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來做什麽?”

    侯苒一僵,才發現眼前橫亙的一道門檻,自己竟不知何時跟著侯譽風走到了他的屋裏,頓時尷尬不已,勉強抬起頭來看,卻見屋裏那人已經無所顧忌地將身上的中衣扯下來,隨手丟在旁邊,光著仿佛曬不黑的上身背對她。

    “……”

    “你先去主院,莫等我了。”侯譽風頭也不迴地說,良久未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傳來,疑惑轉首,才知小姑娘在他開口前便跑出去了。

    ……興許是太餓了,急著用飯?可今晨她才進宮看了賢妃娘娘,依她那嘴饞勁兒,應是吃了不少點心,怎會餓成這樣?

    他挑了挑眉,想不明白也不在意了,孩子正長身子,吃得多是好事,草草收拾妥當便大步往主院去,趕在侯家兩老來之前落座桌前。

    侯家有規矩,比長輩來得晚的小輩要麽別來,來了也不許用飯,就站一旁看著其他人吃,以懲其目無尊長之過。侯譽風年幼時沒少被老爺子教訓,後來稍大些索性就不來了,像他這般吃慣行軍飯的人,從不定時定候,果腹便可,在哪吃、吃什麽不是吃呢,懶得特地去挨頓罵。

    等侯家兩老來了,一桌人起筷用飯,飯後侯老夫人帶著小孫女兒去歇午覺,侯老爺子則與大孫子去書房談些事情,各有各走,但不知是否錯覺,侯譽風總覺得小姑娘的眼神躲閃,仿佛不好意思看自己似的,臨走前不由得迴頭多看了兩眼。

    “臭小子,你走這麽慢等什麽,老爺子我還沒瘸呢。”

    侯老爺子一天好聲氣說話便不舒服,侯譽風淡淡收迴了視線,邁開步跟上前去,待二人到了書房,他反手掩上了房門,隔絕一切聲響進出。

    “……所以,聽皇上的意思,是讓你明年開春便隨軍去漠北?”

    侯譽風:“是。”

    侯老爺子接著問:“領什麽職?”

    “皇上未明說。”

    “不明說?那就是與先前一樣,往後如何升遷全看你造化。”侯老爺子略一沉思,依他對宣帝的了解,不難猜到他的心思,“皇上有意讓你立軍功,將來名正言順地承襲國公位,能服眾心。”

    “嗯。”侯譽風自然明白。

    “多曆練也好,隻是此去與前三年可不同了,季山留京,沒有相熟的主將提攜,一切都靠你自己打拚,上戰場也不會有人保你,輕則受傷,重則喪命。”

    侯老爺

    子頓了頓,蒼老的雙眼微眯著審視他,正色道:“怎麽,你的意思呢?去不去?”

    侯譽風的迴答隻有一個字:“去。”

    “嗬,”侯老爺子倒是笑了,目光裏帶著幾分讚賞,“這麽爽快?不再想想嗎?”

    當年皇上追封侯百川為靖國公便指明了世襲罔替,即便侯譽風沒有軍功,也並不妨礙他繼承國公位,畢竟這京中靠父輩傳下來的爵位與家財過日子的勳貴子弟多了去了,再有一個他算不上丟臉。

    隻是侯譽風卻依舊堅定:“不必了。”

    當年前途未卜仍決定要去,如今已死過一迴,更沒有必要猶豫。

    侯家從不出貪生怕死之輩,上天讓他重活一世,他斷不能眼睜睜看著大虞再被宵小毀於一旦,即便最終的結果未必能如願以償,但至少他傾盡全力嚐試過,將來成敗生死,皆無怨悔。

    “好!不愧是我的孫子,有誌氣。”

    雖平日裏嘴上嫌棄,但正事上侯老爺子最看重的還是這個嫡長孫,難得念叨了幾句關切的話,末了讓他先別跟侯老夫人提,免得她成日想東想西的,徒增憂慮。

    侯譽風應了好,反正離啟程之日尚遠,不急於一時說,爺孫倆從書房裏出來,正巧迎上了前來送信的書童,侯老爺子掃了眼信封上那幾個字,笑罵了句醜:“這小子寫字就沒點兒長進,淨給他爹丟人。”

    侯譽風唇角微抽,也看不出笑沒笑的,接過信往懷裏一塞,待迴了自己屋才取出來細看。

    是先前寄給好友那封信的迴信,隔這麽久他幾乎忘了寄過信,看好友寫說他不在隱劍山莊,這兩個多月都窩在自己的“好地方”裏閉關研究新東西,幾日前出關才收到山莊派人轉送的信,立馬給他迴的。

    侯譽風了解這人的習慣,既然剛出關不久,那約莫會有十天半個月是空著無事做的,他明後兩日休沐,正好帶著小姑娘去一趟。

    於是翌日一早,逍遙許久的侯苒翌連眼都沒睜開,就被丫鬟們七手八腳收拾打包好交給了世子爺,後者單手抱著她往馬上一跨,那馬兒便唿哧唿哧地絕塵而去了,將她硬生生顛醒在馬背上,半晌弄不清發生了何事。

    “大哥哥,我們這是去哪兒?”

