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11月16日這天清晨, 省城人民發現了一件新鮮事。


    大清早的,八個老太太站成兩派, 走在大街上, 最前麵的兩個手裏各舉止一個方方正正的木牌子,第一個牌子上寫的是“清河鴨開業九折大酬賓”,第二個寫著“地址:第二百貨公司對麵”, 都是用鮮紅的顏色寫的, 格外顯眼。


    緊跟著的四個老太太身上綁著腰鼓,走散布就整齊地敲一下, 最後麵兩個老太太則背著一個背簍, 背簍上貼著白紙黑字的清河鴨標誌。


    八個老太太都穿著統一的藍色衣服, 雖然款式不大一樣, 但看起來都差不多。她們一邊走, 一邊敲腰鼓, 鼓聲陣陣,引得路人都駐足旁觀,議論紛紛。


    “清河鴨?就是上迴在省城銷毀吃出了煙頭的清河鴨嗎?他們單位可整得真新鮮。”


    “對啊, 我也去領了四小袋, 包裝得可好了, 比咱們在外麵買的散裝餅幹還幹淨啊, 我家小孫子可喜歡了。”


    “是啊, 聽說一萬多的貨都這麽白送人了,可真大氣。”


    “可不是, 就衝上次免費吃了他家的東西, 我這次也要去買, 這迴九折呢,比以前便宜不少, 要過年了,我囤一點,等我外孫迴來的時候吃,能省不少錢。”


    “對啊,以前第二百貨都從不打折的,現在買確實劃算,等下班了我也去買一點!”


    ……


    人群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不少人都在說清河鴨今天開業的事,有褒有貶,但名氣是打出去了。隨著隊伍一路前行,聚在後方的人才陸續散開,買菜的買菜,上班的上班,沒事幹的嘛,就去第二百貨公司對麵買清河鴨唄。


    沈躍跟在人群後麵,看著範老太太熱情地跟人說“自己要去買,這次打折特別劃算”之類的,簡直是歎為觀止。


    “你怎麽想出來的?真是太神奇了。”他驚歎地望著餘思雅。


    昨天見到範老太太,餘思雅就直接請她幫忙,找了二十個老太太,八個就是前麵舉著牌子敲著腰鼓的宣傳的,還有12個則分路段跟隨在隊伍後麵,向好奇不解,看熱鬧的市民宣傳清河鴨,並說“什麽我家孫子最愛吃啦,這個單位衛生好,質量好,殘次品都不賣,上迴還上廣播新聞了,這次打九折特別便宜”雲雲。


    別小看這些老太太的能力,她們那張嘴,特別會說,而且神情特逼真,不少人聽了都心動。沈躍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事先不知道這是餘思雅炮製的一場戲,他要在路上看到這一幕,肯定也要問問,聽了老太太的話也會好奇,想去看看。


    餘思雅好笑,神奇嗎?一點都不,後世小地方經常有這樣的老太太們舉著牌子在街上穿行給商家打廣告。那時候的裝備可要完善得多,整齊統一的服裝,上麵印著廠商的名字等等,舉起的橫幅顯眼又好看,都是請廣告公司專門做的,就更別提還有音響跟著,走一路喊一路了。


    關鍵是受眾都是目標群眾,而且價格低廉。老太太老大爺們退休了沒事幹,一天給個三五十塊,他們就能滿城地給你打廣告,這樣算下來成本就幾千塊,可比上電視報紙網絡便宜多了。尤其適合在本地促銷或者開業的小店。


    現在他們窮,而且時間緊迫,也來不及搞其他的花樣,所以餘思雅就搞了這麽個簡單粗暴的法子。成本也非常低廉,一個老太太一塊錢,總共二十塊,就能在省城達到宣傳的效果。


    主要還是這個時代是計劃經濟,供不應求,所以沒什麽宣傳手段,所以這種沒什麽技術含量的宣傳手段才能湊效。


    眼看宣傳效果不錯,餘思雅也不準備一路繼續跟下去了,浪費時間,她轉身對沈躍說:“走吧,咱們迴店鋪看看。”


