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羊脂玉一般的手指熟練地按在肩膀上,揉捏的力度顯然正好得當,讓李二陛下情不自禁發出了舒爽的聲音。


    到底還是女兒好啊!


    曉得孝敬父皇!


    這個想法才剛剛產生,李二陛下心裏立即產生了另外一個聲音“怎麽,現在的皇帝都隻能用這種想法來自我安慰了嗎?你這女兒明明是黑心棉,給你按摩是有企圖的!有企圖的!”


    人嘛,就像此前所言一樣,一旦開始胡思亂想,就很難在將思想拉迴到正規上來。


    兩個小人在皇帝的內心裏你一言我一句,戲份十足。


    總結一番,無非是一場關於女兒到底是不是黑心棉的辯論會。


    “麗質啊!”


    借著心裏小人辯論的時候,閉著眼睛享受按摩的皇帝輕輕問了一個問題:“怎麽今天想著來父皇這裏了?”


    本來想問一句“女兒,你這按摩怕是有什麽企圖吧?”,可到了嘴邊終究問不出來,這讓李二陛下都有些想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朕堂堂一個皇帝,麵對任何人都能說道說道,怎麽麵對李麗質就沒辦法質問呢?


    “呸!感情你還曉得自己這臭毛病,一遇到女兒就嘴軟!都給你說了,那是黑心棉!黑心棉!”


    腦子裏反方的聲音見縫插針!


    正方據實以對:“麗質從來都是乖巧的孩子,給朕磨了多少次墨,揉了多少次肩膀?何時提出過什麽要求,何時有目的過?”


    “那是沒有唐老四之前的李麗質!”


    反方小人嘴巴一撅,“你忘了塞北征戰時唐老四捷報傳來,你家這黑心棉的做法了?”


    這話,讓正方小人有些無言以對,心裏竟然有一絲酸楚的感覺。


    就在此時,李二陛下感覺到肩膀上的手突然頓了一下,然後快速收了迴去!


    這讓反方小人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你看,我就說吧,他是黑心棉,有企圖的,現在被你發現了,就嚇住了,不給你按摩了!”


    這一刻,正方小人的慢點掛滿了灰敗。


    而那反方小人緩緩朝著正方小人走進,隻需要一伸手,就能將正方小人拉倒自己的陣營裏麵去。


    “父皇!”


    身後突然傳來女兒委屈的聲音,“您開始討厭麗質了嗎,還是說麗質今日過來給父皇造成了困擾?”


    寵女狂魔哪裏經聽得起女兒如此委屈的聲音?


    “麗質,你說什麽呢!”


    李二陛下,轉過個頭,露出慈祥的笑容,“父皇怎麽會討厭你?”


    “看!哈哈!我就說嘛!”


    與此同時,正方小人猛然後退一步,避開了那反方小人伸出來的小手,他大笑道:“你看,朕就說嘛,朕的女兒不是黑心棉!她!不!是!”


    當正方小人狂笑的時候,反方小人毫無疑問的選擇的退卻。誰讓,不管是反方小人,還是正方小人,都是李二陛下自己?


    既然都是李二陛下自己,那即便是明知女兒是帶著目的來的反方小人又如何受得了女兒委屈的眼淚!


    “好了!”


    李二陛下抬起手,輕輕將李麗質眼角的淚水抹去,“你來找父皇,父皇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討厭你!要知道,父皇可是巴不得你天天過來給父皇揉揉肩,研研墨啊!”


    “真的?”


    小菇娘破涕為笑!


    李二陛下鄭重點頭:“真的!”


    “想得美呢!”


    聽道父親的迴答,李麗質嘴角一撅,“怎麽可能天天來嘛,兒臣還要上課呢!不過,這幾天倒是可以天天過來,反正學院的教室給科舉用了!”


    “那就一言為定!”


    李二陛下爽朗一笑,“繼續給父皇揉肩,父皇要看奏折!”


    “諾!”


    很顯然,到了此時,辯論賽反方的小人以完敗告終,轉過身來的李二陛下一邊享受著女兒的按摩,一邊看著手裏的奏折,竟然感覺人清爽了不少。


    卻是不知為何,每當看完一本奏折,拿起下一本的時候,朕的心裏就會情不自禁想起一句話“長安學院放假了,因為要給科舉提供麵試場地”?


