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子琦感覺她在做夢,這個夢很真實,她馱著墨九走了好久好久,來到一個石洞,那個石洞入口很窄,卻很高,不仔細看並不能一眼發現,墨九帶著她走進石洞,石洞內沒有風,空氣混濁,她甚至能夠聞到發黴返潮的味道。

    鍾子琦本能的不想再往裏走,但是墨九死死拉著她的熊爪子不讓她離開,還迴頭對她露出那種她完全抵擋不住的笑容,聲音低沉動聽的說:“子琦,跟我走。”

    啊,好啊,我跟你走,你要帶我去哪兒啊?

    鍾子琦被蠱惑了,傻傻的任他牽著來到一塊大石頭前,那石頭很像她在連山林用來堵熊洞那塊,她看到墨九上前費力的推那塊石頭,怎麽推也推不開,累的墨九滿頭大汗。

    鍾子琦有點心疼了,她上前扒拉開墨九,深唿吸雙爪摁在石頭上咬牙蹬腿,使盡吃奶的力氣終於將石頭推開了。

    還沒等她迴頭對墨九邀功,一股言語無法形容的惡臭猛然襲擊了她的嗅覺,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腐爛食物向她壓來。

    有發黴生蛆的醃肉,有長滿白毛青苔的鹹菜壇子,更多的是完全分辨不出來前身到底是什麽食物的東西黏答答全糊在她的臉上身上眼睛裏嘴巴裏,那大鹹菜壇子直接砸在她腦袋上,又黏又爛又酸臭的鹹菜連湯帶菜糊了她一腦袋……

    “嗷嗷嗷嗷~~~~”鍾子琦嗷的一聲慘叫跳起來,渾身發抖的看著熊寶擔憂的臉,她渾身冒虛汗,膽戰心驚的看了一圈馬棚,啊,她不在那個噩夢一般的石洞裏了,她在馬棚,一個幹淨、清新、溫暖的地方。

    她從來沒覺得馬棚都是如此幹淨讓人喜歡的地方。

    鍾子琦捂住臉,嗷嗷嗷嗷的發泄著。

    那一天就像是她一輩子的噩夢,鼻子裏嘴巴裏仿佛還有那種讓人作嘔的味道,她怎麽走迴這裏的記憶都沒有了。

    她瞪著血紅的小眼睛,咬牙切齒的怒道:“嗷嗷嗷!(墨九,此仇不報我妄為人。)”

    “主人你說的不對,你現在是熊。”

    “嗷(滾!)”

    鍾子琦虛弱的躺在熊窩裏,沉重的喘著氣,眼睛慢慢閉上,然後又猛的睜開,滿目驚恐,她現在一閉上眼睛滿腦子全是那個畫麵,太特姆刺激了。

    墨九拎著一筐竹筍來找自家熊了,這次迴來的路上麵團兒精神不濟恍恍惚惚,馱著他走路的時候叫都叫不迴神兒,墨九有些擔心,這一路走來也沒

    遇見什麽事兒啊?

    他壓根沒覺得被那麽多惡心發臭的垃圾壓在低下有什麽恐怖的,他第一次去那地方的時候推石頭沒經驗也被壓了,跳河裏洗幹淨就沒事兒了。所以墨九壓根不知道他的熊為何會如此。

    鍾子琦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走來,原本透著脆弱的眼神立馬兇狠起來,惡狠狠的瞪著墨九,墨九皺眉,將竹筍放到木欄裏,對鍾子琦說:“麵團兒,過來。”

    “嗷!(滾)”鍾子琦怒吼。

    墨九見自家熊脾氣不好,但是比迴來路上那種恍恍惚惚強多了,反倒放心下來,他拿出一根鮮嫩的竹筍向鍾子琦丟去,鍾子琦一把抓住直接撇迴來,碰的打在墨九腦門上,墨九完全沒料到自家熊會這麽做,心思全放在低頭挑嫩竹筍給自家熊吃的上麵,所以對襲來的竹筍反應慢半拍,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躲不開,被竹筍正中靶心。

    腦門立刻印了個紅印子。

    鍾子琦爬起來走到木欄旁,伸爪子抓出一根竹筍就照著墨九身上臉上砸。

    “嗷嗷?(好吃嗎?嗯?)”

    抓一根,照臉糊。

    “嗷嗷?(你變態嗎?嗯?)”

    再抓一根砸過去。

    “嗷嗷?(你以為你耗子呢,存糧食,嗯?)”

    鍾子琦越砸越來勁,動作越來越快,力道也越來越重。

    “嗷嗷嗷?(是不是屬耗子的?是不是屬耗子的?東西都壞那樣了不知道扔了?還特姆的帶我去,你是不是存心的?存心的?存心的?)”

