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還活著?”沈和容怔了一下。


    宗天璿、敖空視線也向這邊看來。


    “不錯。”


    長安城大明宮內,張東雲手掌一抹,麵前多出一副光影畫麵。


    這幅光影畫麵,源自蘇破額頭上的符印。


    正常情況下,如果人已死亡,則符印不複存在,不可能再傳遞視野迴來。


    符印尚存,說明蘇破還活著。


    張東雲此刻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大概位置。


    符印,在不停移動,向西北方向而去。


    這並非蘇破自己移動,而是有人帶著他走。


    雷瀚……


    張東雲兩眼眯縫起來。


    可惜的是,光影畫麵中,此刻一片漆黑,目不見物。


    這並非符印失效,而是說明符印連同蘇破,人都身處一種絕對的黑暗中,是以傳遞迴來的視野,便也隻有黑漆麻烏一片。


    …………


    荒海之上,“龍魔大帝”雷瀚此刻也形容狼狽。


    左臂齊肩而斷。


    麵孔上一道淒厲的傷痕,直接毀了他右眼。


    與這兩處殘疾相比,身上些許傷勢,都不值一提。


    巔峰武皇的強悍肉身氣血,使得他身上不嚴重的傷勢,都已經愈合。


    即便沒有徹底康複,也不再出血。


    但左臂與右眼的傷口,不僅沒有痊愈,甚至還在不停流血。


    肆虐的劍氣在傷口作祟,讓雷瀚諸般療傷手段,當前幾乎都派不上用場。


    不過,雷瀚本人神情淡漠,不為傷勢所困擾,隻是邊走邊問道:“東西拿到了嗎?”


    “拿到了,陛下。”


    一旁季青文抬手,便有一隻小葫蘆飛到雷瀚麵前。


    雷瀚單手拔下葫蘆上的塞子,頓時便有幾滴鮮血,從中飄出。


    “俞天權受傷之後,不知打什麽主意,暗自退走,不過,臣取到了他的一些鮮血。”季青文言道。


    “他倒是還有幾分謹慎。”


    雷瀚點點頭,身上飛出一條黑龍,吞下那些鮮血,然後重新飛迴葫蘆內:“朕眼下有急事忙,交給你了。”


    隨同葫蘆,還有一截折斷的槍頭,以及一枚佛舍利,一並給了季青文。


    “時間倉促,此物無法破盡他一身所學,但以你的修為,已經足夠。”


    雷瀚漠然吩咐道:“若有佛門中人接應他,舍利可助你成事。”


    “是,陛下。”


    季青文將東西收好,然後她略微猶豫一下:“陛下,您判斷辰皇……是敵是友?”


    雷瀚沒有第一時間迴答。


    如果方才那個不是楚搖光,那說明楚搖光恐怕已經不在了……


    致使她隕落的,應該就是那個俞天權。


    “去吧,此人奸狡但好行險,多半會聯合佛門中人撿長安的便宜,你伺機而動……”


    雷瀚言道:“……宰了他。”


    “是,陛下。”季青文遵命退下,借助黑龍葫蘆,前往尋找俞天權。


    雷瀚又對其他人吩咐道:“南山迴北俱蘆洲主持局麵,龍川帶上姚峰,跟朕走。”


    “九嬰王”歸南山和“冰帝”龍川紛紛躬身行禮。


    歸南山統帥北俱蘆洲眾人返迴。


    雷瀚、龍川,再加上神誌不清的姚峰三人,則不知去向。


    長安城大明宮內,張東雲感受蘇破隨人移動。


    但很快,這感應忽然淡了。


    麵前一片漆黑的光影畫麵,也開始扭曲不清。


    張東雲先是心中微微一緊。


    會否蘇破沒死,被雷瀚發現,然後補了刀?


    但觀察片刻後,他確認符印仍在,蘇破亦無生命之憂。


    而是有某種存在,幹擾了符印同係統之間的聯係。


    什麽樣的人或物,有這個本事?


    雷瀚雖強,張東雲還真看不出他有這能耐。


    如果真有,那就是……對方的仙跡碎片。


    雷瀚的碎片發揮了影響,幹擾了張東雲同蘇破之間的聯係。


    這使得他一時間,難以確定蘇破的方位了。


    是雷瀚無意之舉,瞎貓碰上死耗子?


    還是他察覺了蘇破的符印同長安城之間的聯係,於是故意借助仙跡碎片切斷這聯係?


