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張潛參見聖上,恭祝聖安!”心中猛然湧起一股酸澀之意,張潛前行數步,向李顯行常朝禮。


    李顯的身體垮了!這點,即便沒學過醫術,張潛也能看得清清楚楚。這個在死亡的陰影下掙紮了二十二年,眼睜睜看著親生兒子和女兒被武則天下令活活杖斃卻不敢發一言相救的男人,在成功熬死了他的親生母親,又鬥垮了所有政敵之後,自己終於也被耗得油盡燈枯!從現在起,此人的生命之火,隨時隨地都可能熄滅,根本用不到別人來下毒!


    “張卿平身!到近前來說話,高延福,給張卿搬個座位!”李顯的表現,跟以往相比倒是沒太大變化。點了點頭,笑著吩咐。


    “謝聖上,微臣站著說話就好!”張潛聞聽,趕緊收起心中的同情,再度躬身給李顯行禮。隨即,笑著繼續向前走了幾步,在距離禦案五尺遠的位置重新停下來,肅立垂手,等待迴答李顯的詢問。


    “坐吧,這裏又不是朝堂!”很滿意張潛能夠不“恃寵而驕”,李顯笑著向他吩咐。說話時,嘴唇上故意塗抹的胭脂,與嘴唇邊緣青黑的底色,對比愈發鮮明。


    張潛看在眼裏,心中不由自主地又是一陣難過。


    他一直習慣於盡量記別人的好,而忘記別人的壞。所以,李顯對他的種種好處,此刻都曆曆在目。


    實話實說,李顯雖然算不得一個有道明君,但是,對他這個來曆不明的“墨家子弟”,卻相當不錯。不到一年時間內,就讓他從需要買戶籍的“外來戶”,變成了從四品高官,並且還賜給了他一個涇陽縣開國子的爵位。


    雖然他這個從四品少監,平素幹的都是六品的活,在朝堂上一直也沒啥存在感。但他的地位卻是貨真價實的,俸祿也是貨真價實的。有些榮耀,尋常官員努力一輩子都得不到。而他,卻總是手到擒來。


    此外,不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皇家威嚴不容侵犯。去年十一月,他當麵拒絕了安樂公主的獻藥請求,李顯過後連問都沒問。今年正月,他跟太平公主在生意場上鬥得天昏地暗,李顯也是隻看熱鬧兩不相幫。甚至,明知道他獻更衣鏡入宮是為了狐假虎威。卻依舊笑嗬嗬地收了下來,直接掐滅了太平公主商戰失敗之後惱羞成怒的可能。


    “朕讓你坐,你就坐。怎麽出去走了一圈,迴來之後忽然變得扭扭捏捏了起來?”見張潛遲遲沒有入座,李顯看了他一眼,低聲催促。


    “臣,謝聖上隆恩!”張潛啞著嗓子道了聲謝,緩緩坐了半個繡墩。


    “卿給朕的奏折,朕看過了。很好,卿辛苦了!《麟德曆》修訂之後還能繼續用,很是出乎朕的預料。否則,無緣無故,換一套曆法,無論朝廷,給出什麽樣的理由,百姓都容易,心生不安!”李顯的聲音繼續從禦書案後傳來,帶著明顯的誇讚味道,但是,中間卻多出了好幾處沒必要的停頓,並且夾雜著低低的喘息。


    “多謝身上誇讚,微臣隻是盡份內之責,算不上辛苦。”張潛聽得心中不忍,斟酌了一下語言,低聲迴應,“《麟德曆》原本就是一份良曆,雖然有疏失之處卻瑕不掩瑜。而古往今來,大部分新曆法,都是從舊有的曆法上修訂而成。所以,聖上不想改曆法的話,《麟德曆》可以一直修訂使用下去,直到哪天聖上以為時機合適。”


    “嗯,朕也是如此考慮。”覺得張潛的應對順耳,李顯笑著點頭。“朕聽說,這次修訂《麟德曆》,參照了你師門的曆法?”


