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

    “我去找五城兵馬司的人,讓他們備著水,然後盡量把行人疏通開。”魏珞匆匆答一句,又叮囑道:“記著,一直往北走,冬天刮北風。”說完,急匆匆地離開。

    齊楚緊緊挽著楊妡胳膊,狐疑地問:“魏家少爺說得這麽可怕,真會起火嗎?”

    “不知道,”楊妡也說不清楚,重活一世,許多事情改變了,她真的不確定是否一定會起火,可是她卻知道,等人群真的因恐慌而擁擠起來,自己這副身體不被推倒就是好的。

    觀景與性命相比,她永遠選擇的是保住自己的命。

    齊楚便不再問,目光直直地望著巷口,臉上半是懷疑半是渴望。

    楊妡深表理解,這是齊楚頭一次來燈會,正玩得興致勃勃,突然就不讓玩了,心裏肯定覺得沮喪。

    而且,起火對她來說,也隻是個猜測。

    換成大街上任何一個人,如果此時對他說好端端的燈會沒多久就要變成火海,他肯定也不會相信,反而會覺得你魔怔了,盡說胡言亂語。

    楊妡歎口氣,對齊楚道:“燈會有三天,今兒沒玩夠等明天再來。”

    齊楚笑著點點頭再沒作聲。

    四人靜默地站在巷子裏,間或有被驅趕的攤販罵罵咧咧地推著獨輪車經過,很快又離開。

    遠遠地,有鼓樂聲傳來,隻見大街上行人發瘋似的往西跑,嘴裏還激動地叫著,“皇上來了,皇上來了。”

    “真是皇上!”齊楚驚叫,“咱們去看看吧,一輩子可能就這麽一次機會,就算看不到他的模樣,看看他乘坐的馬車也好。”

    紅蓮與冬明眸中也都露出熱切的光,隻是他們素來聽慣了吩咐,並不曾開口相求。

    楊妡有些不忍,低聲道:“就到巷口看一眼,別往遠處去。”

    齊楚應著,飛快地跑到巷口掂著腳尖張望一番,又跑迴來,垂頭喪氣地說:“離得太遠了,什麽也看不見,全是人。”

    楊妡低笑,“離近了也看不見。”

    想想看,單是她們伯府裏的姑娘素日出行都帶著丫鬟婆子,跟車的還有護院,作為九五之尊的皇上還不得裏三圈外三圈地護衛?

    正思量著,就見天空驟然明亮起來,映襯著明月也失去了光輝。

    巷口傳來急促紛亂的腳步聲,夾雜孩童的哭鬧和女人尖利的唿喊,“救命,我的孩子”;又有人大

    吼,“奶奶的,都擠什麽,看著點兒人”;還有人高聲叫著,“趕緊提水來救火,快!”

    果真起了火。

    楊妡心底一沉,正要開口,就見巷口突然湧進一大群人,有個大漢在不停地招唿,“別亂跑,往這裏走。”

    有個衣襟沾了火星的男子匆匆忙忙擠進來,“救命啊,救命!”

    風吹著火苗,忽地著起來,男子慌張無措,沒頭蒼蠅般四處亂竄,身上火苗險些燃到另一人身上。

    大漢怒罵:“娘的,瞎跑什麽,滾!”

    男子手忙腳亂地撲打著火苗,被大漢一腳踹倒在地,就勢滾了兩圈,火終於滅了。

    也隻數息工夫,風裏已帶了焦糊的肉味。

    更多的人發現了這條巷子,拚命地往裏擠。

    楊妡忙對齊楚道:“貼著牆邊往北走,快!”不等說完,身後人已擠過來,她們便是不想動,也隻能隨著人流往前一路小跑。

    冬明張開胳膊死命護在她身旁,免得被人唐突或者推倒。

    巷口大漢粗暴的喊聲遠遠地傳來,“別跑,趕緊滾,往地下滾!”

