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高好謀劃!張某真該早些向你請教,也省得連日來坐立不安”話音落下,張潛立刻佩服地挑起了大拇指。


    “妙,張參軍這招,真是神來之筆!”


    “厲害,伯高兄不愧為兩腳書櫥,隨口一說,就讓人如醍醐灌頂!”


    “傳說中的軍師,不過如此。張參軍,在下佩服!”


    ……


    四下裏,讚歎聲陸續響起。駱懷祖,郭怒、逯得川等人,也紛紛佩服地向張旭拱手。


    大夥雖然都不擅長權謀,然而,此刻隻要稍稍動一下腦子,就能看得出來,同樣是遠離旋渦,張旭這個計策,要比張潛原來一走了之,要高明得多,主動性也強出了許多。


    當然,站在旋渦之外救人,救誰,不救誰,裏邊的門道可就海了去了!


    那些心思歹毒、聲名狼藉和見利忘義之輩,還有曾經背後捅過張潛刀子的勢力小人,大夥屆時根本沒必要去救。而人品好,有學問,持身正,或者曾經有恩於張都護的,大夥屆時當然能救一個算一個。


    如此,既可以快速平息中宗皇帝死後的混亂,又能極大地保留大唐朝廷的元氣,同時也能擴大張潛本人的影響力,並且還能為整個“碎葉係”帶來許多好處,大夥又何樂而不為?!


    當然,比起原來一走了之,張旭的謀劃,在執行的難度,和需要動用的人力、物力方麵,也增加了好幾倍。所以,讚歎過後,張潛便果斷決定,以張旭的謀劃為今後幾個月的基本行動方略,並且,帶領大夥開始豐富其中每一步的細節,提前安排人手、錢財和物資,未雨綢繆。


    凡事都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複雜。足足花了四個時辰,一份完整的行動方案,才終於宣告出爐。所有參與者,全都累得臉色發灰,筋疲力竭。


    好在大夥年青,恢複起來也快。迴去睡了一覺之後,第二天早晨,就又變得生龍活虎。


    而張潛本人,因為重新找到努力方向,整個人也重新變得神采奕奕。睡醒之後,他親自出馬,拜會了賀知章和張若虛兩位長輩。請托二人,去楊家給自己媒。


    賀知章和張若虛兩個,巴不得張潛的婚事早點定下來,立刻欣然答允。隨即,二人結伴前往楊家,放下了聘書和一對大雁,完成了“納采”、“問名”和兩禮。又迫不及待地將男女雙方的生辰八字,快馬送入終南山,請道士司馬承禎測算,是否相合。


    那司馬承禎原本跟賀知章、張若虛兩個,交情就不錯。這輩子他不願意招惹的人當中,張潛又排在了前十。因此,測算得結果,當然是合適得無法再合適。若非中宗皇帝剛剛駕崩,民間半年之內禁止嫁娶,老道士都恨不得親自下山,替男女方主持婚禮,以沾福氣!


    張潛收到了推算結果之後,心情大悅。立刻派人給司馬道長送去了一整車高梁紅,以示感謝。隨即,又趁著最近幾天風和日麗,擺出全套開國郡公和特進儀仗,用馬車裝著禮物,去了一趟未來嶽父家,正式確定了自己和楊青荇之間的關係。


    以弘農楊氏的實力和張潛如今地位,短短三天之內就完成了“納采”、“問名”和“問吉”三禮,未免過於倉促。然而,考慮到國喪期間的特殊性,以及張潛即將遠赴西域的現實情況,長安城內,倒也沒有什麽人在此事上說三道四。(注:古代婚姻六禮中的前三項,走完相當於定親。)


    然而,當張潛忙活完了自己的定親之事,騰出功夫去軍器監,秘書監和司天監分別走了一圈,正式交卸了三個少監差事之後,許多人就立刻變得不淡定了起來。


    原因無他,簡簡單單一個交卸差事、留下印信的過場,竟然被張潛有意無意,玩出了新花樣!讓盯著他的各方勢力都忽然意識到,原來張特進非但在軍中風光一時無兩,在京官當中,影響力竟然也壯大到了一個令人難以相信的地步。


    張潛在軍器監開創了酒精、黑火藥兩樣鎮國重器,還為軍器監引入了專利法案。在秘書監帶頭編纂了《小學字典》,正式推出了活字印刷技術。在司天監,則通過一部紫金曆,徹底解決了《麟德曆》修訂難題。給三個部門帶來的利益,全都實實在在。


    特別是軍器監和秘書監,原本是兩個清得都沒有人願意前來就職的清水衙門,現在,卻全都肥得流油。俸祿從不再打任何折扣不說,一年到頭,還有各種名目的獎勵換著花樣往下發。所以,確定張少監以後要徹底離開,三個部門官吏,心中都不舍至極。在張潛前來交卸印信之時,自發地夾道相迎,又夾道相送送。