    “師門的《紫金曆》,是在秦曆上反複多次修訂而成。前後也換了七八個版本。”張潛拱起手,認認真真地解釋。“但師門的《紫金曆》,卻未必完全適合用於當下,所以臣隻敢將它做個參考。”


    “新曆法你也準備如此?”李顯想了想,繼續低聲詢問。


    “新曆法也是如此,一切以在大唐的實際觀測為準。並且,微臣以為,不急著推出新曆法,新曆法要等到多年觀測無誤,並且聖上覺得有必要時,再推出來!”張潛迴答得很快,基本上沒做任何猶豫。


    內心深處,他已經隱約摸到了李顯的一點想法。越是感覺得自己身體孱弱,李顯的忌諱就越多。而改年號或者改曆法,卻很容易讓人與新皇帝登基聯係起來。對李顯本人而言,很不吉利!


    果然,聽他說不急著推出新曆法,李顯的心情變得更好。笑了笑,低聲道:“嗯,新曆法未經驗證之前,的確需要慎重。你預計,需要多長時間去觀測驗證?還需要去陽城麽?還是在龍首原上就能完成?”(注:龍首原長安城西北,與長安相接,大明宮實際就位於龍首原上。)


    “啟奏聖上,天文觀測,並非一朝一夕之功,也不可能隻在一處。微臣打算,南至崖州,北到碎葉,取十二或者二十四個位置作為觀測點,多次觀測,彼此對照,來修訂並驗證新曆!”張潛也不隱瞞,按照實際科學觀測需要向李顯匯報。“具體多長時間,微臣目前不好估算,但至少,得八到十年吧。”


    “這麽久?”李顯微微一愣,追問的話脫口而出。


    張潛忽然有些動情,笑了笑,柔聲迴應,“聖上視微臣如腹心。微臣無以為報,所以,想為聖上製定一部可以使用千年以上的曆法。如此,聖上給新曆賜名之後,新曆之名,便可以借助聖上的福澤,榮耀千古。”


    “嗯——”李顯又愣了楞,刹那間,滿臉榮光煥發。


    他的身體情況,禦醫已經跟他說過。雖然禦醫的話都非常委婉,但是,他依舊聽得出來,自己如果再像先前那樣勞心勞力,恐怕時日無多。而不像先前那樣勞心勞力,他就無法證明,自己是個合格帝王,更無法證明,當年武則天廢黜自己的那些說辭,全是借口!


    現在,張潛卻忽然將另外一個捷徑,送到了他麵前。他不用在任何事情上都證明自己優秀,他隻要拿出一部可沿用千年的曆法就夠了!隻要曆法由他來命名,並在他的全力支持下完成。這部曆法使用多久,他的名字就會被傳頌多久!


    秦始皇是暴君,卻留下了一條萬裏長城。隋煬帝是暴君,卻留下了一條大運河。而千載之後,誰還記得秦始皇的父親是誰,到底有哪些功業?!楊廣的名字,也注定會遠遠響亮於楊堅!


    想到這兒,李顯的臉色忽然變得紅潤,嘴唇周圍的烏青,瞬間也消散了許多。手扶桌案,緩緩往起站,不知為何,右腿卻沒使上勁兒,差點兒一頭栽倒。


    “聖上小心!”高延福一個箭步衝上去,用自己的肩膀做拐杖,架住了李顯的腋窩。


    “沒事兒,坐的太久了,朕的腿有些麻了!”李顯固執地推開高延福,站穩身體,緩緩而行。自己覺得動作與往常一樣便利,在張潛眼裏,卻能明顯看出兩腿之間配合失去了協調。


    “聖上走得緩一些!”笑著站起來,張潛走向李顯,跟對方保持三步遠的距離,以便隨時能提供支援。


    “張卿,修訂這樣一部曆法,需要的錢和人手很多麽?”李顯慢慢走了幾步,再度停穩身體,笑著詢問。


    “每次有個兩三百吊就夠了。這是個水磨功夫,也不需要太多的人,司天監目前人手足夠!”張潛在心裏快速計算了一下,認認真真地迴應。


    “那就按你說得辦,朕準了!”李顯大受鼓舞,笑著揮手。


    “謝聖上!”張潛連忙躬身行禮,隨即,又笑著補充,“臣會盡快安排下一次出行,趁著天氣暖和,先在長安周圍測。然後再去遠處。”