    兩人返迴店鋪,發現宣傳已經卓有成效了,與昨天的冷清不同,今天店鋪外麵排了幾十米的長隊,估計都是聽到了廣告,來排隊買東西的人。


    沈躍見了,忙說:“這麽多人排隊,忙不過來,咱們去店裏幫忙吧。”


    餘思雅看出他想表現的心思,不由好笑,但拒絕了:“不用,就是要有人排隊,排的人越多,買的人越多,這叫從眾心理。”


    看看後世出來個什麽網紅店,為了買份鮮肉月餅,買杯網紅奶茶,吃貨們那是排幾個小時的隊都在所不惜,甚至還由此誕生了排隊的黃牛。


    沈躍在心裏默默地念了念“從眾心理”這四個字,他雖然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但不妨礙他通過眼前的場景來理解這四個字的意思。


    果然,後麵新來的顧客看到前麵排著的長龍,不但沒嫌麻煩轉身走人,大部分竟還規規矩矩地排到了後麵,等著買東西。


    沈躍恍然:“你說得對,大家排隊買糧買肉都習慣了,這點隊伍算什麽?隻會給清河鴨打響名氣。原來做生意還有這麽多的彎彎道道,早知道帶建東也來見識見識的。”


    “以後機會多的是。”餘思雅沉默了一下,本來想跟沈躍聊一聊沈建東的安排,以前她是準備過完年就將沈建東帶到省城。但現在人家正兒八經的親哥哥迴來了,這個自然要看沈躍怎麽安排。可現在大街上到處都是人,她還有很多事要忙,餘思雅便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還是等高考完了再說吧。


    這邊沒他們什麽事了,但到底是開業第二天,四個售貨員經驗不足,顧客又多,未免出現什麽突發情況,餘思雅還是決定在這兒盯著,不過沈躍就不必了。


    於是,她對沈躍說:“你要不要去逛逛省城,拜訪拜訪老朋友之類的,這裏沒什麽工作了。”


    沈躍想了一下:“我有個戰友,三年前退伍到了省城,既然到了省城,我去拜訪拜訪他,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去,他好像去了公安局。”


    餘思雅有點心動,他們在省城開了店,以後少不得要跟這種政府部門打交道,尤其過幾年治安很差,能結識公安,多個人脈,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隻是她跟沈躍的關係還不明朗,萬一離婚了,以後找對方多尷尬。而且吧,她也不放心店裏。


    猶豫了一下,餘思雅還是拒絕了:“你去吧,我得在這裏盯著,免得出了意外情況,造成不好的影響。”


    沈躍有點遺憾,但也明白餘思雅對工作有多上心,店鋪目前也是真離不開她,隻能作罷。


    “好,那我去了,下次有機會再介紹你們認識。”


    “嗯。”餘思雅點頭,想了下,又從口袋裏掏出了錢和票,“你帶上吧,看看買點什麽。”


    關係是需要維護的,哪怕是老朋友,空著手上門也不好。


    沈躍拒絕:“不用,我還有點錢。”


    餘思雅瞥了他一眼,他有多少錢她不知道啊,三十多塊,上次去縣裏就花了十幾塊錢,最近一段時間還經常去各大隊買魚,買肉的,昨天又自己掏房錢,飯錢,這麽算下來,估計也就剩幾塊錢了。


    “算了,咱們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票。走,我帶你去買。”餘思雅拽著他的袖子,把他拉去了第二百貨公司。


    過馬路的時候,餘思雅問:“你這朋友家裏有什麽人,經濟條件怎麽樣?”


    送禮也要根據對方的情況來送,不然不合適的禮物對別人來說也是一種負擔。


    其實轉業能分到省城這種大城市就說明對方家裏條件不會太差。


    沈躍大致了解:“他家就是省城的,媳婦好像是個老師吧,他以前的同學。”


    餘思雅心裏有數了,直接到櫃台對售貨員說:“來一包大白兔奶糖,一袋麥乳精。”


    買了這兩樣,她又去店鋪裏自己掏錢買了一份清河鴨禮包,包括鴨脖子、鴨腿、鴨架……還有火腿腸。然後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地塞給了沈躍:“今天店裏沒你什麽事,你們盡管聚。”


    沈躍去了肯定要跟對方說自己為什麽來省城,不可避免的會提到清河鴨,作為本地特產怎麽也要送一份才對。而且這也是活生生打廣告的一種方式,有益無害。


    “好,我走了。”沈躍拎著東西心情大好地走了。


    他根據戰友退伍前留下的地址找到了對方的家裏,他們家在刀片廠的宿舍樓裏。


    開門的是個老太太,看沈躍穿著一身熟悉的軍裝,身材挺拔,氣宇軒揚,心裏就生了好感:“同誌,你找誰啊?”


