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兒的屍體被打撈了上來,放在了小湖不遠處的一片幹燥的空地上。撈屍體的兩名小太監隻看了一眼就嚇的趕緊躲開了,唯恐那睜著的雙眼會將他們撕碎咀嚼。


    此時天已大亮,在鳥兒的啼鳴聲中,旭日正冉冉從東方升起,夏日的清晨原本在這一刻最為愜意,可如今皇宮中卻人人感到一絲陰冷。


    林菁婢女慘死冷宮旁小湖的消息已被傳的沸沸揚揚,小新也已倉皇失措的跑迴鏡花苑稟告太後,想必如今她老人家已在趕來的途中了。而從遠近傳來的匆匆腳步聲中也不難推斷,各宮各院的嬪妃們誰都不願錯過此等看熱鬧的機會,都在各自宮女太監們的簇擁下急急趕來。一時間,平素冷靜無人的冷宮旁頓時變的熱鬧非凡。


    林菁兀自呆呆的坐在竹兒的屍體旁,漆黑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著竹兒的雙眼。


    這個姿勢她已經保持了一個多時辰,從發現竹兒的屍體,一直到現在,隻是坐在那裏看著,一句話都沒說過。


    隨著皇後娘娘的到來,周圍的議論聲頓時止住,烏壓壓的一片全部跪下行禮。


    除了林菁,依然如雕像般坐著,連眼珠都不帶動一下的。


    皇後娘娘不以為意,在女官的攙扶下緩緩下了轎攆,用絲帕捂著鼻子遠遠看了眼竹兒的屍體,便立刻轉移開了視線。


    繼而,輕聲對身邊的心腹葉姑姑說道:“人是死在這冷宮旁邊,讓負責冷宮的郭公公過來,本宮有話要問。”


    葉姑姑答了聲“是”,轉身向前一步,對著跪著的一群人揚聲問道:“冷宮的郭公公可在?”


    “奴才在。”


    “郭公公請上前一步,皇後娘娘有話要問。”


    說話間,一年約三十多歲,身材矮小,麵部白皙的太監躬身走到距皇後娘娘約三丈處,低頭下跪。


    “郭公公,林小姐的婢女死在你冷宮旁邊,昨晚你可有聽到什麽動靜?或是看到什麽?要如實稟告,不得隱瞞。”


    “迴娘娘,奴才昨兒一天都在冷宮待著,什麽也沒聽到,更沒看到什麽。這裏一向偏避,少有人來,奴才也不明白為什麽林小姐的婢女會死在這湖裏,著實奇怪啊。”郭公公好似怕牽連到自己,把事情推脫的一幹二淨。


    而皇後娘娘也好像例行公事一般,不去追根究底,反而順著郭公公的說辭往下推斷。


    “這裏是很偏避,皇宮中人誰不知道這是冷宮?但林小姐的婢女初來乍到,難免迷路,會不會不小心走到這裏,失足掉下小湖溺水了呢?”


    “娘娘所言極有可能,這湖雖小,但卻不淺,去年就有新來的小宮女不小心掉進湖中溺水而亡。”郭公公巴不得這事與他無關,若是淹死,最好不過。


    “皇後娘娘這話恐怕有些武斷吧!這兒荒草雜生的,又無風景可言,誰沒事跑到這裏瞎逛什麽。要說失足掉進小湖,嘖嘖,誰信啊。”


    白貴妃搖曳著身子,緩緩走來。


    “白貴妃,你這話什麽意思?”


    “臣妾也隻是說出自己的想法,娘娘無需生氣。”


    “哼,好一個說出你的想法,那你到是告訴本宮,林小姐這婢女倘若不是淹死的,那又是如何到了這小湖之中?”


    “臣妾哪裏知道呢,不過倒是可以找仵作過來檢查下屍體,是不是淹死,立刻知曉。娘娘您說呢?”白貴妃這話說完,笑的別有深意。


    皇後臉色冷峻,卻又一時反駁不得,隻好吩咐葉姑姑“那就去找個仵作吧。”


    “母後,不就是淹死了一個婢女,何至於如此興師動眾呢?”


    葉姑姑還未來及執行,就聽到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傳來,來人年約十八九歲,身著粉色長裙,膚白如雪,丹鳳眉眼。很是難得一見的絕色美人。但此刻美人的神情卻是有些不悅。


    “婉兒,你怎麽來了?”


    看見愛女,皇後娘娘的眼神中透出十二分的寵愛。


    “婉兒剛剛去給母後請安,聽說您來了這兒,這才不得不過來。還以為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一個下人而已,怎還勞您親自過來。母後,這等小事交於安公公處理就行了,咱迴去吧。”


    婉兒公主走到皇後身邊,撅著小嘴說道,同時還不忘白一眼白貴妃。至於坐著的林菁和躺著的竹兒,她則是正眼瞧都沒瞧。


    “你不過是出身好些,與人相比,又有何高貴可言?”