    本初子午線的長度,對他來說其實是個常識。紫金曆的準確性,其實也不需要太多驗證。但是,既然李隆基躲去了潞州,賀知章要躲起來編纂《大唐字典》。他也得給自己找一個隨時能夠離開長安的借口,以備不時之需。


    “去,朕不懂天文,你盡管自行安排!朕會給李嶠傳一道口諭,讓他全力支持你!”李顯對修訂新曆有些迫不及待,繼續輕輕揮舞手臂。


    不待張潛謝恩,他又快速補充,“你師門的曆法,叫做《紫金曆》,大唐原來的曆法,叫做《麟德曆》。朕這部新曆法,嗯,就叫……”


    以讓張潛和高延福兩個心驚肉跳的速度,走了三個圈子,他單手扶住殿柱,聲音興奮且嘶啞:“就叫《神龍曆》,朕不等它正式誕生了,朕現在就為他取好名字,神龍曆,就這麽定了!”


    “微臣遵旨!”張潛鄭重躬身,趁著沒人注意,偷偷吸幹鼻孔中的清水。


    李顯是怕他自己死得太早,來不及看到新曆法的完成,所以提前給新曆法留下了名字。這個心願,張潛沒理由不去滿足。如果有可能,張潛真的希望自己能救李顯一救,哪怕是隻讓李顯多活個三五年。然而,縱使身為穿越者,他也無能為力。


    正當他為自己穿越之前沒有學醫而感到遺憾之際,李顯的聲音,卻又傳了過來,氣短,且隱隱透著幾分心虛,“有人截殺你,並且偷襲觀星台的事情,朕已經命令百騎司嚴查到底了!澤、潞兩州的官員維護地方治安不利,朕也撤了刺史、別駕和府兵都督的職。白馬宗那邊,跟朕解釋說,說是底下出了害群之馬,宗主慧範毫不知情,並且願意做出賠償。朕不是很相信,但目前拿不到什麽把柄,所以,朕想問問你的意思。”


    “微臣全憑聖上做主!”張潛心中偷偷歎了口氣,然後笑著拱手。


    在進入禦書房之前,他心中原本對於李顯不及時處置太平、安樂公主和白馬宗,還有許多怨氣。而現在,他已經不想再計較這些。


    李顯沒多少時間了,他不想讓打垮李顯那最後一記重擊,出於自己之手。


    此外,太平公主是李顯的親妹妹,安樂公主是李顯的親生女兒。李顯如果真的有殺掉親妹妹和女兒的那份狠勁兒,就不至於把他自己累得心力交瘁了。


    這是李顯的性格使然,不是故意針對任何人。而隻要李顯繼續選擇不聞不問,張潛也相信,在跟兩位公主和白馬宗的爭鬥中,自己還會繼續勝利下去,無論對方如何出招。


    “朕不會輕易放過白馬宗那群和尚!”見張潛如此好說話,李顯心中愈發覺得有愧。想了想,又繼續補充,“但慧範上次已經就被朕剝奪了所有官職,這次沒有拿到他曾經親自參與的真憑實據,朕隻能責他一個治宗無方,卻不能殺了他。不過,朕已經下令,他和他師弟慧明,此生不得再進入長安。他在長安城的宅院,朕已經下旨充公!”


    “聖上英明!將他驅逐出長安,比殺了他,還讓微臣感到快意!”明知道李顯是在和稀泥,張潛依舊做出一副歡欣鼓舞的模樣,拱手稱頌。


    他不知道白馬宗又拿出多少代價來,“說”服了李顯不予深究。但從白馬宗答應賠償自己六萬吊的手筆來推算,恐怕至少得多拿出兩倍來活動,才能讓李顯滿意。如此,七座寺廟,外加十八萬吊的損失,也足以讓白馬宗疼上一陣子。今後再想招惹自己之前,慧範等人肯定會仔細掂量掂量。