    “阿姨,你好,這是趙東進家嗎?我是他戰友沈躍。”沈躍笑著介紹道。


    老太太一聽是兒子戰友,非常熱情:“小沈啊,進來坐,東進去上班了,我讓人喊他迴來。”


    說著,老太太就跑到陽台上,衝樓下喊了一聲:“老頭子,東進戰友來了,沒什麽事,你就讓他早點迴來。”


    樓下趙父應了一聲,沒多久就上來了,高興地招唿沈躍,老太太則拎著籃子出去買菜了。


    趙母前腳出門,趙東進後腳就迴來了。


    看到沈躍,他簡直不敢相信,上下打量了沈躍好一陣,然後一拳打在沈躍的肩上,滿臉驚喜:“好小子,你迴來了,迴來就好,迴來就好!小孫這小子亂帶話,前年退伍迴來,跟我說你犧牲了。我就說嘛,你小子體能槍法那麽好,怎麽可能出事。”


    “他沒亂說,當時我們在南邊出了點事,迷路了,同行的同誌傷亡過半,大家都以為我們犧牲了。”沈躍簡單地解釋了一下當時的情況。


    趙東進知道有保密規定,也沒多問,隻是拍著沈躍的肩膀上:“人沒事就好,什麽時候迴來的,還迴部隊嗎?”


    沈躍說:“受了點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讓我迴來養傷休假,年後走吧。”


    “那好,待會兒我聯絡咱們在省城的幾個戰友,今晚聚聚,你不急著迴家吧?”趙東進問道。


    沈躍笑著說:“今天不迴去。”


    趙東進爽朗地笑了:“那就好,咱們今晚喝了不醉不歸。”


    趙父見他們相談甚歡,便說:“東進,好好招待小沈,我去看看你媽買菜迴來了沒有。”


    趙東進點頭,不好意思地對沈躍說:“你瞧我,光拉著你說話了,坐,喝點水。”


    然後他拿起暖水瓶,彎腰的時候看到了桌子上的奶糖、麥乳精和清河鴨禮包,頓時皺緊了眉頭:“沈躍,你人來就行了,買這麽貴的東西幹什麽?你還把不把我當兄弟了?”


    這些東西加起來得十幾塊錢,沈躍家可是農村的,家裏就指著他那點津貼,哪怕這兩年工資提了提,但要養好幾口人吃飯,弟弟妹妹上學,開銷也不小。這些東西,連他們家大人都舍不得吃,都是買給父母和小孩子吃的。


    沈躍看他要生氣的樣子,按住他的胳膊:“你還是這個暴脾氣,聽我說,這不是我買的,是我媳婦讓我帶的,不帶她要生氣。”


    趙東進驚訝地看著他:“你結婚了?什麽時候的事,弟妹家哪裏的?”


    “嗯,兩年前結的,老家的,跟我一個公社的。”沈躍一臉笑意地說道。


    趙東進看他那副春風得意的樣子,將信將疑,一個公社的,他們家那地方挺偏僻困難的,家裏也不寬裕,舍得買這麽多好東西嗎?不過看沈躍的樣子,挺滿意這個媳婦的,他便沒有多說。


    “那謝謝弟妹了,她真是太客氣了……不對啊,你這麥乳精是省第二百貨公司的吧,這袋子上還寫著第二百貨的名字呢。好小子,怕我不收禮,就推到弟妹身上,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不老實。”趙東進指著包裝的紙袋,控訴。


    沈躍哭笑不得:“我沒騙你,我媳婦也來省城了,真是她買的。”


    趙東進還是不信:“那你怎麽不把弟妹帶過來,把她一個放在招待所幹什麽?”