    越說越生氣,鍾子琦一把抓過竹筍,將其當成墨九,哢嚓哢嚓啃起來,那雙小熊眼睛直勾勾瞪著墨九,嘴巴裏咀嚼著竹筍,特兇狠,讓墨九原本打算摸腦袋的動作都遲疑了,總懷疑摸下去,自家麵團嘴裏啃著的肯定會變成自己的手。

    鍾子琦啃完了竹筍還覺得不解氣,她必須……她必須……鍾子琦看著一旁一言不語含笑看著自己的墨九,突然撲上去張嘴咬住他的腦袋。剛要使力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道慘叫聲。

    “啊啊啊啊,熊吃人啦啊啊啊啊!”雜役驚恐的丟了馬草,嚇得屁滾尿流跑出去喊人了。

    鍾子琦還張著嘴咬著墨九的頭發呢,爪子搭在墨九肩膀上不自覺的撓了撓,一臉懵逼,吃人?誰吃人?

    墨九噗嗤一笑,抱住鍾子琦粗壯的腰身,抓了抓柔軟蓬鬆的毛發,整張臉埋在鍾子琦的胸毛裏,聲音悶悶的:“

    還氣嗎?可發泄完了?”

    鍾子琦吐出墨九的頭發,古代男子的束發太多還有高度,一嘴上去全是頭發,她呸呸呸,見墨九毫無懼意,仿佛她那一咬不過是跟他玩耍,心中怒火更甚,憋得發泄不出來,剛要再教訓教訓墨九,就見一個鶴發老人腳下生風向這邊走來,身後還跟著一群武林人士。

    隻聽那老人遠遠走來聲音威嚴:“我就說不能用熊代步,這等兇獸野性難馴早早放生的好,可看見傷的是何人?”

    剛才跑出去的雜役大步跑在後麵勉強跟上鶴發老人的速度,唿哧帶喘的說:“盟主,唿唿。。小的,小的沒看清,好像是墨,墨少俠,唿唿。。”

    墨九?

    柳向天大驚,遠遠看到一頭熊將一個人壓在懷中,那人也不動,臉色大變,口中急忙喊道:“九兒?”運起輕功奔到惡熊身前,舉掌拍向熊頭,也沒注意到那熊懷中的墨九一點事兒沒有。

    鍾子琦感覺到危險,抱著墨九就地一滾,躲過了掌風,柳向天一愣,他萬萬沒想到一頭畜生居然能躲過他一掌,可墨九還在這頭畜生手中不知死活,怎可讓它輕易躲過,柳向天再出一掌,鍾子琦一爪子摁著墨九,一爪子胡亂掰下木欄,照著襲來的柳向天拍去,木欄上還帶著木丁數根,拍在柳向天的身上瞬間碎裂,絲毫不阻柳向天氣勢,眼看那一掌就要拍在鍾子琦的天靈蓋上,一把劍鞘擋在了柳向天的掌心。

    墨九頂著一腦袋雜草,通紅的額頭從鍾子琦的爪子下爬出來,及時的攔住柳向天,在柳向天瞪大眼睛的滑稽表情下,疑惑問道:“柳前輩,你這是作甚?為何要殺我的熊?”

    “……”柳向天半晌無語,看看墨九,再看看狗熊,默默收迴手,關心的問道:“我聽下人說你被熊傷了,可又此時?”

    墨九一愣,後搖頭:“我與麵團兒玩耍,可能被人誤解。”他揉揉鍾子琦的腦袋:“麵團兒絕不會傷我,柳前輩不必擔憂。”

    “哦,那就好。”

    跟在身後的武林人士一聽,是個誤會,見墨九無事,也沒人受傷,皆放心離去,那前去通報的雜役也被柳向天揮退,柳向天皺眉看著一身狼藉的墨九,頗不讚同道:“你好歹在江湖中也有些名聲,怎可如此不修邊幅,快快去梳洗一番。”

    墨九低頭看自己灰塵撲撲的衣服,還有腦袋上的幹草葉子,確實不太好看,他點點頭,與柳向天告辭後邊迴房洗漱換衣去了。

    柳向天欣慰的看著墨九離去的

    背影,對這個小輩很是滿意。

    他迴頭看向墨九的坐騎熊,看著那熊也直勾勾的打量他,皺眉說道:“你可給我活長點,要是死了,九兒又要哭鼻子了,不準死,聽到沒。”

    嗯?