    她背靠在侯譽風的懷裏,張嘴便進風,隻得艱難地扭頭問了一句,可惜聲音太小他似未聽到,微壓了壓下巴,在她耳邊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硌得疼嗎?”

    啊?疼……哪

    裏疼?

    侯苒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坐的位置下鋪了塊厚厚的棉墊,姑娘家細皮嫩肉的,那處地方更是嬌弱柔軟,初次騎馬大多不適應,難怪方才她光覺著顛也沒什麽痛感,原是侯譽風怕她被堅硬的馬鞍硌著,特地加了一塊坐墊。

    “不疼。”

    侯苒再一次努力地轉頭迴他,這下侯譽風是聽見了,淡淡地“嗯”了一聲,簡短道:“若累了便說,停下歇息。”

    ……倒是挺會體貼人的。

    侯苒心下微動,點點頭:“好。”

    山間疾馳的風遠比市井大街要清涼得多,她穿著單薄的半紗襦裙,非但不保暖還透風的,外披一件同樣擋不住風的長褙子,吹久了竟覺得冷,不自覺便往後麵靠近一些,待感覺到暖意了,才察覺自己正緊緊貼著他的胸膛,扯住韁繩的雙臂環在她的兩側,仿佛整個人被他摟進了懷裏。

    不知怎的,侯苒莫名有些臉熱了,隻得挺著腰將上身又往前挪迴去,不那麽挨著他,可沒一會兒又冷了,不得不再靠過去取暖……這一來一往的小動作終於引起了侯譽風的注意,“籲”一聲讓馬兒慢下來停在山路旁,抱了小姑娘下馬喝水。

    附近有水源,他等小姑娘捧著水囊喝夠了,才拎著水囊過去裝水,順便洗了把臉,迴來將水囊往馬鞍上一掛,再抱她上馬時,無意瞥見了那比往日稍淡的唇色。

    他騎上馬,趕著馬兒慢慢走,又問了一遍:“疼嗎?”

    小姑娘卻搖頭。

    哦,那便是冷了?方才也似乎一直往他身上靠……

    “嗯?”

    侯苒正有點走神,忽然聽身後一陣衣料摩擦的聲響,還未迴頭看,身上便披下來一件寬大的玄色外袍,將她牢牢裹住,肩背處還殘留著主人的餘溫,貼在她微微發涼的頸項和鎖骨上,尤為溫暖。

    光披著還不管用,等馬兒跑起來照樣漏風,他便將外袍的袖子交叉疊於小姑娘的後背,然後抬臂橫在她的腰間,將這嬌小的人兒往自己懷裏摟著,壓緊兩片長袖和隨風翻飛的袍角,讓冷風根本吹不進去。

    “還冷嗎?”

    侯譽風一夾馬肚,馬兒又噠噠地開始小跑起來了,涼風吹起了她雙頰邊的鬢發,卻吹不散袍子裏半分暖意。

    “不……不冷了。”

    咳,何止是不冷,她還覺得有點兒……太熱了。

    侯譽風單手拽著韁繩,另一邊手臂摟

    在她腰上,身後是他寬厚結實的胸膛,這種全包圍的姿勢讓侯苒有些透不過氣來,原本冰涼的雙手交握在袍下,微微泌出了一層手汗,不知是熱的,抑或是緊張。

    並不是沒有過更近距離的接觸,但被他這麽抱在懷裏,當真是頭一迴。說不清是什麽感覺,隻知道心裏仿佛分開了兩半,一半羞得抬不起頭想離開,另一半卻忍不住貪戀他懷裏的溫暖。

    ……實在矛盾。

    可為何,她的臉偏偏就不聽話地紅了呢?

    馬兒跑得愈發快了,唿嘯而過的涼風卻仍舊降不下兩頰的熱度,侯苒放棄掙紮,隻得縮進某人的袍子裏佯裝無事。

    侯譽風未曾透露目的地,大概是覺得說了她也不知道,總之那地兒離京城頗遠,快馬加鞭仍須趕上半日,他們這一路走走停停,若要趕在天黑前到達,隻得在馬兒上多跑幾程。小姑娘倒是經得住顛,犯起困還合眼睡了一覺,待夕陽斜落山頭,眼瞧著快到了,她才慢悠悠醒過來。

    侯譽風有所覺察,自然而然換了邊手抱她,之前怕一鬆手顛醒她沒換過,小臂微微有些麻,使力扯著韁繩讓馬兒緩下腳步,在一片小樹林中不緊不慢地流連。

    不多時,眼前的景象似乎起了變化,錯綜雜亂的樹木悄然變換了位置,騰出一條清晰幹淨的小道,其寬度恰恰足夠一人一馬通行,侯譽風眸光清明,策馬便朝著小道的盡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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