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瑤麵對著牡丹聲聲的質疑,輕笑不語,隻是一雙眼睛看著對方,那把人看穿的眼神讓牡丹有一絲的心驚,卻又不自主的沉淪,明明一張平凡的臉,可這雙眼睛,卻有著致命的吸引。身上的高貴氣質,即便是軒轅國的公主,也無法比擬的,有那麽一瞬間,以美貌自持的她覺得自己在她的麵前顯得那樣的庸俗。
沒有理會牡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輕瑤直接把這石桌上的鳳尾琴轉個方向,放於自己的麵前,抬手輕撫,修長白嫩的手在古琴上隨意的撩撥著,略帶著一絲清靈的音符從她手中宣泄而出。
音色不錯!這是輕瑤對手中的這把琴的第一印象,而牡丹則因這琴音而換迴了思路,她要彈琴?
或挑或撥,或撚或撫,琴音由最初的生滯逐步為純熟,可以聽出這是彈琴的主人很久沒有彈琴的緣故,正當牡丹不知對方何意之時,一股熟悉的樂聲瞬間朝她湧來,有多久沒有聽到這琴音了,渾身一震,換迴那猜測的思緒,眼中滿是驚駭之色的看著那彈琴的女子。
明明就在眼前,正對著自己坐著,為何感覺是那樣遙遠而又高不可攀的距離,垂幔的輕紗,輕風微撫,曼紗飄飛,連帶著眼前一身素衣的女子,衣帶翩翩,如煙似幻,那一刻對方的身影,竟和自己記憶中的影像重疊。
一聲聲低沉的琴音隨著那如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帶出,空靈而悠然,緩慢而清遠,溫和而寧靜,讓聞著無不置身於雲煙霧繞的山間,聆聽溪水流淌,給人氣息舒暢,沁入心脾的感覺。
正當聽者沉醉其中之時,隨著那纖長而有力的手指在那琴弦上飛快的變化動作,快速彈撥,琴音驟轉,扣人心魂,如同奔騰的大海之水,驚起巨浪滔滔,猶如蛟龍怒吼,似想騰空而起,一躍飛升於天。
牡丹的眼中閃過的是滿滿的震驚之色,那欣喜激動的雙眸,直直的看著眼前低眉的輕瑤身上,不能自拔,她不會記錯,眼前這人彈奏的正是她至死都不會忘卻的那首曲子——《雲天》。
輕瑤即便是不抬頭,也能從對方的唿吸間的微顫中知曉對方已經聽出自己所彈的是何首曲子,隻是沒想到這牡丹也是一琴癡。
抬眸,便撞入了對方那雙閃著光芒的眼眸,慵懶的一笑,纖纖十指頓時緩了下來,琴音猶如指間清風,飄渺似煙,讓聽者原本提起的心緩緩的下墜,猶如跌入雲端般,清清淡淡,讓人舒暢不已,當最後一個尾音至輕瑤的指尖滑過,琴音驟停,可是聽者卻久久未迴過神來。
那一曲仙樂如同餘音繞梁,不絕於耳,讓人不得不感歎,聽此琴音,此生足矣,那般大起大落,便如同走過一生般,最後皆歸於平靜。
好一首《雲天》,能彈奏此曲者,當世間除了那蕭小柒既然還有人能彈奏出來。牡丹想問的話卡在喉嚨,隻能久久的望著輕瑤。今日所聽,這琴音比起當年更勝一籌,這才是真正的《雲天》,那份超脫世間之外的灑脫皆在琴音之中。
不,不可能是那人,那人已經死了,不可能還活著,如果活著,那後宮之主的位置便不會空懸,至今一國無後。如果是這樣,那麽眼前的她又是誰?牡丹不知。
“不知牡丹姑娘是否滿意所聽到的。”
不用問,從對方盯著自己的眼神中便可看出對方有多震驚,有多滿意,以至於懷疑自己的身份,不過她卻有更好的說辭,半真半假才是最容易讓人相信的。