    想必又有人身上沾了火。

    跑出老遠,終於到了盡頭,前麵出現了三條岔口,擁擠的人群如同開了閘的洪水四散離開,楊妡這才得以歇息片刻,緊貼著牆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齊楚日常勞作慣了,看起來嬌弱但比楊妡強壯得多,此時一邊拍著楊妡後背給她順氣兒,一邊後怕地說:“幸好魏家少爺事先預料到,要不咱們暈頭轉向地根本不知道往哪裏跑,不被火燒也得被擠掉半條命……也不知姑母跟姑父他們怎麽樣,還有三姑娘。”

    冬明忙道:“三姑娘身子不舒服,少爺老早送她迴府了……太太那邊有老爺,還有晨耕與晚釣,不會有事兒。”

    也是,楊遠橋定然會護著張氏的。

    楊妡頓時鬆一口氣,可思及魏珞,又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墜得慌。也不知他現在在哪裏,到底是什麽情況?是不是也跟這大漢似的,忙著解救疏通人群?還是親自提了水在幫忙救火?

    千萬不要出事才好。

    想到此刻,楊妡抬頭望去,隻見燈市那邊的天空仍是通紅如白晝,濃黑的煙霧突突地往南邊飄。

    火仍是沒有撲滅。

    而適才隨著人群小跑沁出的熱汗卻漸漸散去,被汗浸過的中衣緊貼在後背上,冷且濕

    。

    楊妡緊緊鬥篷,雙手合抱在胸口哆嗦了下。

    齊楚也是一樣,渾身濕冷得難受,卻伸手擁了楊妡,低聲道:“別站著不動,稍微跺跺腳就不冷了。”

    楊妡點點頭,待要抬腳卻覺得小腿發酸,腳底脹痛,隻得苦苦忍住。

    又等了好半天,再沒人從巷子裏經過,而天上火燒的紅色已淡去,逐漸呈現出月色的清輝,齊楚提議道:“咱們迴去看看吧,我覺著火應該滅得差不多了。”

    四人慢慢順著原路往迴走,走不多遠,迎麵過來道高大的身影。皎潔的月光揮灑在他臉上,鼻梁挺直,雙眸幽黑。

    “表少爺?”冬明喚道。

    魏珞“嗯”一聲,“你們沒事吧?”視線順次望過來,落在楊妡身上定住了,雙眸裏漸漸暈出一絲淺笑,“害怕了?”

    被他的目光籠著,楊妡忽覺身上寒意頓時散去,臉頰卻慢慢地生出些熱來,就如先前,他緊緊地將她的手包在他掌心,那般的溫暖與踏實。

    “沒害怕,”楊妡迴答,“就是擔心……”

    魏珞笑道:“剛才看到秋暉了,他說二老爺跟二太太在聖駕剛到時,看著人多就避開了,這會在馬車那邊等著,放心吧。”

    楊妡又問:“三哥呢?”

    “秋暉已經去找了,他一個大男人肯定不會有事。”

    “那就好,”楊妡下意識地應著,原本她想趁機說出擔心他來著,可他根本不給機會。楊妡心裏無奈,隻好仰頭笑笑。

    她烏漆漆地眸子被月光映著,像是白瓷盤裏滾著兩粒紫葡萄,分明是清湛湛地透徹,偏偏又有令人無法忽視的柔媚。

    那一瞬間,魏珞幾乎要伸手將那一雙美目蓋上,再不叫別人瞧見。

    胳膊抬了抬,終又放下,心裏卻不由憶起抓住她的手時候的滋味,又小又軟,柔若無骨,溫順地乖巧地任由他握著。

    魏珞忽地又升起那個執著了許多的念頭,假如他親親她,她會不會躲開或者恐懼地想哭?

    楊妡完全想不到魏珞會有這樣的心思,她隻覺得他就像個巨大的火盆,散發出無窮的熱來,讓她整個身體都暖洋洋的,如同置身雲端之上。

    無意中側頭,瞧見他深眸下麵高挺的鼻梁,不由想起柳眉那番關於器大活好的話。

    假如……假如仍在前世,柳眉肯定會想法試一試的,不用特地做什麽,隻待走到他

    身旁,假作踩到裙角趔趄一下,趁他彎腰相扶時,伸手抓上一把大概就知道了。

    這個招式,柳眉用過好幾次,每次都屢試不爽。

    隻不知倘或魏珞真被人抓了會是怎樣反應?