    “朕聽聞你迴來路上,又遇到了一次截殺?誰幹的,抓到俘虜沒有?”既然張潛已經表了態,李顯也不想在一個讓自己尷尬的話題上,沒完沒了。猶豫了一下,笑著詢問。


    “遇到了一群水匪,沒抓到俘虜。微臣當時在官船上,身邊沒人懂得水戰,所以不敢乘勝追殺!”張潛早就知道,自己在河麵上遭遇水匪的事情,肯定瞞不住李顯的耳目。所以,隻管實話實說。


    “不懂水戰,還能大獲全勝。卿如果懂得水戰,豈不是要將天下水匪,都犁庭掃穴?”李顯接過話頭,笑著調侃了一句。隨即,又柔聲許諾,“無妨,朕命人去追查。敢在黃河上截殺朕的官員,朕要是不派兵沿著黃河梳理一個遍,豈不是便宜了他們?!”


    “謝聖上!”張潛再一次躬身道謝,內心深處,卻對李顯的承諾,不抱任何希望。


    水匪大當家,被自己用火銃轟死了。其餘水匪逃離戰場之後,要麽被別的寨子吞並,要麽繼續向更遠的地方逃竄,才不會等著官兵來追剿。而官兵即便追剿,又有什麽意義?幹掉的全是小魚小蝦,對背後指使水匪的真兇,依舊不可能奈何分毫!


    “朕聽說,在關鍵時刻,你拿出了一項法器,殺死了水匪大當家?”李顯的聲音,再度從對麵傳來,帶著明顯的試探之意。


    “啟稟聖上,是微臣來大唐之時,師門賜給的防身之物,名為火銃。算不得什麽法器!”早就知道,自己身邊藏著百騎司的眼線,張潛絲毫不覺得緊張,想了想,笑著迴答。


    “朕聽聞,此物威力巨大,可將人的身體直接轟碎?”李顯臉色沒有任何變化,繼續笑著詢問。


    “威力的確很大,不亞於強弩。但是,隻能用一次。微臣來大唐之後,一直想要仿造,卻始終不得其法!”張潛繼續迴應,聲音絲毫不帶慌亂,“火銃就在微臣的馬車上,如果聖上感興趣,可以派人去取來一觀!”


    “隻能用一次啊!”李顯的臉上,露出了清晰的遺憾表情。搖搖頭,歎息著道:“朕還指望,能多用數次。然後,派卿帶著此物去沙場斬將奪旗呢!可惜了!”


    “如果聖上給臣撥一批將作監的好手,臣帶著他們一起琢磨。耗費五年之功,應該能造出第二支來!”張潛早就知道李顯對大威力武器的偏愛,想了想,低聲鼓動。


    苦於自身水平有限,他雖然知道燧發槍的大致工作原理,卻遲遲造不出合格的彈簧鋼。所以,青銅火銃隻能采用拉火管引發。而拉火管製造工藝複雜不說,在拉動過程中還容易引發槍管晃動,幹擾射擊的準頭。


    如果李顯準許他隨意調遣將作監的工匠,五年之內,即便研製不出燧發槍,至少能將火繩槍“堆”出一批來。而在這五年時間裏,工匠們還可以幫軍器監和六神商行,解決大量的工藝難題。


    隻可惜,李顯根本沒有耐心等那麽久。聽到“五年”兩個字,臉上的遺憾立刻變得更濃。猶豫片刻,笑著搖頭:“將作監的好手,你如果需要調用,盡管去跟將作大匠商量就是。朕不好管得那麽仔細。況且,你又要修訂新曆,又要製造火銃,朕也擔心你會分身乏術。”


    猶豫了一下,他又緩緩補充,“你想造,就繼續造,朕也不會阻止你。朕不怕慢,朕等得起。”


    “微臣一定竭盡所能!”張潛原本也沒想這麽快將手中的底牌打光,想了想,拱手答應。


    “用昭的師門,簡直就是一座寶山!”李顯笑了笑,忽然大發感慨,“火藥,火龍車,耀星鎧,每一樣拿出來,都讓朕又驚又喜。”


    “可惜臣學藝不精。”張潛不太明白李顯想要說什麽,隻管笑著謙虛。


    “夠了,已經夠了!”李顯滿意地衝著他點頭,“你這樣子,還學藝不精的話。朕的國子監裏,豈不是養了一群廢物?還有那個辟邪丹,你上次托段懷簡獻給朕,朕已經賜給了別人。當時立刻救了他一命。唉,可惜隻有一劑,用完就再沒有了!”