眉頭輕蹙,許久未彈,這手還真是無用,沒有薄繭,又不用外物撩撥,那幾個手指已經磨破了皮,殷紅的鮮血凝在指尖,正準備從空間裏掏出傷藥,手卻被人握住。
抬頭一看,卻見青骨不知何時已至身旁,略微的蹲下,卻也是以保護的姿態,若是此時有人搞刺殺偷襲,他亦能護她周全。
看著青骨眉頭微皺的小心翼翼的執起她的手,拿出上好的傷藥塗抹於輕瑤那受傷的指腹間,散發著淡淡的青草香,自己不過是受了點小傷,居然用江湖中不知多少人夢寐以求卻千金難買的生肌斷續膏給她塗抹,末了還不知從哪裏扯出的白紗布條給她一個指頭一個指頭的包紮。
那樣認真的模樣讓輕瑤不忍拒絕,直到幾個手指頭都被纏上白布青骨才停了下來,沒有說話,又撤迴了剛剛所站立的位置。如果不是這指頭上的花白提醒她剛才之事,她真的會以為一切不過是幻覺,這個人啊,從來都隻是不會說隻會做。
再看看那娃娃,這麽美妙的琴音在它聽來卻是最好的催眠曲,人已經死扒著青骨肩膀上的衣裳防止自己掉落下來,那衣服上的一片濕漉不用猜想也知道是誰的傑作。
“你、你是誰?”
直到青骨同輕瑤包紮完,這牡丹才迴過神來,找迴了自己的聲音,太難以置信,原本以為今生都無緣在聽到這首《雲天》,她真的彈給自己聽了。
“我不是告訴你可以叫我姚小姐嗎?你心中所想的那人不過是我的摯友而已,所以這《雲天》可不止她一人會彈,今日你所聽到的,才該是完整的《雲天》。”
後麵的那一段,的確是她今時今日的感受,那牡丹並沒有聽過,所以她才不認為對方能聽出什麽破綻,相反,卻更加的讓對方相信自己所說的。
“你便是她口中的‘那一人’?”隻為一人而彈。
輕瑤沒想到對方會這樣問,反倒是愣了一下,隨即想起關於這首曲子的傳聞,當年的自己是懷著何種心思說著這話,她已不記得,不過,她要這麽認為就隨她去吧,點了點頭,算是迴答。
“你想要我做什麽?”
牡丹想起她之前說的話,她想讓自己成為那個她,這對她來說,又有何好處?
看出牡丹眼中的那一絲猶豫,輕瑤隻是微微一笑,終究是心動了呢,甚好。紅唇微微上揚,那纏繞著紗布的手指端起茶杯緩緩的飲著,這茶有點涼,不過夏天喝,剛剛好。
又拿起桌上托盤裏精致的點心,輕輕的咬了一口,太甜太膩了,卻有著淡淡的荷花香味,這東西小火愛吃吧。放下,再次對上對方探究的眼神:
“我不過是想進入到蕭家拿一樣她留給我的東西。”
這本就是她的目的,不過她想借助對方光明正大的住進去,她也想看看,那些人在見到一個酷似自己的她會如何,這她精心培養送去的禮物就權當是那冰魄的報酬好了,至少對於此時正患上‘心病’的某人而言,這無疑是一劑良藥,而蕭家的地位,應該會更高一層吧。
牡丹想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任何的一絲陰謀,可是卻沒有,對方那樣坦然的眼神讓她覺得對方沒有騙自己,隻是,如果是拿那人留給她的東西,為何要把自己便成她,這和她去蕭家有何聯係。
輕瑤看出對方的疑惑,索性說到底:“蕭家的人並不認識我,而今她已不再,我想入蕭家,誰又會相信我,而且那東西於蕭家來說,同樣重要,所以,你便是我入蕭家的鑰匙。”
牡丹聽懂了對方的話,她把自己變成那人,賭的是這蕭家對死去的蕭小姐的情分,若是對方認定自己便是那死去的蕭小姐,自己想要帶誰入那蕭家大院,也無人阻攔。
“如果我不同意呢?”
