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濟民聽了李紀的話倒並不很驚訝,李紀原來雖話說的好聽,什麽不願意迴永興坊住都是為了繼母弟弟考量,但他這樣死裏逃生迴來,竟然一直避著那卓王妃不見,本來就極為反常,那顧王妃早就放出話來,說李紀是在怨她,而李濟民則一直猜測李紀就是在懷疑顧王妃,所以他此刻隻遲疑了一下,便馬上問道:“你說當年是那顧王妃害你的,隻是根據今次傳言所推論嗎?是否還有其他的證據。”

    李紀微微一揚眉,笑了笑說道:“三哥,其實我當年被人擄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誰害我了,當時我父王屍骨未寒,顧氏病倒在床上,府裏亂成了一鍋粥,我沒事怎麽會孤身隨便跑出城外呢?”

    李濟民沉吟了一下說道:“當年顧王妃說你是夢到了你父王,所以執意要去城外雲葛寺去還願……”

    “嗬嗬,是有人說夢到了我父王,是有人拚了命也要從床上爬起來去那雲葛寺燒香,不過不是我,是那顧氏而已!”

    聽李紀這樣一說,李濟民頓時明白了,李紀當年臨時起意,突然隻身出城,若不是有人提前知道消息,怎麽會那麽正好就擄了他去,這事的主謀除了是讓李紀去那裏的顧氏,再沒有別人了。

    顧氏這計策可謂是簡單粗暴,但極為有效,隻要騙了李紀出城,隻要他死了,便再也沒有人知道真相,顧氏定是覺得用山匪和暗衛兩路人馬對付李紀一個孩子實在是十拿九穩,所以也並不用留後路,卻實在沒想到這李紀竟然能大難不死,逃出了一條命來。

    但是即便如此,現在除了李紀本人心知肚明外,講起來卻並無證據。到底是誰要去雲葛寺,隻要他們自己兩人知道。

    李紀此時又是一笑,說道:“三哥,你知道那顧氏當年是怎麽說的嗎?她說我父王托夢於她,說自己才是九五之尊的真龍天子,當日隻是暫時蒙難,並未真死,若有人能戴著龍袍去那雲葛寺燒香祭拜,再將那龍袍偷偷燒了給他,他便可死而複生,所以,她要我陪著她隻兩個人偷偷前去,不能給其他任何人知道,嗬嗬,三哥,你看看這是多麽荒唐的胡言亂語,我怎麽還會聽信於她呢?你說我是不是蠢笨如豬呢,哈哈哈哈……”

    李紀說著話,便仰頭長笑起來,他臉上有疤,不笑還好些,這樣大笑,實在看著麵目猙獰可怕,李濟民知道他這是恨極了,心中憐憫,便也任他發泄,並沒有去打斷,李紀直到眼淚都笑出來了,才低低咳嗽了幾聲慢慢停了下來。

    等完全收了笑容,李紀突然跨前一步

    ,跪拜了下去,李濟民一愣,說道:“你幹嘛呢?腿還沒好利落呢,有什麽事,隻管起來說話。”

    李紀卻並不起身,仍長跪在地上,看著李濟民說道:“弟弟有事要求三哥,今日弟弟雖將當年的事闔盤向你稟明了,但弟弟求三哥不要插手此事,一切由弟弟自行處置,求哥哥今日出了這門,還隻當什麽都不知道吧。”

    李濟民本身已起身要去扶李紀了,聽了他這話,身子卻是一頓,又坐迴了位置,他皺了皺眉,問道:“你這是…怕我夾在中間難做嗎?”

    顧王妃與崔皇後及永嘉坊一貫都交好,背後又有一股軍中勢力,無憑無證的就想要動她,確實並非易事,而李濟民在一聽當年是她搗的鬼,也確實已經起了要替李紀做主的心思。

    李紀卻是搖了搖頭,眼中寒光一閃,說道:“我倒並不怕三哥為難,我隻是怕你太過心慈手軟……”

    李濟民眉頭一皺正要說話,卻被李紀給攔住了,他輕笑一聲問道:“三哥,你可知道我最恨的是什麽嗎?我最恨的並不是她要殺我,她本不是我親娘,為了自己的親兒子要置我於死地,於這長安城內也不算什麽稀奇。她當年進府時我才五歲,她待我極好,吃穿住行,我的喜好脾氣,無一處不是照顧的精細入微,父王常年忙碌,我全是由她一手照顧,後來有了李綸,我小孩子心性,生怕她會因為弟弟而冷落於我,便暗自生起了悶氣,她察覺了,便馬上將李綸交給了那乳娘去看管,自己仍親手親腳的一心隻照顧我,當年在我的心裏,那顧氏美麗溫柔聰慧體貼,對她簡直比父王還親近百倍,你們都知道我從小是個冷性子的人,卻是什麽話都願意和她去說……”

    說到這,李紀又是兩聲冷笑:“哼哼,那日裏她胡扯的那些話,我又怎麽會相信呢,我隻是見她病的隻剩一口氣了還硬要爬起來去雲葛寺還願,我心疼她,為了安撫她,才一個人帶了那趕製出來的龍袍跑出了城外,嗬嗬,這就是她的算計,她知道我那時對她比親娘還親,不管拿什麽胡話來糊弄我,我都不會忍心去違逆她的,這些年來,我隻要一想起她如何把我當傻子一樣騙的團團轉,我就恨不得戳自己一刀......”