    沈躍隻得解釋:“她有工作,她是清河鴨的廠長,昨天清河鴨不是在第二百貨公司對麵開了個門市部嗎?今天生意特別好,忙不過來,她走不開,讓我代她向你問聲好。”


    趙東進瞠目結舌地看著沈躍,還是有點不敢置信。最近這一兩年清河鴨鬧的風頭比較大,電視廣播報紙都上過了,尤其是半個月前免費送鴨子的事更是鬧得沸沸揚揚,連他媽都去領了四包免費的清河鴨迴來。別說,除了分量太少外,沒其他毛病。


    現在他的戰友告訴他,在省城鬧得沸沸揚揚的清河鴨竟然是戰友老婆搞的,這就跟你身邊知根知底的人突然告訴你,他xx家裏誰誰是著名的電影演員沒什麽區別。


    太意外了,趙東進上下打量著沈躍,嘖嘖稱奇:“真的假的,你小子厲害啊,老婆更厲害。”


    這話沒錯,沈躍坦然接受:“她確實挺能幹的。”


    趙東進越看越覺得好笑:“我看你尾巴都要翹上天了,什麽時候介紹弟妹跟我們認識認識?”


    沈躍也想將朋友介紹給餘思雅,尤其是省城的朋友,等他不在的時候,多少有個照應,隻是目前餘思雅恐怕抽不出時間。


    “過陣子吧,最近養殖場事情多,思雅又要準備高考,等考完了以後吧,到時候聯係小孫幾個,咱們都聚聚。”


    趙東進這下更意外了:“弟妹還要準備高考?這……我隻能說你小子真的是有福氣,娶了這麽能幹的媳婦。”


    沈躍不想向外人過多地提餘思雅,先前說那些也是希望趙東進照顧照顧清河鴨的店鋪一二,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就轉開了話題:“是啊,我運氣是真好。對了,你轉業迴來分到哪個公安局了,主要負責什麽?”


    地方工作跟部隊裏不同,提起這個,趙東進有一肚子的話:“我轉業到了……”


    廣告效果很好,今天上門的顧客絡繹不絕,到了中午,都還有顧客。葉梅四人忙得腳不沾地,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吃飯都得輪流著吃,還是餘思雅打迴來的飯菜。


    吃午飯的間隙,葉梅興奮地說:“餘廠長,咱們今天上午賣了好幾千塊,這一天得賣出去一兩萬吧,真是不敢相信!”


    銷量這麽好,餘思雅也有點意外,看來她是低估了省城人民的購買力。


    “是啊,好好幹,你們這個月的獎金少不了。”餘思雅笑著開口承諾道。


    葉梅聽了更是躊躇滿誌,隻是新的問題來了:“餘廠長,以這個速度,咱們這點貨隻怕賣不了多久吧,後麵怎麽辦?”


    他們這次一共就帶了兩三萬的貨,要是一天賣一萬多,那隻夠賣兩天就沒了。


    餘思雅看著空了近四分之一的貨架,也明白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不用著急,今天是有宣傳,所以銷量特別高,後麵應該會有所下降。”


    要天天這麽賣,他們四個人也吃不消。


    隻是哪怕一天賣幾千塊,這點貨也不夠賣。不行,得加快產量,好不容易打響了名氣,不趁著這波勢頭正好賺一筆,那得等什麽時候去了?


    想到這裏,餘思雅合上了空飯盒說:“我去借孟經理他們的電話,給小李打個電話迴去,讓他抓緊生產,這幾天安排工人們加加班。”


    說幹就幹,將飯盒洗幹淨放好,餘思雅就轉身去了斜對麵的百貨公司找孟蘭。


    孟蘭看到她真是羨慕得很:“餘廠長,你們這個門市部的生意也太好了,今天的客流量比咱們百貨公司都還大。”


    餘思雅笑眯眯地說:“孟經理誇張了,咱們的客流量是大,但一個人就買幾毛一兩塊錢的東西居多,哪裏趕得上你們百貨公司,你們一天的流水是我們的好多倍。”