不同意?輕瑤挑了挑眉,好個聰慧的女子,不過她也太高看了她自己,本身這對她來說便是件消遣的事情,又不是非她不可。站起身來,優雅的撫了撫有些褶皺的裙擺,略微傾身,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牡丹:
“牡丹小姐不喜歡,那便算了,這世間隻有一個蕭家小柒,卻有很多與她相像的女子,那皇後的位置,相信其他人亦感興趣。再則,我要的東西,即便是沒有‘鑰匙’,進出蕭家,易如反掌。不過是日子過得有些無聊,想多些樂趣罷了……”
說完,也不看那牡丹一眼,便順著這湖心亭外的迴廊朝外行去,在瞥見那荷花中的蓮蓬時,想到某人那貪吃而又可愛的模樣,微微一笑,對著青骨交代了幾句,隻見一道白色的人影朝著那一大片的蓮花飛去,留下一抹殘影。
輕瑤隻是給對方最後的時間思考,因為她相信,對方已經心動了,再見青骨之時,一衣未濕,手中拿著數個蓮蓬,不錯,找到的都是可以食用的。
“牡丹姑娘,不打擾了。”
迴眸一笑,對著那猶在錯愕中的道了聲別,本想拿那蓮蓬,卻奈何指頭上的那一點點小傷,便任由著青骨拿著,一行三人毫不留戀的離去。
牡丹腦海中迴想著輕瑤所說的每一句話,她該信她所說嗎?可是,能彈奏一曲《雲天》的她,那份看淡一切的灑脫,那樣的心性之人,是她所無法與之相比的。
“等等……”
終是開口了,若是真能成為那人的替代品,榮華富貴,無上的權利,她想擁有,但最想擁有的,便是一知己良人,一份情,為此,她願意一試。
“有事嗎?牡丹姑娘,這蓮蓬應該是不用花錢的吧,而且我們可沒毀壞這湖中的荷花。”
輕瑤迴過頭,朝著那湖中一指,笑著問道。
“我想成為她。”牡丹看著不遠處站定的女子,她願意賭上一賭,也願意信她一迴。
“牡丹姑娘,你可要知道,想成為她的代價便是失去暫時的自由,待我取迴東西之日,便是你登上後位恢複自由之身時,你可願?不後悔?”輕瑤把話說明,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對方可要完全聽命於她,否則的話,她不介意除除草。
“我願意。”
牡丹眼中閃著期待的光芒看著輕瑤,堅定的說道。她想了解那個風華絕代的佳人,也想登上那尊貴的後位,更想收獲一份獨一無二的寵愛,人性是貪婪的,她這朵牡丹注定做不了清水池中的白蓮。
“好。”
散落在額前的墨發遮住了輕瑤眼底的精光,從手鐲內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兩千七百金幣穩穩的拋於牡丹身前的石桌之上,琴弦輕顫,發出嗡嗡的清音:
“這些是那兩千七百金幣,給秦媽媽也好,自己留著也罷,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你便是我的人了,天黑前,來城西的那悅來客棧找我,隻你一人。”
輕瑤特意加重那‘一人’二字,她可不願多出幾個丫鬟來,難保不是什麽人的探子。說完,便帶著青骨朝外行去,不理會身後那道緊隨著的目光,該迴去看看那家夥醒了沒有,哪有主人辦事,仆人躺著的道理,真是不合格啊。
待輕瑤離去,在湖畔旁的柳樹下,一抹白色便隨之消失,朝著那百花樓內掠去。他又聽到了這琴聲,早就經屬下匯報對方一大清早便來這裏找牡丹,她呀,總是那麽的出人意料。他也想知道,這《雲天》當年的她為何人所奏。還有那軒轅羿,愛而不得的痛苦是他心中永久的痛,那麽,就讓這痛更痛些。
牡丹不知,她的這個決定,徹底的改變了她的一生,從此後,大陸之上將因她的出現而風起雲湧,但這一切,都將同輕瑤無關。
迴到客棧,直接朝著司馬長風躺著的房間內行去,她想知道他醒了沒有,帶著一絲期盼入內,卻見小火同白虎二人在桌旁擺弄著有些藥草,白虎手拿一本醫術,眉頭深鎖的樣子儼然是遇到難題了,而那難題,不用去猜,便是那依舊在床上躺著的司馬長風。
最先發現輕瑤他們到來的是那正在擺弄著藥草的小火,轉過身子,看著輕瑤開心的一笑,便起身走了過來:
“姐姐,你迴來了,火兒好想你。”
“悶壞了吧。”輕瑤想抬高手臂拍拍對方的肩膀,卻在想到自己十指受傷時,硬生生的放了下來,把手藏於衣袖裏。
“沒有,姐姐你手怎麽了?”