    而張潛在跟軍器、秘書和司天三監的同僚告別之際,“偶然”流露出來對國事的憂慮和對新君的擔心,更是讓京城中各方勢力,如坐針氈。


    如果張潛借口擔心新君的安全,或者憂心國事,賴在長安不肯離開。很多陰謀和陽謀,就根本沒機會進行。


    畢竟,在絕對的武力優勢麵前,任何陽謀和陰謀,都會直接被碾個粉碎。而張潛,又是出了名的油鹽不進。前幾日,安樂公主大半夜跑去軍營拉攏他,第二天,安樂公主的心腹家丁卻被他麾下的柳城侯當街砍了半死,就是明證。


    “奶奶的,既然他不自量力,就休怪……”有幾個勢力的領軍人物,心中煩躁,本能地就想直接動手,將張潛拿下。然而,仔細斟酌之後,卻非常無奈地發現,自己單獨去麵對張潛,竟然毫無勝算。


    而萬一被張潛拚了個兩敗俱傷,在接下來的角力中,自己就隻剩下了退場這一個結局。平白給其他各方做了嫁衣!


    眼下張潛身邊的確隻沒有多少兵馬,可放眼京城,將左右萬騎營,左右衛,以及駐紮於京畿各地的府兵全都算在內,有能力跟碎葉軍掰一掰手腕的,恐怕隻有冠軍大將軍韋播所統率的於闐營。


    而那冠軍大將軍韋播,非但為人低調,跟張潛據說還有過命的交情。


    此人自打迴到京師後,幾乎就沒離開過駐地,並且在無數場合,都流露出過對張潛的推崇。除非太後親自給他下令,否則,一般人想挑動他去跟張潛分高低,恐怕比直接向張潛行刺都難。


    至於派遣刺客誅殺張潛於道,其實也不是沒人考慮過。隻是,考慮過後,同樣是無奈地選擇了放棄。


    緣由無他,張潛太小心了,即便去拜見未來的嶽父,身邊都至少帶著一個團的弟兄。尋常刺客甭說找機會行刺,恐怕沒等靠近羽箭射程之內,就會被那三百多名經曆過沙場血戰的虎賁身上所散發出來的衝天殺氣,嚇得手軟腳軟!


    不過,讓各方勢力略感欣慰的是,到目前為止,張特進對新君和國事的擔憂,都隻停留在口頭上,沒有進行任何事實層麵的運作。而從張潛的兩個心腹師弟郭怒和任琮最近的一直在努力準備行裝的舉動上看,這師兄弟三人似乎並沒有徹底改變主意,隻是在離京日程方麵,做了一些輕微的調整和拖延。


    “派個人探探他的口風,他到底想幹什麽?”很快,就有聰明的領軍人物,猜出了張潛對新君的擔心乃是幌子,“如果要價不高的話,就滿足他!”


    “年青人麽,貪婪一些很正常。更何況,他去年還立下了那麽大的戰功。”


    “秘書,司天和軍器三監,雖然都不是實權部門。拿掉他三個少監實權差事,卻隻給了他一個吏部尚書的加銜,的確有些賞罰不明。”


    ……


    能在朝堂上擁有一方勢力的“國之幹城”們,誰的反應都不慢。很快,就紛紛做出決定,采取懷柔的手段,試試能不能將張潛“哄”走。


    幾乎與此同時,他們各自麾下的眼線,也及時地送迴了情報。張特進不再繼續夜宿軍營,閉門謝客,而是每天晚上,都會返迴渭南的莊子歇息。


    而最近一兩天,前去小張家莊給張潛拜年或者送行的昔日下屬,幾乎都得到了他的熱情款待。雖然國喪期間,賓主都不敢公開喝酒,但是,客人們迴來之後,都對張特進家的菜肴讚不絕口。


    據眼線們收集來的消息,某幾個昔日曾經跟張潛共事過的七八品主簿、還厚著臉皮,推薦自己的親朋好友去鎮西都護府效力。張潛竟然也都沒駁他們的麵子。甚至放出豪言,西域廣闊,正是男兒一展身手好地方。凡願意為國遠赴西域的豪傑,他都來者不拒!


    綜合這些情報,各方勢力的領軍人物不難得出結論。所謂擔心新君安危和擔心國事,都是張潛故意拋出來的障眼法。其真實目的,是覺得自己先前要價太低,試圖在離開之前,再撈上一票!


    既然如此,解決起來就簡單多了。反正錢財也好,糧食、輜重也罷,都能從國庫裏頭調撥,不需要各方勢力自掏腰包。


    至於官位,姓張的麾下就那十幾顆蔥,連鎮西都護府的空缺都填不滿。他也不可能舍得,將這些心腹愛將,都分散到別處高就。如此,他索要的官位,就隻能是虛職。而虛職這東西,隻能換一份俸祿而已,在朝堂上發揮不了任何作用,給了他再多,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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