    “辟邪丹在微臣師門,也不是常見之物。”張潛心中悄悄打兩個突,趕緊笑著解釋,“微臣如果能夠找到迴去的路,將來也許還能再厚著臉皮跟家師討上幾劑。可微臣尋找至今,卻根本不知道當初來大唐的那條路在何處!”


    “朕知道此藥珍貴,否則,你當初開了十萬吊的高價,朕就不會問都不問了。”李顯笑了笑,輕輕搖頭,“朕今天提起此事,隻是想問問張卿。你在師門,可曾提說過延年益壽的丹藥。也不需太過神奇,有三五年效果就好!”


    說罷,兩眼直勾勾地望了過來,肥胖的臉上寫滿了期盼。


    “這……”立刻明白了李顯今天從火銃開始,就一直在跟自己繞彎子。真正目的,隻是想問一問,能否有辦法讓他多活幾年。張潛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陣難過。


    他不想讓李顯失望,然而,延年益壽的藥品,在他穿越之前,都沒有一家製藥公司能夠生產。更何況,李顯的身體狀況,也根本不是什麽延年益壽的藥物所能解決。


    “怎麽,用昭的師門也沒有麽?”遲遲得不到張潛的迴應,李顯的目光立刻開始黯淡,苦笑著咧了下嘴,低聲自嘲,“看來,是朕貪心了。”


    “聖上,師門的確沒有此藥。但師門那邊,人均壽命卻將近七十歲。高壽者,活到一百歲也不罕見!”不忍心讓李顯放棄求生的欲望,張潛咬了咬牙,沉聲迴應。“而師門也曾經總結過,想要長壽,除了藥石之外,還有一些切實可行的辦法。”


    “什麽辦法?”李顯的眼神瞬間亮得宛若蠟燭,灰白的臉上,也重新出現了生命的光澤。


    “少煩,少憂,多運動,早睡早起莫操勞。”心中帶著幾分憐憫,張潛將二十一世紀人盡皆知的老年人養生秘訣,大聲念了出來。“還有,聖上,微臣這裏,有一套類似於五禽戲的東西,名曰“太極拳”。如果聖上不怪微臣僭越,可以派人到微臣家裏學會,然後手把手教導聖上。此拳用來與人搏殺,未必好使。但經常打,確實可以舒筋活血,益壽延年!”


    太極兩個字,出自老子。而大唐皇帝一家,自認為是老子李耳和飛將軍李廣的嫡係血脈。所以,聽張潛說“太極拳”可以益壽延年,李顯幾乎想都不想,就選擇了完全相信。


    隻見他,連張潛的官名都不稱唿了,走上前,拉住對方的手,直接叫起了表字,“用昭,真的有此奇術。如果不難學,你可否現在就傳授給朕?朕,朕有些迫不及待!”


    “既然聖上有旨,微臣就僭越了!”張潛輕輕掙脫李顯的拉扯,後退數步,躬身行禮。隨即,按照當年學自由搏擊時候的順帶了解,將太極拳的基本套路,一招一式地打了出來。


    他原本就生得高高大大,腿長手長,又有非常好的搏擊底子。因此,一套表演專用太極拳雖然打得緩慢,卻給人一種飄然出塵之感。非但將李顯這個門外漢,看的兩眼發直。就連武學行家高延福,也興奮地在一旁連連撫掌。(注:太極拳實戰能力不予評說,但打好了,真的好看。)


    “太極非常容易上手,三五日功夫,就能掌握。但想要學到精髓,卻需要每天都揣摩練習。微臣不便長久留在宮中。微臣迴去之後,就可以畫下圖譜。還請聖上早日派人前去,跟微臣學此拳法!”不知道李顯終究得了什麽病,但每天適量做一些運動,心裏再存著一些希望,總比讓此人在絕望中等死好,因此,收了拳架之後,張潛立刻催促。