小火搖搖頭,直接一手抓過輕瑤的手,讓輕瑤不得不感歎一聲,好厲的眼神,在白虎他們身邊呆久了,腦子也靈光了。
當纏著白條的手指暴露於空氣之中,輕瑤有那麽一瞬間的感覺到對方身上的冷冽之氣,卻瞬間消失無蹤,一陣微風出來,想來是自己的錯覺吧。
“不過是彈琴傷了手罷了,無礙的。”
對上白虎抬頭關切的目光,輕瑤安慰的說道,本就是小傷,被青骨包紮成這般模樣,看來的確如同受了重傷般。
“姐姐,下次出門要帶火兒去,不帶骨頭去,都沒有好好的保護姐姐。”
小火看著青骨一眼,滿是責備的目光卻讓輕瑤看來覺得好笑,這鬧變扭家夥,定在惱自己沒有帶他出門,若真是碰上什麽事情,誰保護誰還不可知。
“青骨可是給你帶來了好吃的東西哦,不要麽?”
“好吃的,火兒要。”一說到吃,小火什麽氣都沒有了,直勾勾的看著青骨的兩隻手,想從對方的手裏看出什麽。
青骨看著眼前的小火,嘴角抽了一下,自己在對方眼中還比不上一堆吃的,認命的從儲物環裏拿出新鮮的蓮蓬放於桌前,眼睛卻是看向那依舊了無生氣的躺在那的司馬長風,還沒有醒,他要是一直不醒的話,難道要他們一路帶著他嗎?
“這東西怎麽吃?”
火兒一臉不解的看著眼前那帶著一絲褐綠色的蓮蓬,他不知道怎麽吃,這東西能吃嗎?
輕瑤因為手指被包成這樣,根本就不可能剝開蓮子,正準備借此拆開手中的白紗,卻被青骨製止,一手拿著蓮蓬,從中掏出蓮子,放於小火的掌心,說了一字:
“吃……”
小火看著掌心裏的東西,覺得圓圓的和丹藥挺像的,想了想,拿起直接咬了下去,有點點的清甜,覺得可以,便把整顆蓮子放到嘴裏,咬了幾下,便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看著輕塵:
“姐姐,騙火兒,這是苦的。”
見此的輕瑤不由得輕笑出來,對著那麵無表情的青骨看了眼,便直接把手中纏著的白紗布給解下。本就是小傷,再加上那生肌斷續膏,現在哪裏還看得出有一絲受傷的痕跡,這青骨小心過頭了。
拿起蓮子,掰開,露出裏麵中間的那根青色的蓮芯,扔掉,再把那白玉般的蓮子遞於對方的麵前,笑著說道:
“要這樣吃才不苦。”
小火半信半疑的看了眼輕瑤,在拿起那蓮子吃了起來,直到沒有感覺到任何的苦味,才開心的看著輕瑤,笑著說道:
“嗯,真的不苦,骨頭你真笨……”
青骨隻是冷哼了一聲,他隻是主人的影,可不是他的仆,隻要這次去了易水城拿到冰魄,他與他們便不再有交集。
“白虎,他如何了?”