    這話成功地撫慰了孟蘭心底的那點酸意。不過她還是豔羨地說:“就沒有你辦不到的事,我都不知道你怎麽有這麽多的法子。老太太上街也是你搞的吧,中午的時候明惠過來了,說大家對這個覺得挺好奇的,還有人說可以報道,隻是他們報紙比較嚴肅,版麵有限,隻能放棄,她還挺可惜的。”


    餘思雅也不知道這話的真假,但還是笑眯眯地說:“路同誌過譽了,雕蟲小技,咱們這也是沒法子了,你知道我壓力有多大,不折騰廠子就快活不下去了,幾百號人沒飯吃。”


    “你真是太不容易了,餘廠長,你真的不考慮來我們百貨公司嗎?我這個位置給你留著。”孟蘭再次誠懇地相邀道。她已經得到了內部風聲,年後她可能就要往上提一提,但第二百貨還是她的根基,自然要找一個信得過,又有能力的人接手。


    餘思雅受寵若驚地望著她:“孟經理,恭喜恭喜,你對我真是太好了。不過你知道的,我準備參加下個月的高考,要是考上了接下來三四年得去念書。”


    孟蘭很遺憾地看著她:“既然準備參加高考去念書了,你還這麽賣力幹什麽,都不複習,天天為了廠子裏奔波,你這人啊,真是太實誠了。”


    就隻差沒說餘思雅是替他人做嫁衣了。


    餘思雅含笑道:“廠子也對我不薄,允了我上學也不卸職,所以這是本職工作,我得好好幹才對得起領導的栽培啊。”


    這下輪到孟蘭吃驚了,不過驚愕過後,她也理解,這個清河鴨就是餘思雅搞起來的,她要是去念了大學,身份跟著水漲船高,而且還能結識更多更有用的人脈,清河鴨一個村辦企業,傻了才放走這麽一個人才呢!


    不過這種操作小地方不大正規的廠子可以搞,他們百貨公司這種已經成立幾十年,各種關係盤根錯節的老單位可沒法弄。


    歎了口氣,孟蘭笑道:“那挺好的,依你的本事,我相信你能做到學習工作兩不誤。”


    餘思雅笑眯眯地說:“孟經理你高看我了,我隻能說盡力吧。對了,我今天來找孟經理是麻煩你幫個忙,借你們辦公室的電話打兩分鍾,方便嗎?”


    這種小事,孟蘭很痛快地就答應了:“你打吧。”


    她辦公室裏就正好有一台電話,餘思雅拿起電話撥通了清河鴨的號碼,是馬冬雲接的。因為是借別人的電話,餘思雅就沒讓她去找人,直接說:“你轉告小李,門市部的銷量很好,讓他安排工人們加班,按照正常工資1.5倍算加班工資,今晚就開始。”


    馬冬雲聽到這個消息,欣喜若狂:“好,那真是太好了。對了,餘廠長,那你什麽時候迴來?”


    餘思雅琢磨了一下,這邊明天開始銷量應該就會稍微下滑一些,穩定下來,便道:“我明天就迴來。”


    她也不可能一直守在這裏,餘下的就看葉梅他們的工作了。


    簡單地說了兩句,她就掛斷了電話:“謝謝孟經理。”


    孟蘭擺手,興致勃勃地看著她:“借個電話而已,小事情。對了,我剛才聽小羅說,今天你帶了個男同誌來買東西?”


    餘思雅很無語,百貨商店的售貨員,不但服務態度不行,而且這嘴巴也太零碎,太八卦了。


    不過既然孟蘭已經聽說了,餘思雅就如實說:“我愛人,前一段時間迴來的。”


    孟蘭詫異:“不是犧牲了嗎?這裏麵出了什麽事?”


    餘思雅簡單地解釋了一下。


    孟蘭聽後高興地說:“那挺好的,你也算苦盡甘來了。什麽時候帶著你對象到家裏吃個飯,老太太肯定很高興。”


    他們一家幫了她不少忙,這個飯就算吃也該是自己請。餘思雅算了一下時間說:“今天他去拜訪戰友了,明天我們就要迴鄉下了。這樣吧,等高考完,抽個時間,咱們聚聚,下次來省城,咱們再定具體的時間,孟經理你看怎麽樣?”