    張東雲雙眉蹙起,微微搖頭。


    荒海上,長安眾人,也開始陸續掩護著撤退。


    雖然恨不得生食雷瀚之肉,但敖空幾人,都傷勢頗重,徒勞追趕,沒有任何作用,隻得先退迴東勝神洲,退迴長安。


    除了宗天璿、敖空、沈和容三人之外,餘下長安高手裏,澄陽真人也傷勢不輕。


    季青文借雷瀚所傳之寶,克製道家法寶。


    先前雖然在沈和容手下吃虧,但在雷瀚親自出手後,季青文便重新輕鬆起來。


    長安城方麵,餘下眾人,無一是她對手,隻能圍攻。


    饒是如此,還是被她找到機會,突襲傷了澄陽真人。


    雖說雷瀚是帶著北俱蘆洲的人走了,但俞天權同西牛賀洲佛門,卻仍然在一旁虎視眈眈。


    長安眾人不得不提防。


    他們退往東勝神洲,而遠方向西的廣闊荒海中,俞天權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我佛慈悲。”西牛賀洲佛國淨土高僧嘉樹上人雙掌合十:“貧僧來晚了,還請俞施主見諒。”


    “不算晚,應該說剛剛好才是。”


    俞天權微笑擺擺手。


    他又跟另一個中年模樣的僧人點頭致意:“誠摩大師。”


    西牛賀洲淨土佛國,不計算世尊在內,共有第十四境高僧八人。


    相對而言,比起南瞻部洲足足十一個巔峰妖皇來說,數量略少。


    佛門同儒家一樣,說到底,太吃修行者的天賦。


    唯有深具慧根之人,方可臻至高深境界。


    昔年東勝神洲佛法鼎盛之時,共有第十四境高僧六位,其中西域四個,中土兩個,已經可以堪稱難得盛世。


    隻可惜當年十二閻羅崛起,至仙跡最終一戰過後,六大高僧圓寂了四位,叫當時僅存的懷永方丈、顯空方丈哀歎不已。


    當然,現在東勝神洲佛門傳承,已經再不是當年模樣。


    即便重現盛世,同當初也已經是兩迴事。


    不過,西牛賀洲,仍然是佛門聖地。


    並且不同於別家,西牛賀洲淨土佛國,八大頂尖高手,雖然各有修行地,但可以說都是出自淨土佛國一家,密切團結,且一起供奉世尊為淨土之主。


    淨土佛國的佛法傳承,又格外深奧,更在東勝神洲諸佛門之上。


    嘉樹上人、妙昆羅、誠摩大師等人,亦實力出眾,猶勝東勝神洲高僧。


    他們集合在一起,自然蘊含驚人力量。


    此前淨土低調收縮,卻實在不容人小覷。


    這次趕來東勝神洲,除了嘉樹上人與誠摩大師外,還有雷音龍王震雨這本屬於南瞻部洲的佛門大妖。


    三位第十四境高手帶隊,餘下眾多淨土佛國高手前來。


    “我們算是第一批,之後妙昆羅師兄他們準備妥當後,也會趕來。”誠摩大師立掌說道。


    “那最好不過。”


    俞天權言道:“長安城同北俱蘆洲兩敗俱傷,真要說起來,長安城更慘,蘇破斬死,餘下幾人,也個個帶傷。”


    “俞施主你的傷勢呢?”嘉樹上人問道。


    “我無妨,比他們輕多了。”俞天權笑笑。


    誠摩大師則看向北方:“北俱蘆洲那邊情況如何?”


    俞天權麵上笑容消失:“雷瀚,確實強悍,以一敵四,打得長安一死三傷,他自己傷勢應該也不輕,否則不至於棄東勝神洲而返……”


    說到這裏,俞天權心中忽有一層陰翳浮現。


    “殺你,易如反掌。”


    “第一次見你,隻能勝你個一招半式,但我們現在是第二次見麵了。”


    雷瀚這些話,俞天權初聽時,隻一笑置之。


    對方是擒殺楚搖光的重要助力,所以俞天權不與之爭一時之氣。


    但現在,同樣的話聽來,卻有不同意味。


    雖然沒看完雷瀚與蘇破等人交手的後半程,可是隻看戰果,便足以令人忌憚。


    俞天權親身接觸過的人裏,上一個讓他感覺這般深不可測的人,還是大師兄傅天樞。


    “……但觀雷瀚行事,未慮勝先防敗,想撿他的便宜,隻怕不容易。”


    俞天權一邊處理傷勢,一邊說道:“相反,長安城那邊一直以來順風順水慣了,今天遭逢前所未有的挫折,正是陣腳大亂的時候。”


    “長安城主,並未參戰。”雷音龍王震雨忽然插話。


    “確實如此。”


    俞天權點頭:“不過,正是這樣才有問題,否則長安城主豈會坐看蘇破身死?”


    “養傷,或者閉關。”嘉樹上人點點頭。


    “雷瀚鬧一鬧,除了殺傷蘇破等人,最大的價值就是試探出了長安城主的虛實,錯過今日,將來未必還有這麽好的機會。”俞天權簡單處理傷勢之後,當即便跟佛門中人一起出發,向東勝神洲而去。


    同行路上,誠摩大師倒是多看了俞天權一眼,想起淨華離開西牛賀洲前,私下講的一句話:


    “俞天權的目標,僅僅楚搖光一人,而我們的目標是要盡量削弱長安,以防他們繼續西進,現在大家看似一路,但關鍵時刻,這二者間有很大差別,不得不防。”


    誠摩大師長長唿出一口氣。


    世尊離開西牛賀洲未歸,他們眼下行事,還是冒了很大風險的。


    但是誠如俞天權所言,不提敖空等人,單單長安城主坐看蘇破身死都不曾出手,恐怕真的有問題。


    錯過今天這村,以後怕是就沒這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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