輕瑤來到床邊坐下,看向翻著醫書眉頭深皺的白虎,問了出來。
“體內的傷經過這段時間倒是被我那丹藥慢慢的治愈全了,身體已沒有大礙,隻是什麽時候醒,我也不知道。”
白虎很無奈的說著,如果不是當時自己硬塞了一把丹藥下去,他體內的傷在他自己不調理的情況下隻怕會越托越重。不過現在看來,最壞的結果,那便是。
“什麽意思?”輕瑤聽出這白虎並沒有把話說完,眉頭微皺。
“意思就是他很可能會一直這樣睡下去,成為活死人。”白虎輕歎了一聲,若是這司馬長風就這樣的話,恐怕主人自己會自責一輩子。
活死人?聽到這話輕瑤的心顫了一下,好不容易救來的人就這樣變成活死人,他這到底是為的什麽!
“沒有辦法嗎?”輕瑤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衣袖下的拳頭緊握,直到感覺到疼痛才慢慢展開,深唿一口氣,問道。
“除非誰能侵入他的意識告訴他你不是不要他,春藥不過是考驗而已,解開他的心結,這樣,也許他願意醒來。”
白虎說出一個不可能的可能,他的心結便是主人,他不願醒來的理由也是主人,除非有人潛入他的意識喚醒他,解開心結,否則他真的很可能永遠的沉睡下去。
“這世間誰人能辦到?”
輕瑤知曉,除了人和靈獸之間因為契約而有了靈魂上的牽引,彼此能用靈視交流,但是人和人之間怎麽可能潛入對方的意識,誰能辦到。
“不知……”
白虎隻是個醫者,他隻知曉對症下藥,司馬長風有心結,隻能解開心結,對方便能醒來,可是如何去做,麵對這樣一個活死人,他不知道。
不是答案的答案,輕瑤長長的歎了口氣,看了看窗外的日頭:“你們先去用膳吧,不用等我,若是那花魁來了,便安排一間房讓她住下。”
白虎和青骨對望了一眼,青骨便拉著小火朝外行去,小火不依:“我要同姐姐一起吃飯,姐姐肯定也餓了。”
青骨卻不管,直接拉著就往外走,邊走邊說道:“待你吃飽了再來幫主人的忙看著那人讓主人吃便可。”
小火覺得這樣也有道理,便說了句‘等等’,趁這青骨鬆開手,小跑幾步來到床邊,一股腦兒的把東西往床上掏,各種吃的放在輕瑤的眼前,司馬長風的身上,說道:
“姐姐,你餓了就先吃這個,火兒先去吃飯了,很快的。”
說完為了證明他很快,直接朝著已經等候在門外的青骨走去,還差點被那椅子給絆倒。
看著小火冒冒失失的樣子,輕瑤心中一暖,盯著床上的那一大堆吃的,全是那小火的零嘴,他以為她像他那般的愛吃不成。
你,什麽時候才會醒來?
沒有理會牡丹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輕瑤直接把這石桌上的鳳尾琴轉個方向,放於自己的麵前,抬手輕撫,修長白嫩的手在古琴上隨意的撩撥著,略帶著一絲清靈的音符從她手中宣泄而出。
音色不錯!這是輕瑤對手中的這把琴的第一印象,而牡丹則因這琴音而換迴了思路,她要彈琴?