    ......


    長安城,某一棟掛著“唐氏集團有限公司”牌匾的磚混結構建築物五樓有一間會議室。


    會議室那張原本屬於唐河上的主位上如今坐著一個身穿緋袍的青年,青年的兩側分別坐著幾個人。右邊從第一個開始,是大安坊作坊總經理、水電站負責人、水泥廠廠長還有玻璃廠廠長,左邊第一個開始,依次坐著的是崔玨、馬周、官道營運版塊的負責人還有長安建司的頭頭。


    這堪稱唐氏集團高層齊聚的會場上,能夠坐上唐老四的位置的緋袍官員普天之下就隻有一個,那就是跟唐老四最早,在唐氏集團起步階段、長安學院建設初期做出了巨大貢獻的王玄策。


    也隻有王玄策坐在這裏,這在場的眾人才能有了些主心骨。


    毫無疑問,今日的會議主題和身在天牢的大老板有關係。


    “咱們現在開始開會!”


    主位上的洛陽帥哥輕輕敲擊了一下會議桌,緩緩道:“今日會議的主題隻有一個,在東家沒有出獄以前,各個分公司、版塊如何營運!”


    王總,您的意思是......


    “咱們不想著如何救東家出來麽?”


    王玄策的話剛剛落下,立馬讓在場的人有些愕然,水電站的負責人情不自禁舉手發問:“王總,其實,咱們可以想辦法給朝廷施加壓力啊!比如,某的水電站可以斷電,大安坊可以停止日用品的供銷,長安建司可以停止長安乃至雍州的基礎建設,官道營運公司可以封閉所有官道,長安學院可以停課嘛!以咱們集團現在涉及的行業,隻要全部停掉,表示抗議,朝堂肯定會有反應的啊!”


    “對啊!”


    劉二郎也跟著附和道:“這兩年來,咱們東家給大唐做了多少貢獻,咱們集團給大唐做了多少貢獻?現在竟然要給三個皇子背黑鍋,這對咱們東家不公平!我也認為可以通過這種方式聲援東家,讓朝廷知道咱們東家不可隨便冤枉!”


    “某也覺得可行!”


    官道營運公司的負責人點了點頭道:“不過,僅僅如此還不夠,不光是咱們商業版塊和長安學院要聲援東家,最好是能聯係上醫院、鷹揚衛、海軍衛、各大鹽場、鐵廠!咱們不能讓東家蒙受不白之冤啊!”


    王玄策沒有直接迴答三人的話,而是將頭轉向了崔玨和馬周,“二位,針對他們的意見,你們有什麽看法?”


    王玄策之所以先不否定這些意見,倒不是怕大夥兒不理解自己,而是他理解大家夥的心情。雖然說唐大東家這是第三次進天牢,可前麵兩次進天牢的時候大安坊剛剛開始籌建,來亭坊還根本沒有長安學院,而是叫做火藥監!


    沒有經曆過東家入獄事件,一時間沒了主心骨,心裏有些著急,這可以理解。


    當然這隻針對從事商業版塊的人而言,若是崔玨和馬周作為讀書人都附和大家的餿主意,那麽王玄策絕對會在唐河上出獄的第一時間要求唐河上將二人換掉。


    崔玨皺了皺眉頭,搖了搖頭道:“此舉不妥!”


    “為何?”


    “就是啊,如果不這樣做,咱們怎麽辦?就讓東家關著?”


    “......”


    崔玨的話音剛剛落下,七嘴八舌的問詢聲就傳了出來。


    毫無疑問,這些人對崔玨否定他們的意見表示反對。


    “諸位!”


    崔玨緩緩搖頭道:“可曾想過,咱們若是那樣去做,非但不能起到救出東家的作用,反而會讓皇帝更加不滿?那可是皇帝,試問自古以來那個皇帝喜歡被人逼迫?”


    “子玉說得沒錯!”


    馬周點了點頭,附和道:“如果咱們這樣做,不是救東家,反而會讓東家在天牢裏待得更久,咱們所有的產業也會受到極大的影響!甚至,......”


    最後幾個字,馬周沒有說出來。


    王玄策知道,那是“分崩離析”!