    李濟民歎了口氣,起身將堂弟拉了起來送到了座位上,李紀素來沉穩剛猛,常常讓人忘了他不過才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而已,此時他臉上神色陰鬱狠辣,再加上他身上本就常年帶著的一股煞氣,看著倒確實猶如傳言中的那個暴虐的瘋子,此時他又掀唇一笑說道:

    “說起來,他

    們現在所作所為倒是正合我的心意,我之所以願意幫他們添上一把火,一是為了麻痹他們,二呢,也是為了我今後的行事鋪路,三哥,你知道嗎?一個臭名昭著的暴虐之徒,就算真幹出點什麽特別出格的事情,世人反倒覺得正常,反倒更容易接受,而像三哥你這樣交口稱頌的溫潤君子嗎......”

    李紀頓了頓,才挑眉捉挾一笑道:“那才是真的可憐,一旦行為稍有差池,就要被人口誅筆伐一番,所以倒不如我這樣的來的痛快,哈哈哈~~~”

    李紀看似輕鬆的大笑了起來,李濟民卻仍是皺著眉頭凝神看著他,想起前幾日自己請幾個堂兄弟聚一聚,席間自也有那陪酒的侍女,陪在李紀身邊的那個生的千嬌百媚,雖然也有些懼怕李紀的冷峻,也還是揉身貼上去獻著殷勤,沒想到剛一靠近李紀的身子,便被他一把揪住丟出去摔暈在了地上,當時席上頓時嚇的啞然無聲,事後宗親兄弟間便也開始傳出李紀性格怪癖,不近女色的話來。

    李紀,到底是故意做出這般暴戾的姿態,還是性子真的越變越古怪,李濟民此時心中也著實沒有把握,他猶豫片刻,便想要安慰開導堂弟幾句,那李紀卻已經轉移了話題,突然問道:“三哥,你可還記得一個叫毛劍舉的嗎?”

    李濟民先是一楞,而後便脫口而出道:“自然記得,小衛將軍旗下的副將麽,那日大朝會上,他那幾句話說的倒是極為漂亮,也算得上一個有勇有謀的,他怎麽了?你怎麽突然提起他來?”

    “三哥前陣子不是問我有什麽可用之人嗎?而據我所知,那毛劍舉恐怕不久就會遇到大麻煩,說起來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以前掌管軍資的時候,曾經動過點手腳,最近有人突然盯上他了,若是將他以前的劣跡都挖了出來,不但他官職難保,恐怕還要下獄,按著小衛將軍的意思,這人雖有些小毛病,卻是個可用之人,就想現行尋他一個錯處,將他貶官不用,也算保他一保吧,我就想起三哥來,不知你對此人是否感興趣?他到時身無半職,去你府上做個幕僚,倒是正好的。”

    李濟民一聽倒是來了興趣,這毛劍舉秀才出身,到了軍中又能一直做到小衛將軍的副將的位置,還真算是一個文武雙全的,正是自己現在所缺之人,可沒等他開口,李紀卻又說了:“不過,我怕三哥用了他,也許會得罪那安國郡公......”

    “恩?你這是什麽意思,莫非......你說那盯上這毛劍舉的,就是我那舅舅?”

    李紀一笑,也不答話,隻盯著

    堂兄的臉仔細看著,像是在猜度李濟民的心思一般。

    李濟民便拉下臉來說道:“這刑部是盧彥孝的地盤,還輪不到安國郡公插手吧?你這樣說可有什麽證據不成?今天雖然是你我兄弟間閑話,有些話也是不可隨意亂說的!”

    李紀連忙起身賠罪,說道:“那倒沒有什麽證據,隻不過那毛劍舉除了上次在車家的事情上出了一迴風頭,得罪了人之外,也並沒有什麽其他仇家,他貪墨的那點事也早就陳年舊事了,如今卻突然有人要動他,而且手段極為周全,一時實在想不出其他原因,就難免猜忌到郡公爺頭上去了,是弟弟出言無狀了,還請三哥勿怪。”。

    李濟民揮了揮手讓他坐下,一時也沒再追問下去,他蹙眉沉思半響,才說道:“這毛劍舉我會派人考察一下,是否要用他以後再說吧,對了,過幾日永嘉坊的秋桂宴,你會去嗎?”

    “那當然要去的,大名鼎鼎的小曲江,弟弟迴來還沒見識過呢?怎麽,三哥難道不敢去嗎?是怕與那崔家元娘和車縣主三人當麵碰上會尷尬嗎?”,李紀此時臉上總算一掃陰霾,不懷好意的看著堂兄咧開了嘴巴笑了起來。

    李濟民麵上先是一紅,而後便整色肅然說道:“瞎說什麽呢,元娘最是個端莊大方的,她一個深宅小娘子,也是你們能隨便放在嘴巴上議論的嗎?”

    李紀正又要賠罪,誰知李濟民看了他一眼,又突然問道:“那個...你當時在定州的時候,可見過那車縣主,她...不知是個什麽樣的性子?”

    李紀忍著不敢笑出聲,反問道:“三哥難道還沒見過車縣主嗎?”

    李濟民瞪他一眼說道:“上迴在母後那裏隻遠遠見了一麵,怎麽,現在是我問你話呢,還是你問我啊?”

    李紀自然不會怕他,一本正經的起身答道:“這車縣主一個深宅裏的小娘子,她性子如何,弟弟實在不敢在嘴巴上隨意議論,還是請三哥自己見了,多多考察一番後再做定論吧......”。

    話還沒說完,李濟民手上的熱茶便兜頭潑了過來,還好李紀早有防備,哈哈大笑著一個箭步躲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刀疤臉就是那小時候受過心理傷害的,長大有點變態的銀呐

    下一章,一定爭取見麵啊,一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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