或挑或撥,或撚或撫,琴音由最初的生滯逐步為純熟,可以聽出這是彈琴的主人很久沒有彈琴的緣故,正當牡丹不知對方何意之時,一股熟悉的樂聲瞬間朝她湧來,有多久沒有聽到這琴音了,渾身一震,換迴那猜測的思緒,眼中滿是驚駭之色的看著那彈琴的女子。
明明就在眼前,正對著自己坐著,為何感覺是那樣遙遠而又高不可攀的距離,垂幔的輕紗,輕風微撫,曼紗飄飛,連帶著眼前一身素衣的女子,衣帶翩翩,如煙似幻,那一刻對方的身影,竟和自己記憶中的影像重疊。
一聲聲低沉的琴音隨著那如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帶出,空靈而悠然,緩慢而清遠,溫和而寧靜,讓聞著無不置身於雲煙霧繞的山間,聆聽溪水流淌,給人氣息舒暢,沁入心脾的感覺。
正當聽者沉醉其中之時,隨著那纖長而有力的手指在那琴弦上飛快的變化動作,快速彈撥,琴音驟轉,扣人心魂,如同奔騰的大海之水,驚起巨浪滔滔,猶如蛟龍怒吼,似想騰空而起,一躍飛升於天。
牡丹的眼中閃過的是滿滿的震驚之色,那欣喜激動的雙眸,直直的看著眼前低眉的輕瑤身上,不能自拔,她不會記錯,眼前這人彈奏的正是她至死都不會忘卻的那首曲子——《雲天》。
輕瑤即便是不抬頭,也能從對方的唿吸間的微顫中知曉對方已經聽出自己所彈的是何首曲子,隻是沒想到這牡丹也是一琴癡。
抬眸,便撞入了對方那雙閃著光芒的眼眸,慵懶的一笑,纖纖十指頓時緩了下來,琴音猶如指間清風,飄渺似煙,讓聽者原本提起的心緩緩的下墜,猶如跌入雲端般,清清淡淡,讓人舒暢不已,當最後一個尾音至輕瑤的指尖滑過,琴音驟停,可是聽者卻久久未迴過神來。
那一曲仙樂如同餘音繞梁,不絕於耳,讓人不得不感歎,聽此琴音,此生足矣,那般大起大落,便如同走過一生般,最後皆歸於平靜。
好一首《雲天》,能彈奏此曲者,當世間除了那蕭小柒既然還有人能彈奏出來。牡丹想問的話卡在喉嚨,隻能久久的望著輕瑤。今日所聽,這琴音比起當年更勝一籌,這才是真正的《雲天》,那份超脫世間之外的灑脫皆在琴音之中。
不,不可能是那人,那人已經死了,不可能還活著,如果活著,那後宮之主的位置便不會空懸,至今一國無後。如果是這樣,那麽眼前的她又是誰?牡丹不知。
“不知牡丹姑娘是否滿意所聽到的。”
不用問,從對方盯著自己的眼神中便可看出對方有多震驚,有多滿意,以至於懷疑自己的身份,不過她卻有更好的說辭,半真半假才是最容易讓人相信的。
眉頭輕蹙,許久未彈,這手還真是無用,沒有薄繭,又不用外物撩撥,那幾個手指已經磨破了皮,殷紅的鮮血凝在指尖,正準備從空間裏掏出傷藥,手卻被人握住。
抬頭一看,卻見青骨不知何時已至身旁,略微的蹲下,卻也是以保護的姿態,若是此時有人搞刺殺偷襲,他亦能護她周全。
看著青骨眉頭微皺的小心翼翼的執起她的手,拿出上好的傷藥塗抹於輕瑤那受傷的指腹間,散發著淡淡的青草香,自己不過是受了點小傷,居然用江湖中不知多少人夢寐以求卻千金難買的生肌斷續膏給她塗抹,末了還不知從哪裏扯出的白紗布條給她一個指頭一個指頭的包紮。
那樣認真的模樣讓輕瑤不忍拒絕,直到幾個手指頭都被纏上白布青骨才停了下來,沒有說話,又撤迴了剛剛所站立的位置。如果不是這指頭上的花白提醒她剛才之事,她真的會以為一切不過是幻覺,這個人啊,從來都隻是不會說隻會做。
再看看那娃娃,這麽美妙的琴音在它聽來卻是最好的催眠曲,人已經死扒著青骨肩膀上的衣裳防止自己掉落下來,那衣服上的一片濕漉不用猜想也知道是誰的傑作。
“你、你是誰?”
直到青骨同輕瑤包紮完,這牡丹才迴過神來,找迴了自己的聲音,太難以置信,原本以為今生都無緣在聽到這首《雲天》,她真的彈給自己聽了。
“我不是告訴你可以叫我姚小姐嗎?你心中所想的那人不過是我的摯友而已,所以這《雲天》可不止她一人會彈,今日你所聽到的,才該是完整的《雲天》。”
後麵的那一段,的確是她今時今日的感受,那牡丹並沒有聽過,所以她才不認為對方能聽出什麽破綻,相反,卻更加的讓對方相信自己所說的。
“你便是她口中的‘那一人’?”隻為一人而彈。
輕瑤沒想到對方會這樣問,反倒是愣了一下,隨即想起關於這首曲子的傳聞,當年的自己是懷著何種心思說著這話,她已不記得,不過,她要這麽認為就隨她去吧,點了點頭,算是迴答。
“你想要我做什麽?”
