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撲打在巨大的船舶上,“啾”地鳴叫聲在靠岸時終於停了下來。


    船上的乘客一個個從上麵走下來,人人麵上帶著喜氣,這走一趟就是半年,再迴來便是滿載而歸,無論是收獲還是思鄉之情,他們都不能不高興。


    “林老板,終於等到您的貨了。”一隊人馬遠遠地看見船上牽手走下來的人,忙迎了上去。


    那兩人一個二十四五的年紀,穿一身長衫,麵容俊秀柔和,眼中卻帶著他這個年紀沒有的沉穩,他旁邊的女子雖是做婦人裝扮,卻仿若二八少女,麵若桃花,眼中霞光流轉,美貌非常。


    “繁哥哥,你看,接我們的人來了。”婦人喚著身旁的公子,手指著前方,卻不是迎上來的人的方向。


    那些人有些錯愕地迴頭,便見她指的方向竟然是那隊不知何時侯在碼頭的井然有序的護衛兵,這群人個個龍馬精神,一看就是貴族之家,他們倒是依稀聽過林老板出身貴族許家,卻是第一次見這麽大的陣仗呢。


    原來,傳言是真的嗎?


    林繁見妻子居然就要不管不顧地往前跑,慌忙拉住她,也顧不得這是在安國境內,隻從她的身後環住她的腰,手擱在她的腹部,柔聲道,“一一,小心肚子裏的孩子,不要胡鬧。”


    “哎呀,繁哥哥,你怎麽還是這般謹慎的性子。”蘇許一不悅地嘟囔了一句,卻是乖乖滴待在林繁的懷裏,一動不動,她和林繁好不容易成婚,又有了孩子,林繁如今年近而立的年紀了,膝下卻無一子一女,她肚中孩子的精貴,她又豈能不知。


    林繁見小妻子聽話,便也不再說什麽,隻緩緩放開了自己環在她腰間的手,拉著她跟迎上來的商隊做了些簡單交接後,便往那群護衛隊走去。


    “屬下參見無憂公主。”待得兩人走近了,護衛隊在領頭人黃雲的帶領下齊刷刷地跪了下去,“參見駙馬爺。”


    林繁和蘇許一可有可無地點點頭,林繁先開了口,“黃都統,不知陛下有何安排?”


    “駙馬爺,陛下說是一起隨公主的喜歡。”黃雲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位無憂公主可是當今的心頭肉,盛寵不亞於當年的如雪皇後,自小就在宮中攪地天翻地覆。


    要不是當年如雪皇後忽然離世,陛下擔心無憂公主哀思過度,也不會舍得把她送出海,更不會讓她嫁給一個小小的海衛使了。


    不過,想到這個海衛使真正的身份,又想到開通海上貿易之後,安國日益強盛的國力,自家越過越爽心的日子,黃雲也就不再說什麽了。反正,就現在看來,這個駙馬爺似乎十分和氣,而且為人也甚知禮,倒也不像是個海蠻子。


    “既是如此,那便直接迴京吧。”貨運之事,自有專人打理,他這次帶了蘇許一迴來,也不是為了商貿,實則是為了滿足他小妻子的願望,也是完成他自己的心願。


    五年前,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血緣至親,待他如親子的姑母如雪皇後離世,他本是要趕迴來祭奠,誰知還沒出海,便迎來了如雪皇後才剛及笄的女兒無憂公主蘇許一。


    蘇許一接連失去最疼愛她的父皇和母後,一時受不了打擊,竟是要鬧騰著自殺,為了讓她不觸景傷情,當今便把她送出了海,送到了林繁的手上。


    林繁當時一心在發展海運之事,又擔心蘇許一這表妹出意外,便一直寸步不離地守著她……本以為很快就能迴來,誰知道後來恢複過來的蘇許一居然對他死纏……林繁麵上一熱,再也不想其他,反正前年他們便在閔姨母的見證下結合在了一起。


    今年,蘇許一有了身孕,身子穩健後,便鬧著要迴來見如雪皇後,說是要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她這個提議一時順了所有人的意,於是,便順利成行。


    一別經年,林繁看著變地有些陌生的金陵城,心中百感交集,如今的安國,在全世界也是強盛之國,再無人敢輕視。


    這裏麵現任皇帝蘇林摯的功勞有,但更多的,卻是先暄帝和如雪皇後的功勞。就是如今的海運……也是他在如雪皇後的叮囑上發展出來的。


    林婧雪死後,蘇林摯按著她的旨意,把她與父皇葬在了一起。


    蘇許一小時候第一次見到林婧雪的棺柩,她更是瞪大了眼睛。無他,隻因那棺柩居然是雙棺。


    “哇,這裏麵感覺有很多故事啊。”蘇許一在國外的幾年,算是見識大增,行為做派竟是更加恣意起來。


    林繁並不理會,他看著那墓牌上的林婧雪之墓五個字,眼中酸澀,他拉著蘇許一,與她齊齊拜過了林婧雪,便攜手與她一起走著。


    “我幼時最喜歡的人,是姑母。”不知怎的,林繁忽然想跟蘇許一說說林婧雪的事情,“她那時候溫柔聰慧,善解人意,我覺得再沒有人能比過她,可是,她卻被人拋棄了。”


    這件事情蘇許一聽護國夫人講過很多次,她點頭附和,“那也不是母後的責任,相愛的兩個人,最容易鬧別扭了,她與林將軍彼此愛著對方,但架不住有人來攪局啊。世人都說林將軍深情不疇,卻落得淒慘一生,可是,我卻感覺最淒慘的是我的父皇。”


    蘇許一記得,父皇總是小心翼翼地看著母後,母後但凡咳嗽一聲,他都誠惶誠恐。不管什麽事情,父皇總愛拿來問母後,母後卻是對他愛答不理的。父皇總是鬱鬱寡歡,卻又隻能在母後麵前強顏歡笑,因為他說母後最喜歡的就是他溫和的笑容。


    可是為君者,誰又能一直笑著呢?


    父皇是北朝人,母後是大楚人,父皇這一生自打從金陵的街市上遇到了母後從此就一往而情深。無論是在大楚還是在北朝,父皇一直都是追隨著母後,一生一世,白頭到老。


    記得,母後當年最喜歡喝得雪花釀,便是父皇親自釀給母後的。當年,父皇眼中的雪兒,雪花釀剛一下肚,麵色一下子又白轉紅,而且那顏色越來越紅,就像燒熟了的蝦子,母後在他的眼中如水般清亮的眸子泛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那時候,是母後第一次陰差陽錯地來到北朝,也是那個時候,母後在父皇無微不至的關照下漸漸依賴了父皇,漸漸愛上了父皇。


    蘇林摯突然想起了父皇與母後合葬的棺柩前祭台上仍舊保存的完好的兩個小泥人。那小人的模樣可不就是活生生的父皇和母後。曾經美麗的煙火下,那一對小泥人映襯著相擁的一對幸福的戀人,倒像是二人之間愛情的橋梁,更像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蘇林摯又想起了父皇與母後合葬的棺柩前祭台上仍舊保存完好的那一對鳳凰風箏。


    曾經寂靜的星月台上,叮鈴叮鈴的護花鈴響起,白勝南帶著那顆怦然跳動的熾熱的心毫無止境地等待著她的出現!!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厥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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