫子,往後魏璟若是有事,誰會幫襯他呢?

    正思量著,聽到秦夫人又道:“認親那天太倉促,沒顧上給你媳婦見麵禮,我這兒一對玉佩還不錯,幫我帶給她……”

    丫鬟將一隻繪著並蒂蓮花的匣子呈上來。

    楊峼道謝接過。

    秦夫人又道:“聽說是你親自跟姑母求的親事,既然費盡心思求了來,往後可得好好待人家。這世上啊,最難得就是跟自己心儀之人共度一生……我還得往德正院跟老夫人商議後天待客,阿璟也在家,你們哥倆兒有日子沒見了,他前些天還提到你,估計憋了一肚子話說。”笑一笑,往德正院走去。

    自始至終就好像沒看到楊峼手裏的剪刀一般。

    楊峼目送著她的背影遠去,打開手中匣子,果然是一對水頭極好的玉佩,一麵刻著“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另一麵刻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出自《詩經》的《邶風》,原是指並肩作戰的戰友之間的生死之約,及至今朝多用於男女之間白頭偕老的約定。

    楊峼心中感觸頗多,伸手摸了下,玉質溫潤滑膩,微微有些暖意,複蓋好匣子收進懷中。

    出了二門,楊峼腳步未停直奔魏璟住處。

    魏璟手捧一本書坐在羅漢榻上看,牆角安著茶爐,爐火正旺,茶壺裏的水咕嚕嚕冒著氣泡,有水汽順著壺嘴嫋嫋飄散。

    看到楊峼進來,魏璟隨意地指了指旁邊木椅,“坐”,放下書,熄了爐火,走到博古架前,尋了茶葉罐子,捏一撮茶葉出來分別放入兩隻甜白瓷的茶盅。

    頭一遍的水洗了茶盅,再一遍的水衝進去,嫩綠色的茶葉頓時舒展開來,茶香四溢散開,清淡宜人。

    魏璟掂起茶盅蓋輕輕拂著水麵上的浮葉,淡淡地問:“從來儀閣過來?”

    楊峼“啪”將剪刀拍在桌麵上。

    茶盅被震動,茶水溢出來,淌了一桌子。

    魏璟沒使喚小廝,自己拿了塊抹布將水擦幹,盯著剪刀看了看,又瞧向楊峼,仔細打量幾眼,唇角彎了彎,“你瘦了,可氣色不錯,新婚燕爾很舒暢吧?你知不知道我成親那夜是怎麽過的?”

    “我不管你怎麽過的,可你不能那樣待小娥,你把她當什麽了?這樣對待女人,你捫心自問,還算個男人嗎?”楊峼拿起剪刀,狠狠紮向桌麵,剪刀停了數息,倒了。

    魏璟看著桌麵上的洞,歎道:“好好的花梨木桌子不能用了。”

    “給你兩個選擇,一,你自己捅自己十下;二,我捅你十下,選吧。”

    魏璟沉默片刻抓過剪刀,伸手試了試鋒刃處,猛地紮向左臂,血頓時湧了出來將他身上寶藍色錦袍染了一大片紅。

    “還差九下,”說著又紮一下,又是一片紅。

    楊峼看著可怖,探身去奪魏璟手裏剪刀。

    魏璟不給,“還差八下,你說紮哪裏我就往哪兒紮。”

    “你!”楊峼驀地紅了眼,揚聲喊道:“快來人,拿傷藥,請府醫。”伸手奪過剪刀,遠遠地扔在地上。

    扶葛聞聲跑進來,見狀嚇了一跳,急忙從書櫃底下抽屜裏找出個瓷瓶,轉身要去找府醫。

    魏璟喝住他,“不用,大過年的非要宣揚得人盡皆知?擦點藥就行,能不能好盡天命吧。”

    楊峼正擼起魏璟的袖子替他擦藥,聞言怒喝一聲,“快去!”

    扶葛猶豫數息,一頓腳,撒丫子跑了。

    魏璟啟唇一笑,“你不是恨不得我死,好給小娥報仇?”

    楊峼不語,就著茶爐上先前燒的溫水,用帕子將傷處四周血跡擦了,片刻才道:“你成親那天怎麽了?”

    魏璟淡淡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被人當成小倌下了藥,然後強上了。”

    聲音極輕,語氣極淡,聽在楊峼耳朵裏卻猶如晴天霹靂,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問:“小娥給你下藥,下的什麽?”

    魏璟譏刺一笑,“我渾身上下沒有半分力氣,唯獨那一處卻硬著,你說能是什麽?偏偏她還理直氣壯,說仰慕我才如此……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被她仰慕上!”說罷,忽地想起當初自己糾纏著楊妡不放,默默地又嘀咕一句,“報應啊!”

    楊峼小聲

    道:“小娥並沒對我說這些。”

    魏璟嗤一聲,“你們是親兄妹,她什麽品行你最了解不過,阿峼,若非念在你的情分上,我殺了她的心都有……你設身處地想一想,若換成你,一個女人把你玩弄於股掌之上,你會如何?”