    孟蘭一口答應了:“成,你下次來再說,現在安心複習吧。你書帶了嗎?我看你那店裏暫時也不需要你,你就在我這裏看書唄。”


    餘思雅也正好有這個意思,笑嗬嗬地從書包裏拿出筆記:“好啊,我坐邊上,免得打擾孟經理你的工作。”


    兩人各坐在辦公室的一頭,埋頭工作看書,一下午就這麽過去了。


    到了下午六點,清河鴨門市部終於關門了。


    五人在倉庫裏盤點算賬,這一天下來的營業額讓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他們整整賣出去了14564塊錢,日銷過萬,在今天之前,他們想都不敢想。


    哪怕這一天嘴巴都說幹了,腿也站軟了,葉梅四人還是非常高興:“要是天天都能賣這麽多,咱們養殖場就不愁沒錢了。”


    “也不是不可能。”餘思雅笑。一個門店賣不了這麽多,多開幾家嘛,省城這麽大,隻開一家店離得遠的就不方便了。不過現在產量沒跟上來,還用不著。


    將錢點清楚後,餘思雅高興地說:“你們四位同誌今天辛苦了。明天我就要迴養殖場了,門市部就交給你們,葉梅暫時擔任店長,由你負責店裏的一應事宜。賬目也交給你,每個月我會查一次賬,另外,為了資金安全,每天下午四點,葉梅你帶個男同誌一起去不遠處的銀行將當天的錢都存了,隻留二十塊的零錢。我已經在銀行開了一個賬戶,你每天去這個戶頭存錢就是,路上小心些,時間也可以提前。”


    雖然現在治安還好,但保不齊有歪心思的人,所以餘思雅還是多叮囑了他們幾句。


    葉梅聽到這個安排,鬆了口氣。要讓她每天拿著幾千上萬塊,她心裏慌,迴家都不安,就怕錢有個閃失,到時候她拿什麽來賠?


    “好的,餘廠長。”


    事情安排完了,餘思雅便說:“好了,走吧,去吃飯然後迴去休息,等過兩天,店裏沒這麽忙了,你們就迴家住吧,然後排個班,一周一個人休息一天,輪流休息。”


    四人高興地答應了,然後一起去吃飯,迴招待所。


    到了招待所,餘思雅發現,沈躍還沒迴來,他們聚得可真夠久的。他一個大男人,餘思雅也不怕他丟了,關上門,將錢放好,便開始掏出書學習。


    到了晚上八點多,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餘思雅估計是沈躍迴來了,起身拉開門一看,果然是他,後麵還跟著個穿公安製服的男人。


    男人見她就笑:“這是弟妹吧,今天咱們聚餐高興,沈躍多喝了兩杯,我送他迴來,就來看看嫂子你。”


    餘思雅趕緊說:“你好,辛苦你了。”


    “不辛苦,弟妹,我叫趙東進,在省刑偵大隊工作,你以後要遇到什麽麻煩,盡管來找我。我跟沈躍那就跟親兄弟一樣,都是自己人。”趙東進熱情地說。


    餘思雅趕緊道謝:“好的,謝謝你趙同誌。”


    趙東進將沈躍推了過來說:“沈躍喝多了,弟妹照顧他吧,我就先迴去了,下次來省城到我家坐客啊。”


    “好,今天麻煩你了。”餘思雅客氣地跟他道了別,然後扶著一身酒氣的沈躍進屋,小聲抱怨,“怎麽喝這麽多?”


    沈躍伏在她肩頭悶聲笑了起來:“沒喝多少,我要不說不行了,他們一定還要灌我,非把我灌醉不可。”


    聞言,餘思雅鬆了口氣,將人推開:“你沒喝醉?”


    沈躍站直了身:“嗯,你好好複習吧,早點休息,我迴屋了。”


    那正好,不用她愁了,餘思雅把他送了出去:“一身酒氣,沒醉也喝了不少吧,多喝點水解酒的,早點睡,我們明天就迴去。”


    沈躍揉了揉額頭:“門市部的事忙完了?”