    還沒等鍾子琦想明白,她的腦袋上重重按下一張大手,使勁拍了她兩下。

    “不過你這頭熊倒是靈活的很,居然能躲過小老兒一掌,定是九兒訓練過的。好好跟著九兒,日後也要像今天一般護著他,今日你表現甚佳,我晚上犒賞你一頓好吃的。”

    柳向天說罷,就離開了,獨留下鍾子琦呆愣愣的在馬棚裏。

    “嗷嗷?(媽媽?)”熊寶從角落裏爬出來,剛才來了一群人,還有人跟媽媽打架,嚇得他找了個安全角落就貓進去了現在見人群走了,那個很厲害的老人類也走了,才敢爬出來。

    鍾子琦抱過熊寶,將它身上的幹草葉子摘掉,讓這幫人這麽一鬧,也沒機會教訓墨九了,可不急,他倆時間還長著呢,總有機會讓她報複迴去。

    鍾子琦又想到了那個石洞,趕緊打斷自己不要想,不要想,趕快找事情分散精力。啊,剛才那個老頭走的時候說什麽來著?

    晚上給她加餐?

    第二日,武林盟披紅掛彩,迎接趕來祝壽的武林豪傑,武林大會結束後,各大掌門並沒有離開,直接留下來等十幾天後盟主大壽,同一時間江湖各地的其他豪傑也聚集到豐城來,人要比之前多出小一倍。

    “盧知府送萬壽圖一幅,祝柳盟主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羅刀門馮門主送泰山寶刀,祝柳盟主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鬆。”

    “武當掌門送武當聖玉七寶綠鬆鶴,祝柳盟主鶴鹿常春在,福祿成雙行。”

    門口唱單的喜人將前來祝壽的禮單唱出來。

    墨九今日頭發梳理的特別講究,除去往常隨意的青色發帶,戴上了馮大海給他選的青色發冠,青白長衫上還帶著暗紋,這是他最好的一套衣服,專門在這種場合穿的,明陽劍也擦拭的幹幹淨淨跨在腰側,他捧著封閉性很不錯的盒子向會客室走去,那盒子不知道用什麽木頭做的,表麵光滑如鐵質,盒麵上雕了一個小小的飛鶴。

    墨九將禮單遞給唱單人,唱單人拿起來朗聲唱道:“杜陽子之徒墨九,代師祝賀柳盟主鬆鶴長春,春秋不老,特送杜陽子親手製作,熏肉一條?”最後一句唱詞上揚變了調,唱單人眨眨眼,尷尬

    的不知所措,唱了這麽多年的禮單,頭一迴唱到這樣的,臨時住口也開不及,順留著嘴就唱出來了。

    大堂高做的柳向天縷著胡須,臉上笑容一僵,捋胡子的手都頓了,然後接著沒事兒人一樣對周圍賓客笑。

    每年都來這麽一次,他習慣了,杜陽子這小老兒,不在他大壽上添堵,就不是他杜陽子的作風。

    墨九麵不改色的捧著盒子進了大廳,半路遇見了馮大海,馮大海剛大步走過來,可一見到這個盒子就躲得遠遠的了,他聲音發緊,咧著嘴說:“你離我遠一點哈,一看見這盒子我就心慌。”

    馮大海可太知道這盒子裏放的會是什麽了,每一年,這盒子都會出現一次,第一次他見盒子漂亮,拿過來研究結果從裏麵倒出來發黑長毛還生了蛆的豬肉餡包子,惡心的他半年吃不了包子。

    這盒子就是杜陽子老前輩為柳向天盟主準備的禮物專用錦盒。

    今日見墨九捧著這個盒子,再想到剛才聽到的唱單,馮大海的臉都扭曲了,他狠狠摸了一把臉,咧著嘴問:“兄弟,你什麽時候去取迴來的?”他跟他走了一路可沒見到這個盒子。

    墨九淡淡的說:“前幾天取迴的。”

    馮大海撇著嘴,不靠近墨九,繞著他離開了:“兄弟,哥哥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送完禮我們再敘。”

    墨九將禮盒一路碰到柳向天麵前,雙手捧上。

    “柳前輩,師傅交代,讓您一定要當麵驗收。”

    武當掌門張真人和少林玄真大師歪頭抿嘴一笑,杜陽子和柳向天之間的恩怨他們多少還是了解的,不過是為了一個女子兄弟翻了臉,杜陽子氣不過,每年柳向天生辰就送些稀奇古怪的吃食氣他,說到底,這兩兄弟的感情還是很好的,隻是柳向天娶了柳夫人後,杜陽子再沒登門來過武林盟。

    柳向天臉上的肉抖三抖,不情願的說:“杜老頭的禮老夫就不必驗了。”

    墨九依舊舉著:“師傅交代過,讓柳前輩務必親自驗收。”

    “九兒啊,你師傅又不在,開不開不就咱倆說的算,你何必如此執著呢?”