    這並非危言聳聽,在絕對的權力麵前,唐氏集團龐大的商業帝國實際上毫無還手之力。隻要李二陛下一聲令下,唐氏集團絕對會受到全方位的打壓。


    別說什麽大唐離不開唐氏,那是無稽之談。


    如果唐氏哄然倒塌,相信用不了一天時間,就有人站出來搶奪工人,搶奪產業。


    就像那些搶奪大象屍體的鬣狗。


    甚至,皇家都會加入其中!


    然後,會在唐氏的“屍體”之上,締造一個新的商業帝國。


    或許,這種搶奪“屍體”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花費多大的力氣和代價,兩年多以來養成的工人做工的習慣,會讓那些工人毫不猶豫的投向新東家的懷抱。


    這和忠誠沒有絲毫關係,而是活著就要吃飯,就要養活一大家子人。


    那些掌握著核心技術的工人也是如此。


    能夠混到唐氏集團高層的人不傻,恰恰相反,他們足夠聰明。所以,當馬周的話剛落地,在場的人頓時明白了這個問題。


    “那,怎麽辦?”


    劉二郎皺眉搖頭,問出了大夥兒心中都想問的問題。


    “安心即可!”


    王玄策輕輕敲擊著會議桌的桌麵,沉聲道:“大家先按照東家出事兒之前的安排推進各項工作的進展!會議結束後,我會去一趟天牢見一見東家!這個節骨眼,還請大家都不要自亂陣腳,若是咱們都亂了,那下麵的人還不得更亂套?”


    “諾!”


    在場的人紛紛應承。


    王玄策點了點頭道:“現在,匯總一下各個板塊需要東家解決的問題,從大安作坊開始,不是特別難的問題就別說了,東家也算是難的清閑。”


    “我這邊吧!”


    劉二郎翻開小冊子開始匯報:“有四個問題!第一,在隴右種子的棉已經開始收了,按照計劃,今年將推進棉紡織。我們這邊目前的設想是先走上層路線,生產出來的棉布製作成成衣優先供應貴族、官員、商賈;第二、蘇杭的茶葉製造,我覺得可以成立子公司,看看東家什麽意見;第三......”


    大安坊的問題說完,程家莊開始說,程家莊說完水電站開始說。


    一個接著一個,王玄策對問題發表任何表態,隻是認真做上了記錄。


    輪到長安學院的時候,崔玨搖了搖頭道:“學院這邊沒有什麽問題,會嚴格按照教學計劃進行。請東家放心就是。”


    會議,也在崔玨的這句話後畫上了句號。


    唐河上體係的高級管理們聯袂走出了會議室,臉上雖然還有些許迷茫,卻沒有一絲急躁。


    足以見得,王玄策真的起到了定海神針的作用。


    最後走出會議室的洛陽帥哥自然是最後走下樓梯的人,他走出大樓的大門,翻身上了馬背直接朝著天牢的奔去。


    “某是道建司王玄策,想進去探視一下冠軍侯!”


    天牢的門口,麵對牢頭,王玄策並未用“本官”這等字眼,可謂是給足了牢頭麵子。


    看著眼前的大緋官袍,再聽著那客氣的語氣,牢頭哪裏敢拒絕!他馬上行禮道:“您是組織修建禹門口黃河大橋和水電站的王少匠?卑職是早有耳聞啊,您要見冠軍侯,自然沒問題!請跟卑職來!”


    牢頭做請狀,王玄策自然不會客套,走在了前頭。


    一路借著電燈的光芒,朝著牢房的最深處走去,直到走到不像牢房反而像客棧的地方王玄策和牢頭才停下了腳步。


    視線裏,一個吊燈下,一名身穿錦袍而非囚衣的青年正盤腿坐在一張案幾前麵,青年的手裏拿著整個大唐都沒有幾支的金子製作成筆尖的鋼筆,筆尖的下方是一本冊子,上麵已經有了許多蠅頭小字。


    “東家這牢果然坐得挺有滋味啊!”


    王玄策笑著道:“某說高管們的擔憂是多餘的,他們還不相信,真該讓他們跟某一起來見識見識啊!”


    青年聞言,這才從筆裏的世界走出,抬頭一眼,眉梢處的驚訝不加掩飾,“玄策,你怎麽來了?快,進來坐!”


    !!


    聽得此言,王玄策的嘴角情不自禁抽了抽,仿佛在說:東家,您是在坐牢,不是住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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