    林菁雖一直坐著不言不語,但周圍的一切均在耳目之中。自小她便把竹兒當成妹妹,現在無故枉死宮中,這讓頭一次經曆親人生離死別的林菁,心中萬般的震驚和痛楚。故而聽到有人對竹兒出言侮辱,不管她趙婉兒是誰,此刻就是不該。


    不過說這話時,她還是坐著沒動,連頭也沒抬一下。聲音雖不大,但在場眾人全部聽在耳中。


    皇後的臉色立刻變得難看,趙婉兒更是一臉慍怒。


    “林菁,你以為有皇祖母的寵愛,就能如此的口無遮攔嗎?難道你不知道這後宮是誰作主?”


    聽到趙婉兒的問話,林菁緩緩的抬起了頭,漆黑的眼眸帶著一絲冷意射向前方的皇後母女。


    “哦?這後宮是誰作主?”


    看到林菁的眼神,皇後娘娘與趙婉兒心中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慌亂,尤其是趙婉兒,在林菁的注視下竟然不知如何答話。還是皇後最先鎮定下來,輕咳兩聲以作掩飾。


    “咳咳,菁兒,本宮明白此刻你心中不舒坦,可也要知親疏,懂輕重。婉兒不僅是嫡公主,也是你的表姐。”


    言下之意很是明了,不管趙婉兒說了什麽,她都身份尊貴,與你林菁也有血緣姐妹之情,怎可為了一個婢女而不分親疏輕重呢?


    哼,林菁冷笑一聲,“如此的姐姐,林菁還真是不敢高攀。”


    “你......”


    “娘娘還未告知林菁,後宮是誰作主?”


    “你明知故問嗎?這後宮自然是本宮作主。”


    ”......“


    眾人沒再聽到迴話,而林菁已然又再次低頭看向竹兒,白皙的麵龐重又覆蓋了一層鬱鬱之色。


    趙婉兒以為林菁怕了,手拿絲帕捂住鼻子,嫌棄般的說道:”母後仁慈,不與你計較,還不著人將這死屍帶走,呆坐著也不怕衝了大家晦氣。“


    白貴妃輕笑一聲:“人還不知道是怎麽死的呢,就這麽拖走豈不冤枉?”


    “母後剛剛說了,人是失足掉入湖中淹死的。白貴妃,你這是在質疑皇後娘娘嗎?”趙婉兒陡然拔高了聲音,眾人很是嚇了一跳。


    白貴妃卻麵色冷靜,很是不以為意,像是見慣了趙婉兒的囂張跋扈一般。隻不過這位唯恐天下不亂的貴妃娘娘將眼光看向了林菁。


    “林小姐,你不會也認為你的婢女是淹死的吧?”


    林菁此時卻好似已耐心用完,煩躁的情緒即將要蔓延開來,娘親說的對,這宮中的人,當真是心計頗多,煩不勝煩,既想算計別人,又要拉著自己。不過我林菁不是你想拉就能拉的了的。今日設計竹兒,來日我定會讓你們百倍的還迴來。


    “我們蓬萊島四麵環水,島中之人可以什麽都不會,卻唯獨鳧水極好,這樣的小湖豈能淹的死竹兒?我林家世代為醫,即便我技藝不精,也能看出竹兒是如何斃命的。後腦腫大又有血跡,明顯擊打所為,脖頸之處又有青紫痕跡,一招不行再施一記,最後再丟至湖中。竹兒有護身之技,能要了她的命的必非一般人。”


    一口氣說完,林菁抬頭,眼光一一略過在場的每一人,最後定在了不遠處的三位皇子身上,那是下朝後趕來的皇後嫡長子冀王趙赫,白貴妃的三皇子申王趙宇,柳淑妃的五皇子辛王趙宣。


    此時三位皇子看向林菁的眼神各具特色,冀王深意複雜,申王帶有玩味,隻有辛王麵色擔憂。


    “這麽說來,這丫頭死的實在冤枉。皇後娘娘,您還認為是淹死的嗎?”白貴妃語帶諷刺,顯的很是得意。


    皇後縱然不悅,但在眾人麵前,也不得不抬足了身份,更何況林菁也非比常人。


    “既是被人所害,本宮定會查明,還這丫頭一個公道。”


    林菁將眼光從冀王身上收迴,緩緩看向皇後,漆黑的眼眸波瀾無驚。


    “不勞皇後娘娘費心,是誰害了竹兒,林菁自會查明。”


    權威再次被人挑釁,皇後此時的不悅更勝一分。


    “林菁,這裏是皇宮,不是你蓬萊島,本宮掌管後宮多年,還沒有什麽事是處理不了的。既已答應幫你查明,你還待怎樣?”


    林菁絲毫不以為懼,漆黑的眸子更添冷意。


    ”皇後娘娘何以惱怒?這裏是皇宮,可我與竹兒卻並非你皇宮中人,如今你連活人也護不住,我又如何相信你會替死人伸冤?更何況你們口口聲聲竹兒的身份隻不過是個婢女,又豈會看重她的生死?何必這般口是心非的敷衍於我。“


    ”大膽......“


    “大膽.......“


    林菁話音未落,兩道斥責聲起,分別是趙婉兒與冀王趙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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