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著他們人、三個從戲園子裏走了出去,宗吉元這才鬆了口氣、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將鬥蓬搭在臂彎上站起身來,從二樓雅座這邊、沿著通往後台的廊道一直走了過去。


    來到後台的上場門兒附近時,抬起頭、已看到掛著寫有“孔家班”字樣簾子的圓型門,便快走了幾步、上前將門簾掀開,卻恰巧和一個正要外出的青年走了個麵對麵。這青年見了她、不禁一愣,下意識地問道,


    “這位小爺、請問您這是要找誰啊?”


    “哦,這位小哥兒一定是孔家班的人吧,小生是來見孔老板的,請問他在吧?”


    宗吉元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得很溫和地問道。


    這青年猶豫了一下、迴答著,


    “我師父他現在有點兒事情要處理,暫時還不能見客人。”


    “是麽,”


    看來不亮出自己的身份來、想見這位孔老板還真不太容易,宗吉元抿了抿嘴唇、道,


    “那麽就請你告訴尊師,就說是從縣衙來的宗師爺、有些事情要找他。”


    “什麽?縣衙來的?!”


    這青年人的眼睛立刻瞪大了,快速地打量了她一下、道,


    “那、那請你等一下……”


    話音未落、人已經沒了影兒。


    青年進去的時間並不大,就見從裏麵快步如飛地迎出來一個人,看他約有四十左右歲的年紀,白白淨淨的一張方臉兒,五官生的很是清秀,個頭身量也都是中等,舉止十分的文靜,神情也很是沉穩,隻不過大概是因為不知道官府的人為什麽會突然到此,所以目光中多少透著一些慌亂,見了宗吉元便施著禮,


    “您就是宗師爺麽?”


    “正是小生,”


    對方的態度倒是令宗吉元沒有想到,因為自己年紀很輕,加上外表長的又顯小,所以大凡見到她的人幾乎都對其師爺的身份感到驚訝,而眼前的這人卻沒有此種表現,相反倒還很莊重,所以、宗吉元自然也是以禮相待,


    “敢問您就是這孔家班的班主、孔老板麽?”


    “哎呀、不敢當,小可姓孔、名祥賓,不過是混口飯吃罷了,怎麽敢稱這‘老板’二字。”


    邊說著,孔老板邊又略略地躬了躬身。


    宗吉元微微一笑、道,


    “小生有件事情想向您了解一下,我們能進去說麽?”


    “哦、看我,真是太失禮了,師爺您快往裏麵請吧。”


    孔祥賓邊不好意思地笑笑、邊做了個“請”的手勢。


    二人來到戲園子後麵、專門給戲班子的這些人居住的院子,孔祥賓請宗吉元來到後院的正房廳前、分賓主落了座,立刻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送上茶來。


    宗吉元的眼神兒很尖,一下子便認出這小姑娘就是、今天趕場登台的那個“小桃紅”,目光不由的閃了閃。


    孔祥賓立刻也覺察到了,便苦笑了一下道,


    “燕兒,過來給宗師爺行禮。”


    “嗯,燕兒給您行禮了。”


    這小姑娘連忙過來飄飄一禮,大概不太習慣如此,臉蛋兒已經有些飛紅。


    宗吉元不希望讓這麽小的孩子有什麽為難的地方,便略略一抬手,表情一派自然,


    “不必這麽客氣。”


    “其實、這孩子是我的親生女兒,”


    孔祥賓依然麵帶苦澀地笑了笑,


    “生長在這樣的環境、還被迫登台,也是難為了她。”


    “哦……”


    觀察了一下對方的表情,宗吉元覺得這位孔班主好象是產生了什麽誤會,便道,


    “小姑娘剛剛出過場、一定有些疲乏了,還是去休息吧,小生這裏不用侍候。”


    “啊、好的,”


    孔祥賓聽了她的話、先是略略愣了愣,才扭過頭道,


    “燕兒,既然師爺已經說了,那麽你就先去休息吧。”


    “是……”


    小姑娘又施了一禮、麵容上也立時輕鬆了不少,轉身離開了。


    此時、堂前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宗吉元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這才又問道,


    “孔老板可知道小生的來意麽?”


    “這個、小可大概猜到了一些,”


    見對方根本不是來打自己女兒的主意的,孔祥賓立刻就清楚這位小師爺是為什麽而來的了,很是頹然地歎了口氣、又道,


    “隻是、我不明白的是,明明我已經告訴班子內的所有人、誰都不要將這件事說出去,為什麽師爺您還是會知道了?”


    “哼,畢竟我們是做這份差事的麽……”


    其實宗吉元哪裏會知道對方指的是什麽,隻不過是順水推舟地、故意用悠然的語氣說著,內心卻在暗自地慶幸著,果然、他們這戲班子裏麵出了些事情,十有八九是和那個六月紅有關的。想到此處、便盯住了孔祥賓,


    “那麽、就請孔老板將詳細情形說給小生聽吧。”


    “唉,若是提到這件事兒、還真的有些詭異……”


    孔祥賓不由自主地又歎息了一下、道,


    “這話要說起來還是發生在頭過年前,本來好端端的、六月紅就和我說不想再登台了,問到為什麽時、開始那丫頭還不肯講,後來就說有人整天的在盯著她、嚇得她夜裏連覺都睡不好。”


    “哦,這也不能算怪事啊,畢竟六月紅在這遼東縣內、也算是名角了,有人關注著並不算什麽吧?”


    聽他講到此處,宗吉元不動聲色地說道。


    孔祥賓輕輕地點了點頭、將目光轉向了地麵,苦笑一聲道,


    “我當時也是這麽認為的,可那丫頭卻發起脾氣來了,說什麽盯著她的那個根本不能算是個人、倒更象是個鬼魅一般,無論她身處何地,那個家夥仿佛隨時都會出現……”


    “是麽?聽起來確實詭異,”


    這番很容易會給人以荒唐之感的敘述,但在宗吉元聽起來、卻並不是那樣的不可思議,反倒讓她警覺了起來、很是認真地追問道,


    “那麽、之後呢?班主您又是怎麽認為的?”


    “我麽,其實我當時並沒有相信,覺得她大概是覺得有些累了,所以才會、想出這樣的理由要休息一下……”


    說到這裏,孔祥賓的神色中略帶出些許的懊悔,頓了頓才又道,


    “我這個師父是不是當的很糟,竟然會不相信自己的嫡傳弟子,以至於後來……”


    “難道、後來又發生更嚴重的事情了麽?”


    宗吉元聽了,表現出十分關切的樣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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