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好!”已經將車門推開了一半兒,正準備跳出去給王毛仲一個教訓的張潛楞了楞,喝彩的話脫口而出。


    定神再尋出手之人,隻見斜對麵的土路旁,有一名中年道士和一名道童朝著自己微微而笑。那道童手中仍舊擎著另外一根丈二長的木棍,而那中年道士,則兩手空空,交叉於胸前,似揖非揖。


    “多謝了!”剛剛得了對方幫助,張潛少不得要打聲招唿。剛剛將雙手也抱在胸前,還沒等低頭,卻又見那中年道士猛地將胳膊背後一探,迅速來了一記秦王拔劍,刹那間,竟如同變戲法般,從身後拔出了一根三尺長,大拇指粗細的秤杆兒,高高地舉過了頭頂,“車中可是秦墨大師兄張潛張用昭,墨家三十二代掌門……”


    “牛鼻子,找死!”一句話沒等說完,馬車旁,已經又響起了瘋狗般的咆哮。卻是王毛仲從地上跳了起來,抓著一根不知道什麽時候拿在手裏的葫蘆瓜錘,直取道士的腦門兒。


    “小心!”張潛攔阻不及,大叫著縱身跳下了馬車。彎腰撿了一塊石頭在手,朝著王毛仲後心便砸。


    然而,他可沒王之渙那準頭。石塊帶著風聲從王毛仲身邊掠過,連此人的寒毛都沒碰到一根。反倒差點兒砸在橫起長棍想要保護師父的小道童頭上,將後者逼了個手忙腳亂。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著王毛仲手裏的金錘,就要跟中年道士的腦門來一次親密接觸。後者的身體,忽然向左側跨了半步,緊跟著,手中秤杆就來了一記橫掃。


    “當!”王毛仲揮錘外磕,正中秤杆。刹那間,火星飛濺,金屬撞擊聲清脆悅耳。那秤杆,居然也是金屬打製,雖然看起來遠比葫蘆瓜錘纖細,卻同樣結實無比。


    “牛鼻子,看錘!看錘!”沒想到,竟然未能將對方的兵器砸斷。王毛仲有些惱羞成怒,手中金錘化作一團金色的旋風,一錘接一錘朝著對方身上砸了過去,仿佛對方的身體,就是一張鐵砧。


    而那中年道士,雖然兵器沒有折斷。卻被明顯震得手掌很不舒服,竟然不敢再跟他硬碰硬,而是把金屬秤杆兒,當成了一把短劍,一邊邁動雙腿四下遊走,一邊用朝“劍尖兒”朝著王毛仲的腋下,肋骨、前胸、喉嚨等處連連狠戳。


    “叮!叮!叮!叮……”雙方的兵器仍然免不了相撞,聲音卻比先前低了許多。因為時近正午,陽光強烈的緣故,火星也遲遲不再出現。


    “惡賊,吃俺一棒!”道童擔心自家師父受傷,從側麵撲了過來,木棍瞬間化作長矛,狠狠刺向王毛仲小腹。


    這一招極為幹淨利索,力道也用得十分巧妙,然而,卻不幸遇到了王毛仲。後者隻是一個側身,就將棍鋒貼著肋骨讓了過去,緊跟著金瓜錘來了一記海底撈月,“砰”正中長棍中央。


    “呀——”小道童力氣不足,長棍瞬間脫手。而那王毛仲,又迅速飛起一腳,將長棍在半空中踢成了一隻風車,橫著砸向中年道士的胸口。隨即,快速轉身,金錘掛起一道旋風,直奔小道童鼻梁骨。


    “賊子住手!”那中年道士嚇得頭皮發乍,顧不上打著旋子飛向自己的長棍,邁步前衝,用秤杆戳向王毛仲脊梁骨。


    “砰!”長棍結結實實砸中了他的小腹,疼得眼前發黑,腳步踉蹌。而那王毛仲,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大笑著迅速擰身,放棄對小道童的追殺,又一錘砸在了已經失去準頭的秤杆上。


    “當啷——”那不知道是什麽金屬所造的秤杆,迅速變成鉤子,被砸得騰空而起。中年道士的右手虎口也被震裂,鮮血瞬間染紅了半邊手掌。


    而那王毛仲,奸計得逞,立刻乘勝追殺。高高掄起金瓜錘,再度砸向中年道士的肩胛骨。竟恨不得當場廢了對方,讓此人下半輩子,都去做一個獨臂俠。


    “唿——”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有根白花花的長棍,忽然帶著風聲砸了下來,直奔王毛仲的後腦勺。


    王毛仲不願受傷,果斷放棄了對道士的攻擊,揮錘格擋。“啪!”木棍跟金錘接觸,響聲極為清脆。緊跟著,木根被高高地彈起,在半空中化作一條長鞭,再度砸向王毛仲脖頸。


    “來得好!”不用看,王毛仲就知道是張潛撿了先前將自己砸下坐騎的那根木棍,試圖圍魏救趙。果斷丟下中年道士和小道童,轉身迎戰。明晃晃的金錘在身前上下翻飛,仿佛一團滾動的閃電。