    會勃然大怒一下子把人甩開,還是會將計就計共度良宵?

    楊妡莫名覺得魏珞不可能甘於被人算計,保不齊火氣上來真把人給活剝了皮。

    正胡思亂想,不留神腳下踩到石子,身子歪一下眼看要摔倒,魏珞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手臂,“當心!”

    作者有話要說:要不要按著柳眉的方法試試呢?

    第63章誤解

    楊妡連忙解釋,“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魏珞失笑,“平白無故地,誰會特意摔上一跤?”鬆開手,迴頭吩咐紅蓮,“好好扶住五姑娘。”

    紅蓮上前兩步,攙上楊妡臂彎。

    正月十六,月圓如銀盤,將周遭屋舍照得明晃晃的,諸人臉上都泛起銀色的光芒。隻路麵因被旁邊圍牆擋著,卻是瞧不真切。

    說來也怪,先前經過時分明沒有這麽多石子的,可迴去時楊妡卻接連被絆了好幾下。

    有兩次紅蓮險些沒扶住,幸得魏珞在旁相助,才沒有摔倒。

    但楊妡始終沒敢趁機伸手試試,前世她都做不出這種事情,這一世就更不可能了。

    可有魏珞走在身邊的感覺實在是好,就連這長長的巷子似乎也短了許多。

    及至走出巷口,就見滿地狼藉。

    街麵處處可見焦黑的痕跡,糊燈籠的絹紗和薄紙在風中飄舞,有攤販蹲在路邊守著自己燒毀的攤子無聲地歎息,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提著燈籠沿街翻找,期望能撿到些許銀錢或者首飾。

    伴隨著凜冽的北風,傳來死者家眷痛苦的哭喊。有爹娘痛哭自己的孩子,有男子哀悼逝去的妻子,也有年幼的孩童扯著嗓子喊娘。那稚嫩的哭泣在寒夜裏顯得尤為淒涼。

    楊妡不忍目睹,有意無意地加快了步伐。

    遠遠地,燈塔下有幾道身影在晃動,看身形極為熟悉。

    縱然早知道張氏安然無恙,楊妡仍按捺不住內心的狂喜,提著裙子跑了過去。

    不等近前,張氏已哭著迎上來,“我的兒啊,可算找到你了。”

    “娘,”楊妡也是淚盈於

    睫,俯在張氏胸前哀哀哭泣,“我好端端的,您別哭,你有沒有傷著?”

    “沒有,你爹嫌人多,早早就避開了。”張氏止住淚,從頭到腳將楊妡端詳個仔細,又轉頭看向齊楚,“你呢,磕著碰著沒有?”

    “我好著呢,一根頭發絲都沒少。”齊楚慶幸道:“幸好魏家少爺老早提醒我們了,要不還真不知道會怎樣。”

    張氏這才看到旁邊正跟楊遠橋說話的魏珞。

    魏珞拱手揖了揖,“天色已晚,我估摸五妹妹跟表姑娘都累了,早些迴去歇著。我先行一步。”說罷,抱拳作了個羅圈揖,闊步離開。

    月色的清輝籠罩著他的身影,高大卻又沁出絲絲的落寞,楊妡忍不住喊一聲,“表哥”,提了裙子追過去。

    魏珞轉身,瞧見她精致如畫的麵容,好看的眼眸裏映著月光,似是從天而落的月中仙子。不由彎起唇角,低聲道:“別跑,免得摔了。”

    楊妡在他身前站定,隻覺得心裏翻滾著萬千話語,卻說不出來,屈膝規規矩矩地行個福禮,“多謝表哥。”

    顛顛追過來就為了個“謝”字?

    魏珞覺得好笑,又隱隱有些失望,抱拳拱了拱,“舉手之勞,不必掛齒。”說罷,又輕聲地問,“你讓趙元寶打聽彭家老四幹什麽?”

    啊!他果然找到元寶了,不會真把人打死了吧?

    楊妡急忙問道:“你把元寶怎麽了?”

    魏珞臉上霎時蒙上層怒氣,“你一個姑娘家整天惦記別人幹什麽?再說趙元寶瘦得跟小雞崽似的,家裏房子四處漏風,你圖他什麽?”

