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梅恢複了記憶,也許是因為醫學上的奇跡,也許是因為呂音音的刺激。


    她呆滯地看著病房的天花板,一時間難以接受這麽多一言難盡的過往。趙濟害死了他們的孩子,自己決定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卻不小心摔下了山崖,呂音音找到了自己……然後,再醒過來,就在醫院裏了。趙濟騙了自己,又把自己接迴家,他是對自己感到愧疚嗎?


    又或許,趙濟是因為,發現了呂音音的真麵目,發現了呂音音的奸夫,才突然感受到自己對他的真情多麽可貴?決定迴過頭來跟自己在一起?


    楊梅幾乎有些想笑,趙濟當自己是什麽?如果不是自己恢複了記憶,也許趙濟還想要隱瞞自己一輩子,把自己當成一個傻子那樣哄著?


    楊梅試圖忽略在自己昏迷不醒的時候,趙濟盡心地照顧自己的那些記憶。她不想再讓自己又陷入了趙濟可能會愛上我的這種可能性。


    “梅梅……”趙濟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在病房外響起,楊梅立刻閉上眼睛裝睡。她完全有理由惱怒,有理由指責趙濟欺騙了自己不是嗎?可是她卻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趙濟,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楊梅不得不承認,她依然無法擺脫趙濟對自己的影響,她依然心中還有趙濟的位置。


    趙濟輕輕地撫摸著楊梅的頭發,他的視力很好,好到可以看見楊梅那不停顫抖的睫毛,楊梅在裝睡,她不想再看到自己,不想再跟自己說話了。這個認知讓趙濟無所適從,好不容易,他們的關係才有了進展。怎麽會變成這樣?


    趙濟得不到迴應,無奈地走出了病房。奇怪的是,曾經楊梅是植物人的時候,他反而沒那麽心虛。現在,看著裝睡的楊梅,他心裏有說不出的難受和虧欠。


    楊梅睜開了眼睛,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


    這段時間跟趙濟的相處,是她曾經多麽向往卻得不到的,也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如果不是……楊梅沒有辦法忘記,趙濟是怎麽樣殘忍地要自己給呂音音獻血,使得自己流產的。午夜夢迴的時候,她總會覺得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在怨自己,沒有救下它。那一天過後,一切都迴不去了。


    趙濟又來看了楊梅幾次,每一次楊梅都“恰好”在睡覺。心知肚明的趙濟沒有揭穿她,隻是像從前一樣,給楊梅梳頭,幫她按摩手腳。現在,趙濟沒有再在病房裏支小床,因為他知道楊梅並不想讓自己待在旁邊。


    三番五次之後,楊梅有些動搖,在自己無法迴應的日日夜夜裏,趙濟也是這樣親力親為地照顧自己。隨後,她又為自己的動搖感到羞恥,她怎麽這麽快就忘了趙濟給她的傷害?忘了自己曾經有過的孩子?她沒辦法堅持怨恨趙濟,可她也沒辦法這麽快原諒趙濟。


    趙濟再一次離開後,楊梅下定了決心,離開東市吧,也許是幾個月,也許是幾年,等她再迴來的時候,趙濟可能已經再婚生子了,她也能夠坦然地麵對趙濟了。如果再在這裏待下去,她害怕自己很快會被趙濟感動,會一時衝動原諒了趙濟。


    “趙濟,我可能會原諒你,但至少不是現在。”


    楊梅在病床上留下一張紙條,再一次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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