    因為是師傅遺言。

    可這話墨九不能說,他就是舉著禮盒,也不說話,也不收手,一動不動。

    柳向天狠狠瞪了他一眼,無奈的將錦盒接過來,深吸一口氣,快速打開快速合上。

    “嗯,很好,肉色不錯,一看就是杜老頭親

    自做的,老夫很欣慰,很喜歡。”若他不是閉氣皺眉抿嘴,這說辭還可信點。

    張真人和玄真大師神情淡然卻運氣閉了唿吸,不動聲色。

    那一股惡臭隻有沒有什麽心理準備的其他武林人士聞到了,可再做三泰老沒說話,他們也不好表示出來,隻能苦著臉忍著那股惡臭散去。

    杜陽子的禮物總伴隨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惡臭氣息,然而至今都無人知曉到底送的什麽,柳盟主不說,知道的人不說,墨九也不說,算得上武林中最大的一個謎團。

    墨九送了禮,跟諸位前輩行了禮退下,找到馮大海那桌坐下來。

    馮大海在他耳邊低聲說:“剛接到的消息,白凡有事在身迴不來了,木朗迴了西域,百裏剛派人給我傳的消息,咱們哥幾個這次怕是聚不齊,我參加完柳老的壽宴也要先迴羅刀門去,兄弟,你有什麽打算?”

    墨九喝了口酒,想了想,搖頭:“沒什麽打算,我想帶著麵團兒到處走走,順便打聽下鍾師姐的下落。”

    馮大海點點頭:“要不我讓百裏打聽下?江湖上沒有他打聽不出來的消息,鍾姑娘既然現身武林,總會有些消息。”

    “不,百裏不用插手,我自己找便吧,師姐若不想現身,這樣滿江湖的找她反而不好。”

    馮大海覺得也對,鍾姑娘這人處處透著古怪,若是脾氣也古怪,你真逼她現身,惹惱了人反而不好。

    他倒滿兩海碗酒,將其中一個放到墨九身邊,舉起碗說道:“五弟,此去一別不知何時再見,你隻身江湖切記小心,若是有何事,定要來西北尋我,千萬不要自己扛著。”他對五山門派追殺墨九的事兒還耿耿於懷,若是墨九肯來找他們,何以差點死在邊陲。

    墨九懂馮大海的話意,他端起碗與馮大海的一撞,仰頭喝下,兩人相視一笑。

    天色漸晚,飯局很快就接近尾聲,有喝高的,喝的興起的跳出來跟人比劃開來,周圍人將桌子搬到一旁臨時空出比武場地,大聲叫好。

    墨九喝的滿臉通紅,身子雖然很穩,但是腳步已經發虛,他最後幹掉一壺酒,將酒壇放到地上一堆空酒壇中,搖搖晃晃的起來,推了推已經喝趴下的馮大海,傻傻一樂,有快速收了笑容,板著臉,微微搖晃著身子往外走。

    喝多了,有點內急。

    到茅房出恭完,墨九係好褲子又搖搖晃晃的走出來,這裏人已經不多,沒人注意他,他才肯露出醉態,走到一個

    拱門邊,腳下一滑險些摔倒,墨九用明陽劍鞘支地身子高高懸了起來,落到不遠的涼亭處,他指著那塊絆倒自己的石頭,大著舌頭嗬嗬笑道:“你,絆不倒我,嘿嘿嘿……”

    然後一屁股坐在涼亭台階上,歪著腦袋醉過去了。

    在另一側拱門那裏,一身白衣,蒙著麵紗的楊柳兒走了出來,看著趴在涼亭台階上睡得香甜的墨九,緩步走了過去……

    同一時間,耐不住寂寞的鍾子琦抱著熊寶跳出了木欄,往小涼亭方向跑去,她終於想明白一個道理,人人都知道她是墨九的坐騎,就算她跑出來也不會被人打死,更不會被人抓走,隻要還在武林盟,她就是安全的,被人發現頂多是再被送迴木欄,那麽她為何委屈自己不跑出來呢?

    想通的鍾子琦帶著熊寶打算跑到前庭熱鬧的地方偷偷看熱鬧,正好前麵有個涼亭,過了涼亭就能看到前麵燈火通明的大堂,那裏應該就是雜役口中舉辦壽宴的地方,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墨九,給她娘倆帶點好吃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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