    餘思雅說:“也不算,但我不可能天天盯在這裏,他們總要獨當一麵的,好在葉梅也算有經驗,暫時就交給他們了。”


    “好,那明早見。”沈躍衝餘思雅揮了揮手,迴了自己的房間。


    餘思雅關上門,發現屋子裏還有很濃的酒味,吸了吸鼻子,輕聲嘀咕:“到底喝了多少,這都沒醉,把酒當水喝嗎?”


    搖搖頭,她打開窗戶透透氣,繼續學習。


    門市部生意的興旺,讓整個養殖場都興奮了起來,大家都沉浸在喜悅中。


    就連王書記知道這事也特意跑到養殖場找餘思雅了解情況。


    “聽說咱們門市部日銷過萬,真的嗎?”


    餘思雅放下筆:“真的,王書記放心,咱們的資金很快就能盤活了。”


    親耳從餘思雅口中得到證實,王書記放心了:“那真是太好了,餘廠長,多虧有了你。以後廠子裏有什麽需要配合的,你盡管跟我說,隻要公社能辦到的,我絕不推辭。”


    餘思雅明白,王書記這是向她表明態度,以後不會插手養殖場的事,而且還會盡力幫養殖場開綠燈。


    她也領情,笑著說:“謝謝王書記,目前來說,養殖場還要一段時間恢複元氣,我心裏倒是有點其他的計劃,等過一陣子吧,有了眉目,我再找王書記好好商量。”


    王書記高興地應了:“成,我一般都在,就不打擾你工作了,我迴公社了。”


    “好,我送你。”餘思雅起身,王書記客氣,她也給他麵子。


    送走了王書記,餘思雅繼續窩在辦公室做題背書。恢複高考的第一年,因為太倉促,百廢待興,所以這一年的高考不是全國統一進行的,而是由各省市單獨安排試題、考試和閱卷。


    本省的高考時間已經公布,就定在12月的5日和6日,如今已經到了11月下旬,沒幾天了。隨著時間的臨近,但凡要參加高考的人都緊迫了起來。


    餘思雅倒是不大擔心數學和語文,畢竟前世她也學過這兩科,而且學了十幾年,哪怕忘了,複習複習也能撿迴來不少。她的弱項是政治這門課,她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思想政治跟這個時代差距很大,想法也不一樣,所以需要死記硬背去了解這個時代的思想政治,免得在高考的時候答錯了題,扣分事小,說錯話事大。


    因而最近,餘思雅都在主攻政治這個科目。隻要不太忙就把小本子都拿了出來,死記硬背。


    到了下班時間,馬冬雲收拾好東西,出門的時候看到餘思雅還坐在辦公室裏,她笑著敲了敲門:“餘廠長,還不迴去呢?”


    餘思雅快要背完這一頁了,便說:“你先走吧,我一會兒就走。”


    馬冬雲往工廠大門口的方向張望了一下。


    餘思雅一眼就看出她在找什麽,白了她一眼:“不用看了,沈躍今天去縣裏了。”估計是沒坐上下午的那趟客車,所以這會兒還沒迴來。


    馬冬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難怪沈同誌今天沒來呢。餘廠長,我先走了,你也早點迴去啊。”


    “嗯。”餘思雅應了一聲,繼續去背題了。


    等她背完這一題,收拾好東西出門,已經六點一刻了,養殖場的員工走得差不多了。冬天,天黑得早,這會兒天色已經有點暗了,好在還能看得見路。


    餘思雅加快了腳步,這樣就能在天徹底暗下來之前迴到家。等出了養殖場,穿過一隊,走到二隊的時候會途經一片楊樹林,那一片沒有房屋,比較荒涼。


    這路餘思雅已經走了兩年多,非常熟悉,閉著眼睛都能走迴去,她背著包,邊走邊複習剛才背的那道政治題。


    突然,一根木棍從背後襲來,打在她的背上。


    餘思雅一個吃痛,摔在了地上,迴頭的一刹那認清了襲擊她的人:“周家興……”


    周家興神色癲狂,雙眼赤紅,惡狠狠地舉起棍子:“就是我,老子今天打死你個臭娘們,敢開除我,我讓你開除我,讓你囂張,讓你在那麽多人麵前說我,看你以後怎麽當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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