    楊峼微闔了雙眼,半天沒出聲。

    恰此時,扶葛領了府醫進來。

    府醫看一下傷口,“嘖嘖”歎道:“幸好沒傷著經絡,否則這條胳膊是白費了。二少爺怎不當心點?又好在是左臂,換成右臂就拿不動筆了。”

    重新上過藥,用細棉布嚴嚴實實地包紮了,“二少爺且記著,別沾水,也別受了涼,明兒此時我再過來換藥。”

    魏璟恭聲應了,懇切道:“大年初一還麻煩先生,既然沒有大礙,就別驚動旁人了,興師動眾的,也免得祖母與母親惦記。”

    府醫掃一眼楊峼,點點頭。

    楊峼鐵青著臉,神情冷得可怕。

    楊娥先前的行為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她在魏氏湯水裏下藥,帶著毛氏到二房院鬧騰,又梗著脖子跟楊遠橋定罪,還時不時地欺壓底下的妹妹。

    現在竟然還用上勾欄裏那種下三濫的手段……她一個養在深閨的姑娘,要說知道滴水觀音的葉子有毒是正常的,可她從哪裏弄到那種齷齪的藥?

    難不成真的如魏璟所言,是她跟毛氏合夥幹的?

    如果換成任何別的老太太,楊峼是一百個不會相信,可毛氏——楊峼真心吃不準,依毛氏不按常理行事的脾性,她又有什麽幹不出來的?

    思量了好一陣子,楊峼才再度開口,“事已至此,勉強湊在一處也無益,不如合離吧。等我迴去稟明祖母,你們兩人以後男婚女嫁再不相幹。”

    魏璟無謂地道:“隨便你。不過我可把話說在前頭,小娥如果再不惹事,我絕不會動她一根毫毛,可要是她玩什麽花樣,我也有法子治她。”

    “你個大男人跟女人斤斤計較還有理了?”楊峼氣惱,朝著魏璟胸口重重搗了一拳,拔腿往門外走,沒走幾步迴頭撿起地上剪刀,真的離開了。

    不遠處的角落裏,有個婆子邊掃地邊往門口瞧,見楊峼離開,立刻將笤帚一扔,顛顛衝進二門,直走到大房院對秦夫人道:“表少爺從二少爺那裏出來了,身上沾著血,臉色也不好,先前扶葛還叫了府醫去。”

    秦夫人坐不住了,取過大毛鬥篷往身上一披,“我過去看看。

    ”

    來儀閣裏。

    楊娥聽說楊峼迴來,急切地問道:“表哥怎樣了,你可教訓了他,他是不是再不苛待我了?還是三哥你真的殺了他?”

    楊峼盯著楊娥仔細打量幾眼,暗歎口氣,問道:“小娥,你到底希望我怎麽做?”

    “表哥要是能迴心轉意最好……實在不能,那他也不許再打罵我,不說天天迴房也得隔天迴來一次,要不我的臉麵往哪裏放?”

    楊峼苦笑著搖搖頭,“小娥,彥章不可能迴心轉意,也不願意再看見你……你們和離吧,迴府之後讓祖母給你尋戶忠厚老實的人家,門楣沒什麽,隻要對你好就成。”

    “不!”楊娥尖叫一聲,斷然拒絕,“我不和離,如果真的迴府,那些賤人還不知道怎麽嘲笑我呢?三哥,你忍心看著我丟麵子,你還是不是我的親哥?”

    “麵子重要還是你的生活重要?況且,你要迴府,祖母跟伯母都會同情你幫助你,妹妹們也都知書達理,誰會嘲笑你?彥章是長房唯一的嫡子,為了子嗣,他肯定要納小,或者娶個平妻也是可能的,你呢,難道要守一輩子空房?眼下外祖母在,你還可以有所倚仗,哪天外祖母不在了,你又沒有子嗣傍身,能指望誰?”

    楊娥梗著脖子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和離不迴楊府,楊府上下就沒一個好人,我寧可死在這裏也不迴去。”

    楊峼氣急,揚起手就要摑上她的臉,忍了幾忍終於放下,黯然道:“小娥,你既不願意和離,我也不勉強,彥章你就別指望了,往後好好侍奉舅母,日子也能好過點……我迴去了,你好自為之。”

    楊娥愛答不理地應了聲。

    楊峼心事重重地離開,迴到楊府,門房詫異地問:“爺怎麽了,哪裏傷著了,要不要緊?”楊峼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衣袍和手上沾染了不少血跡。

    而適才楊娥竟沒有問過一句,也不知是未曾注意還是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楊峼心底愈發地冷,先到竹韻軒換了件衣裳,仔細地淨過手才迴了芙蓉閣。

    剛進院子,就聽裏麵傳來清脆歡快的嬉笑聲,“……水多了加麵,麵多了加水,好容易揉成團,等發起來,足足一大盆還餘下許多漏到外麵。”

    卻原來是楊姵正繪聲繪色地講述楊妡第一次和麵做餅的事兒。

    瞧見楊峼迴來,楊妡立刻跳著腳道:“三哥,您給評評理,我好心做點心伺候她,她反而排喧我,

    都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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