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說過徒步比騎馬快,可沒說直接翻山走直線!”邱若峰又氣又急,揮舞著胳膊反對,“我們對這裏一點都不熟,稍不小心,就得摔個粉身碎骨。更何況我們自己也沒帶幹糧和清水,萬一堵別人不成,自己卻迷了路……”


    “我阿爺是個獵戶,我從小就跟著阿爺打獵,走過的路,一遍就能記住。”楊成梁又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低聲打斷,“至於清水,最高那幾座山上還有積雪,現在又是夏天,怎麽可能找不到溪流?”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以前做商隊夥計的時候,也沒少翻山越嶺!”話音剛落,一名叫做任中恆的弓箭手,忽然笑著自薦。“隻要位置選得合適,兩張弓,足以封死敵酋的去路了。人多了,反而容易在半路上就引起他們的警覺。”


    “我沒說不去!”被楊成梁眼睛裏的輕蔑,刺激得頭腦發熱,邱若峰沉著臉強調,“我隻是說,會很危險。”


    “富貴險中求!”任中恆非常看得開,笑了笑,小聲補充,“我是家丁出身,沒讀過書。這兩年仰仗鎮守使提攜,才終於混了個陪戎校尉。這輩子,想混個真正的實職校尉當,恐怕熬到老都沒機會。所以,不如拚死搏上一把。”(注:陪戎校尉,從九品上武散職。一般隻能做戰兵夥長或者隊副。實職領兵校尉則為從七品下)


    “我也是!”同樣出身於親兵團,卻已經做到隊副的任士元接過話頭,笑著請纓,“鎮守使對我不薄,我自己不能爛泥扶不上牆。邱錄事是讀書人,前途遠大,這種賭命的買賣,就沒必要跟我們爭了!”


    “我身手比你們都好,體力也比你們充足。”邱若峰頓時覺得大受羞辱,紅著臉強調。“功勞我可以不要,但休想把我留在後麵。”


    “都沒必要爭!”作為隊伍的臨時首領,楊成梁果斷拍板,“三個人就夠了,我,邱錄事,任中恆去,任士元隊副帶領其他弟兄繼續尾隨敵酋。這場功勞太大,咱們當中,無論誰都單獨吃不下。分一半兒給周都尉,畢竟他曾經命令我等自行尋找戰機。另外一半兒,大夥平分!”


    “行!”


    “就依隊正!”


    “多謝楊隊正提攜!”


    ……


    眾人楞了楞,隨即,七嘴八舌地迴應,都覺得楊成梁提出來的方案甚合大夥心意。


    葛邏祿諸部實力再小,藥葛羅-承宗的可汗之位都如假包換。按照大唐的軍功計算方法,無論生擒此人,還是斬殺此人,都是一等一的奇功,足以讓立功者策勳十幾轉,平步青雲。


    但是,為了避免某個什麽都不懂,隻是運氣好到極點的莽夫,真的一步登天,做了軍中主將。大唐軍中,還有另外一套潛規則,那就是,即便某人立下了潑天的功勞,單次升官也不會超過三個大級。


    所以,即便將擒殺承宗的功勞,分出一半兒給頂頭上司周健良,剩下的部分由十一個人平攤,依舊足夠大夥每人直升兩級以上。大夥根本不會有任何損失。而據大夥觀察,周健良也不是一個光吃不吐的主,他拿了大夥的功勞,肯定會在金錢或者其他方麵,對大夥進行補償。


    “那就這麽說定了!”見無人反對自己的安排,楊成梁立刻開始給大夥分派任務,“既然馬跑不起來,馬韁繩用途也不大了。割下來,幫我做成一條長繩子。”


    “是!”眾人想了想,拱手答應,然後按照命令行事。


    笑著向大夥點點頭,楊成梁繼續安排,“等會兒任隊副帶著的七名弟兄,不要追得太近。以免敵酋忽然發現咱們這邊少了人,心生警覺,或者狗急跳牆掉頭反撲。”


    “明白!”任士元輕輕拱手,絲毫不因為楊成梁資曆不如自己,還是個女人,就覺得沒麵子。


    “等會我頭前帶路,任中恆跟著我,邱錄事在最後。遇到陡峭之處,我身子輕,你們搭人梯送我先上去。然後我用繩子,按照次序拉你們兩個。咱們三個,每人隻帶一張弓或者一把弩,外加一把橫刀就夠了。鎧甲,頭盔,都脫掉,免得累贅。”


    “好!”任中恆果斷帶頭答應。邱若峰見此,知道自己反對也沒用,索性也跟著點頭。


    “無論遇到什麽情況,不要大聲說話。發現問題,拉繩子就行。輕輕連拉三下,就是發現目標,準備拚命!”


    “這個季節山裏肯定有蛇,但是我會帶著你們避開。其實它更怕人,你不要主動惹它,它通常都不會咬人。”


    “狼,狐狸,也是一樣。如果遇到狗熊,大夥直接放箭吧!你不射死它,他絕對不會放過你!”


    ……


    見二人如此配合,楊成梁索性一口氣,將爬山之時需要注意的事項,全都說了個遍。然後,開始當著大夥的麵兒,大大方方地摘下頭盔,卸掉鐵背心。


    比起套著鎧甲之時,她的姿色,立刻就增加了一倍。然而,周圍的弟兄們,卻誰都沒時間欣賞。


    大夥一起動手,幫她和邱若峰、任中恆三個做好繩索,然後,又精挑細選出兩壺狼牙箭,一壺短弩出來,以免三人與敵酋交手之時,因為弩箭質量出現問題,而無辜丟了性命。


    楊成梁笑著對大夥點頭,隨即,扛起繩索,大步流星轉向路邊的峭壁。任中恆和邱若峰兩個,則對著同伴們拱了拱手,拿起角弓,手搖弩和箭矢,緊跟在了楊成梁身後。三人互相照顧著,手腳並用,很快,就消失在層巒疊嶂之後。


    “可惜了,偏偏是個女兒身!否則,憑著這份膽氣和伸手,拜將封侯隻在早晚!”望著三人的背影去遠,隊副任士元笑著搖頭。隨即,拉起戰馬,繼續去追趕目標。


    “那也不一定。鎮守使當初發現楊隊正是女兒身,還把她留在了軍中,肯定有栽培她的意思!”一名出身於碎葉營的弟兄,拉著馬跟上來,低聲反駁。


    “你懂個屁,女人早晚得結婚生孩子。有了孩子,還怎麽舍得跟人拚命?!”任士元瞪了對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隨即,又迅速將目光轉向跟上來的另外六名弟兄,“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別拉稀。連女人都敢翻山去堵敵酋的去路,咱們如果被敵酋給甩開了,看誰還有臉活著返迴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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