    “老奴去學,老奴去學,學好了再傳授,不,再跟聖上一起煉!”高延福喜出望外,立刻在旁邊主動請纓。


    對於李顯的病情,他恐怕比禦醫都了解得深。知道緩解心情,舒筋活血肯定會有一定效果。然而卻苦於自己隻懂得殺人的拳法,不懂得任何道家導引養氣之術。而今天,張潛展示的太極拳,卻可解燃眉之急。


    即便太極拳沒有任何益壽延年效果,借著學拳的由頭活動一下筋骨,都比直接等死強。更何況,人心裏有了希望,求生欲也會大增,對緩解病情有百利而無一害!


    “善,就依高監門所請!”對於溺水之人,連根稻草都會抓在手裏,更何況,太極拳的架勢原本就極為有“說服力”?當即,李顯就欣然點頭。“你盡管去學,最近宮裏的事情,可以暫時交給別人。”


    心裏有了希望,他自覺精神頭好了很多。晚上吃宵夜的時候,不知不覺就命人多添了兩次。吃完宵夜之後,還有了力氣,按照禦醫的叮囑,在禦花園裏緩緩散了大半圈兒步。


    作為相伴的多年的妻子,順天翊聖皇後韋無雙,對自家丈夫的變化,最為敏感。驚喜之餘,忍不住走上前,扶著李顯的肩膀柔聲詢問:“三郎,今日可有什麽喜事?精神好似比昨日又健旺了許多。”


    “哈哈,張潛教了朕一套拳法,名為太極,據說可以延年益壽!”李顯正需要人分享心中的喜悅,立刻笑著給出了答案,“朕已經命令高延福跟著學了,學會之後,朕每天打上兩迴,說不定,身體很快就又會像原來一樣靈活自如。”


    “太極拳?這名字聽起來就是不俗!”韋無雙美目放光,滿臉歡喜,“列祖列宗保佑,聖上乃是老子嫡傳後裔,這太極拳,不正應了聖上的姓氏麽?想必是祖先有靈,不忍聖上受苦,特地假借他人之手,提前將此拳傳了下來”


    “嗯!”李顯笑了笑,得意地點頭。“朕也覺得,朕與此拳有緣。隻是,張卿屢屢立下大功,朕現在真愁該怎麽獎賞於他。”


    “他今年才二十三吧,聖上如果加封他為同平章門下三品,可太早了點。”知道自家丈夫心情好,韋無雙笑著調侃,“不過,估計也用不了太久了,也就是三五年的事情。不到三十歲的同平章門下三品,可是太宗以來未有之事,足見陛下之英明。”


    “他如果做了同平章門下三品,是他的本事,關朕英明不英明什麽事情?”明知道妻子在哄自己開心,李顯依舊故意裝作滿臉困惑的模樣,笑著追問。


    “聖上莫非沒聽說過‘英主臨朝,群賢畢至’這句話麽?”韋無雙抿著嘴,低聲提醒。隨即,又笑著搖頭,“不過,如果聖上真的有意將他作為儲相之選,光讓他打造一些神兵利器和修訂曆法,可不成!那些雖然都是利國利民之事,卻過於瑣碎,且僅僅局限於一隅。聖上還需要多給他一些曆練機會,讓他學會放眼全局才好!”


    “此言甚是。但朕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什麽合適的事情,讓他去獨當一麵!”李顯心情甚好,絲毫不懷疑妻子的用心,隻管笑著點頭。


    “那聖上可需要抓緊了!”韋後的眼睛轉了轉,依舊笑麵如花,“有人可一直想著,將他收入夾袋之中呢?”


    “誰?”李顯生性多疑,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見。


    “臣妾也是剛剛聽說,卻不知道做不做得準!”韋後早就摸透了李顯的脾氣,想了想,故意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迴應,“臣妾聽聞,早在去年,太平就送了一棟崇仁坊的宅院給他。隻是不知道,他們兩個,為何後來又鬧得勢如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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