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北海城。


    袁譚看著麵前的令書,整個人的表情青白一片,顯然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他已向父親致信多次,隻求能允許出兵向南,殺入徐州地界去,而不是憑借優勢兵力,卻要如烏龜般堅守。


    這實在是太憋屈了。


    而且,袁譚也徹底意識到,父親已不願自己繼嗣,甚至開始提防自己。


    這讓袁譚更加氣憤和不甘。


    “哼!若我攻下徐州,即便父親不肯我繼受家業,也可另起爐灶!”袁譚忽然推開麵前的令書,並發出一聲暴戾的怒吼。


    “來人!”


    隨即,袁譚對著堂門喝令道,“命各部將領集結兵馬,再命王修備好糧草器械!”


    “唯!”堂門的傳信兵立刻領命而去。


    而命令下達沒過多久,王修便火急火燎而來,對著袁譚勸道:“將軍!豈可輕易興兵?!豈可輕易興兵?!”


    王修,字叔治,北海郡營陵人,曾侍奉孔融麾下,其秉性為人正直,治理地方時抑製豪強、賞罰分明,深得百姓愛戴。


    袁譚也非是混不吝,對於王修也極敬重。


    此時,見到王修前來,卻也愕然問道:“叔治,為何不可興兵攻伐徐州?”


    王修拱手迴道:“將軍,我聞劉烎派大將太史慈、陳登等,於青徐邊境堅壁清野,敵軍早有準備、且以逸待勞,此番前去進攻勝負難料。”


    “且大將軍明令,不準青州冒然進攻,若將軍違背命令,大將軍那邊恐怕……”王修提醒道。


    袁譚聽到這裏,臉色卻是怒然,卻非對王修發怒,而是氣憤父親的威勢,竟然連青州上下也忌憚。


    要知道,整個青州都是袁譚打下的,但這些青州的文武對父親袁紹,卻反而更加的遵從和敬畏。


    “叔治,有時候我真心羨慕那劉敬義!”很快,袁譚臉上的怒意消卻,轉而化作無盡的歎息。


    王修愕然地看著袁譚,不禁問道:“將軍為何羨慕劉敬義?”


    袁譚肅然迴道:“我羨慕那劉敬義不受父命羈絆,軍中將士、治下文武皆對其唯命是從,大丈夫本當如此啊!”


    王修:“……”


    一時間,王修也徹底愕然,詫異地看著袁譚。


    他王修隨袁譚也有兩年,知曉袁譚頗為文武雙全,而且還是袁紹的庶長子。


    可正是這庶長子的身份,令袁譚一身本事和抱負,都受到了極大的壓製。


    對此,王修也隻能長歎,他亦是世家出身,最懂這嫡庶有別。


    尤其是袁紹這等家族,更是對這嫡庶最為看重,豈不知袁紹同袁術二人,便為此於南北相爭不絕。


    可以說,無論是當初討董,亦或是群雄割據,不過是二袁兄弟的相爭罷了。


    “叔治,我始終視你為心腹。”袁譚起身拉住王修的手,甚是懇切地言道,“實話跟你說吧!父親以決定立袁尚那廝為繼,若我繼續於青州坐以待斃,來日必為袁尚階下之囚。”


    “而如今我還有機會,隻要拿下徐州之地,憑青、徐二州在手,也可同河北爭鋒。”


    袁譚目露精光地言道,“那時,便是父親選擇袁尚那廝,也不會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王修:“……”


    王修聞言再次默然。


    他不得不承認,袁譚的危機意識,並無任何不妥。


    事實上,如果袁譚毫無動作,待袁紹明確袁尚為繼,則袁譚瞬間失去一切。


    “叔治,可願助我一臂之力?!”袁譚緊握著王修的雙手,目光中滿是希冀地問道。


    王修猶豫了片刻,也知道相比於袁尚,他同袁譚更加緊密。


    如果袁尚繼承袁紹,那麽王修也再無進境,當被冀州士族徹底排擠。


    袁譚,乃是所有非河北士族的投資對象!


    因此,這不僅僅是袁譚的掙紮,亦是王修等非河北士族的掙紮。


    而現在袁譚已做好一切,那麽他王修還有何猶豫?


    當即,王修朝著袁譚一拜,亦是凜然地迴道:“在下代青州士族,謹聽將軍號令!莫敢不從!”


    這下子,袁譚也欣喜無比,隻要有士族支持,他便有迴旋餘地。


    ……


    ……


    王修的效率極快,僅僅半月便籌措糧草,足供數萬大軍三月征伐。


    而袁譚亦親自領兵,朝著青徐邊境開拔。


    其中,袁譚部將岑璧,領著五千先鋒軍,率先渡過汶水,於浯水北岸、萁屋山東南停下,隻因為浯水以南有營寨。


    正是劉烎麾下太史慈,及其所部五千精兵屯駐。


    這些日子裏,太史慈也常領兵渡河,於青州境內掃蕩佯攻,袁譚軍數次與之交戰,皆沒有討得任何上風。


    因此,岑璧熟知太史慈的厲害,且太史慈本就是青州人士,岑璧麾下不少將士皆敬其人。


    故而,岑璧於汶水北岸,也不敢輕易渡河。


    不過,岑璧既然為袁譚先鋒,本就領著開路架橋之責,雖然畏懼於太史慈威名,但卻也不敢過於久停。


    “傳我命令!大軍就地停駐修整,命火頭營立刻堆灶造飯,其餘各部臥草休息。”岑璧立刻下達命令。


    是夜子時,休睡了半日的軍伍,終於被岑璧給叫醒。


    而火頭營也燒好熱水熱飯,各部軍伍直接便可吃食。


    這時候,岑璧才下達命令,言道:“左校立刻伐木造橋,右校隨我渡河立壘!”


    冬日的汶水不深,淌水便可直接渡過,但河水中心卻有半人深,再加上冬夜水寒無比,這涉水而過卻也不容易。


    所幸,眾軍趁夜渡水而過,並未遭受任何襲擊。


    而抵達南岸之後,所有人都冷麻了,下半身幾乎無知覺。


    當即,便有人想要生火,靠靠冰冷的下體,不然命根子都要廢了。


    岑璧卻暴怒道:“不可在此生火!”


    “東南處有處山坡,咱們先去把那裏占領,再生火烤幹褲子!”岑璧立刻令道。


    對於岑璧而言,東南的土丘地勢有利,隻有先占據那處地方,心中才有一些安全感。


    否則,若是太史慈發現他們渡河,必然催軍前來攻伐驅趕,難道到時候跳河再迴北岸?


    所以,必須迅速占據那土丘,到時候就算太史慈軍來,也可憑高處地勢堅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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