    “你!”楊妡不意魏珞會說出這番話,氣得頭大,恨不能給他兩個嘴巴子解解氣,隻可惜她矮他甚多,未必能抽到他臉上去。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你腦子進水還以為別人跟你一樣呢,無聊!”楊妡氣衝衝地丟下兩句,迴到張氏身邊。

    張氏臉色有些陰沉,卻是沒作聲。

    楊遠橋道:“大家都相安無事,實屬萬幸,阿珞說的沒錯,天色不早了,你們都迴去吧,我再等等阿峼。”

    張氏有心陪著等,可見楊妡跟齊楚都鬢發散亂精神萎靡的樣子,點點頭,“好,老爺別擔心,我也迴去看看,興許阿峼已經迴府了呢。”

    當下,晨耕跟著馬車護送張氏等人迴府,晚釣則陪著楊遠橋等楊峼,而冬明自然也要留下等他主子。

    坐

    上馬車,張氏看兩眼楊妡,不滿地斥道:“都十一歲,眼看要十二了,怎麽還不穩重,大街上提著裙子跑,不怕人笑話?”

    楊妡賠著笑臉解釋,“我是突然想起來還沒給三表哥道謝。”

    “這是大人的事兒,明天你爹自會備了禮謝他。”

    楊妡搖搖張氏胳膊,“可我也應該當麵說聲謝謝,不能悄沒聲地就走了。”

    齊楚聞言懊惱道:“阿妡說得是,我也該當麵道個謝才對。”

    張氏想想也有道理,臉色鬆緩下來,聲音仍是冷淡,“這次沒多少人看見也就罷了,以後不許這樣,出門在外處處都要莊重。”

    楊妡與齊楚對視一眼,拉長了聲音應道:“記住了,娘放心,以後肯定莊重。”

    張氏“哼”一聲不願搭理她。

    不知是她多心還是果真如此,自打聽楊妡說起魏珞劈頭蓋臉抽得魏劍嘯抱頭鼠竄後,她就覺得不對勁兒。

    一邊是親叔父,一邊是沒多大關係的親戚。

    魏珞要不是對楊妡存著非分之想,肯定不會那樣大義滅親,至少給彼此留點臉麵。

    當然楊妡生得好,別人相中她也無可厚非。

    可張氏不希望是魏珞。

    他戾氣太重,倘或再跟楊婉那個夫君似的,動不動就是一拳,楊妡能受得了?

    既然魏氏把楊妡的親事交給她,她就得好生挑個順心如意的,最好在國子監選個有才學的讀書人,家世差點也不怕,有楊遠橋這個嶽父幫襯著,早晚能熬出頭來。

    張氏默默思量著,耳朵裏又聽到楊妡嘰嘰喳喳地提起魏珞。

    “我看表哥身上衣裳燒了好幾個洞,不如讓紅芙她們縫兩件衫子賠給他,娘手頭有沒有合適的布匹?”

    張氏沒好氣地說:“謝禮不用你操心,你爹會置辦……再說做衣裳也不能由你出麵,明天讓桂嬤嬤拿了料子吩咐針線房去做,你緊跟著摻和什麽?”

    楊妡笑道:“我沒想那麽多。”

    張氏伸手戳幾下她的腦門,“你走走心吧,”側頭對齊楚道,“你也是,說話行事前得想仔細了。要是你們生在普通市井人家我也就不管這麽多了,可在高門大戶裏就得多守著規矩。你看四姑娘不都不出門了?迴去之後,你們每人抄五遍《心經》靜靜心,把女紅針黹還得練起來。”

    楊妡悻悻地應著。

    迴到晴空閣,

    青菱她們早等急了,若不是這次楊妡是跟著楊遠橋出門,恐怕就要驚動外院小廝去尋人了。

    見兩人終於進門,青菱趕緊伺候楊妡換衣裳,又吩咐人端了滾燙的洗腳水來。

    趁著楊妡兩人泡腳的工夫,紅蓮繪聲繪色地把燈會著火的情形說了遍,她口才好,直聽得青菱等人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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