    張潛根本沒學過棍術,怎麽可能是王毛仲這廝的敵手?隻能仗著腿腳靈活,不斷拉開跟對方的距離,然後抽冷子還擊。


    而那中年道士和小道童,一個抱著虎口開裂的右手,四處尋找被砸飛的秤杆兒。另外一個被嚇得心驚膽戰,竟然誰都沒趕過來幫忙。任憑他一個人,被王毛仲逼得手忙腳亂。


    “王毛仲,我家莊主是五品命官。你殺官造反,想被誅九族麽!”關鍵時刻,還是得靠自己人。車夫張貴雖然不懂武藝,卻忠心耿耿。停穩了馬車之後,立刻拎著趕車的長鞭衝過來,劈頭蓋臉朝著王毛仲亂抽。


    “胡說,我分明是跟你家莊主在切磋!”王毛仲雖然不怕張貴手裏的鞭子,卻著實有些忌憚張潛身上的官袍兒。動作瞬間慢了半拍兒,辯解的話脫口而出。


    “老子才沒功夫搭理你!”張潛終於鬆了一口氣,趁機又跟對方拉開一些距離,將長棍當做長矛,朝著身前亂戳。


    因為感謝他的舉薦提拔之恩,最近一段時間,王毛伯傳授他武藝,態度極為認真。非但將馬背上平衡和作戰技巧傾囊相授,並且為了幫助他盡快領悟,非常坦然地告訴他,王家的錘法,來自日常打鐵。除了發力和控製錘身技巧之外,關鍵就在於“穩、準、快”三個字上。


    發力和控製技巧,一時半會兒,張潛掌握不了。但是,光將“穩、準、快”三個字,發揮到五成以上,對於有過自由搏擊功底的張潛來說,卻不是很難。


    因此,仗著周圍空間廣闊,他一邊不停地後退,一邊將長棍刺向試圖靠近自己的王毛仲。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竟然令對方短時間內,急得哇哇亂叫,卻始終將雙方之間的距離,再縮短一步。


    “王毛仲,你這人到底有沒有良心。要不是我家莊主,你哥甭說做官,連做佃戶,都沒人願意要!”張貴手上功夫不成,嘴巴功夫卻不差。跟在王毛仲身後,一邊用馬鞭幹擾此人的注意力,一邊繼續厲聲數落,“換了我,能讓我哥做官,甭說一頓打,就是把我打死,我也心甘情願。你這廝就不知道個好歹,怪不得把你阿爺舍命掙下來的家業,幾年就敗了個……”


    “那我就先打死你!”王毛仲被數落得心頭火起,放棄對張潛的追殺,轉頭撲向張貴。


    這一招,張潛早就領教了無數次,當然不肯上當。冷笑著轉過身,直奔自家的馬車。“你有本事打死他,看最後誰來償命!”


    “你無恥!”王毛仲分明已經衝到了張貴身邊,一錘子下去,就能讓對方腦袋變成習慣。卻沒勇氣真的下狠手。大罵著掉轉頭,再度對張潛緊追不舍。


    這下,可就有點兒過於托大了。那找迴了秤杆的中年道士。見其身側和背後空門大漏,從張貴手裏搶過馬鞭,一鞭子就朝他小腿卷了過去。


    “啪!”王毛仲小腿上結結實實吃了一鞭子,疼得腳步當即就是一個踉蹌。。


    還沒等他重新站穩身形,先前故意背對著他的張潛,猛地來了一個急轉身。手中木棍化作一條白龍,“咚”地一聲,正戳中他的肩窩。


    “啊——”王毛仲胳膊,立刻如同抽了筋般,又疼又麻,手中葫蘆瓜錘再也把握不住,“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你等著,爺爺早晚要打迴來!”知道落在張潛手裏,自己肯定又得挨一頓臭揍。此人竟然不去撿祖傳的兵器,果斷抱著肩膀,撒腿就跑。三步兩步,就衝入了路邊樹林裏,徹底消失不見!


    知道此人是個滾刀肉,張潛也懶得追。收起木棍,衝著中年道士輕輕拱手:“多謝道長仗義相救,在下張潛,這廂有禮了!”


    “你果然是張潛,本矩子找得你好苦!”那中年道士,瞬間就像變了個人一般,兩眼發光,渾身上下仙氣十足,手中的馬鞭,也迅速重新換成了秤杆,雖然還有些彎,看上去卻無比神聖:“墨家第三十二代矩子洛懷祖,特地來見東墨大弟子張用昭。張用昭,你可認得本矩子手中之矩子令,速速……”


    “就這兒,人家丐幫的打狗棒,好歹也是跟仙竹吧?”張潛看著還沒來得及完全捋直的“秤杆兒”,本能地向後倒退。隨即,翻了翻眼皮,拉起張貴,轉身直奔馬車。“迴家,別搭理他們。敢上門詐騙,給我直接打斷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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