牡丹想起她之前說的話,她想讓自己成為那個她,這對她來說,又有何好處?
看出牡丹眼中的那一絲猶豫,輕瑤隻是微微一笑,終究是心動了呢,甚好。紅唇微微上揚,那纏繞著紗布的手指端起茶杯緩緩的飲著,這茶有點涼,不過夏天喝,剛剛好。
又拿起桌上托盤裏精致的點心,輕輕的咬了一口,太甜太膩了,卻有著淡淡的荷花香味,這東西小火愛吃吧。放下,再次對上對方探究的眼神:
“我不過是想進入到蕭家拿一樣她留給我的東西。”
這本就是她的目的,不過她想借助對方光明正大的住進去,她也想看看,那些人在見到一個酷似自己的她會如何,這她精心培養送去的禮物就權當是那冰魄的報酬好了,至少對於此時正患上‘心病’的某人而言,這無疑是一劑良藥,而蕭家的地位,應該會更高一層吧。
牡丹想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任何的一絲陰謀,可是卻沒有,對方那樣坦然的眼神讓她覺得對方沒有騙自己,隻是,如果是拿那人留給她的東西,為何要把自己便成她,這和她去蕭家有何聯係。
輕瑤看出對方的疑惑,索性說到底:“蕭家的人並不認識我,而今她已不再,我想入蕭家,誰又會相信我,而且那東西於蕭家來說,同樣重要,所以,你便是我入蕭家的鑰匙。”
牡丹聽懂了對方的話,她把自己變成那人,賭的是這蕭家對死去的蕭小姐的情分,若是對方認定自己便是那死去的蕭小姐,自己想要帶誰入那蕭家大院,也無人阻攔。
“如果我不同意呢?”
不同意?輕瑤挑了挑眉,好個聰慧的女子,不過她也太高看了她自己,本身這對她來說便是件消遣的事情,又不是非她不可。站起身來,優雅的撫了撫有些褶皺的裙擺,略微傾身,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牡丹:
“牡丹小姐不喜歡,那便算了,這世間隻有一個蕭家小柒,卻有很多與她相像的女子,那皇後的位置,相信其他人亦感興趣。再則,我要的東西,即便是沒有‘鑰匙’,進出蕭家,易如反掌。不過是日子過得有些無聊,想多些樂趣罷了……”
說完,也不看那牡丹一眼,便順著這湖心亭外的迴廊朝外行去,在瞥見那荷花中的蓮蓬時,想到某人那貪吃而又可愛的模樣,微微一笑,對著青骨交代了幾句,隻見一道白色的人影朝著那一大片的蓮花飛去,留下一抹殘影。
輕瑤隻是給對方最後的時間思考,因為她相信,對方已經心動了,再見青骨之時,一衣未濕,手中拿著數個蓮蓬,不錯,找到的都是可以食用的。
“牡丹姑娘,不打擾了。”
迴眸一笑,對著那猶在錯愕中的道了聲別,本想拿那蓮蓬,卻奈何指頭上的那一點點小傷,便任由著青骨拿著,一行三人毫不留戀的離去。
牡丹腦海中迴想著輕瑤所說的每一句話,她該信她所說嗎?可是,能彈奏一曲《雲天》的她,那份看淡一切的灑脫,那樣的心性之人,是她所無法與之相比的。
“等等……”
終是開口了,若是真能成為那人的替代品,榮華富貴,無上的權利,她想擁有,但最想擁有的,便是一知己良人,一份情,為此,她願意一試。
“有事嗎?牡丹姑娘,這蓮蓬應該是不用花錢的吧,而且我們可沒毀壞這湖中的荷花。”
輕瑤迴過頭,朝著那湖中一指,笑著問道。
“我想成為她。”牡丹看著不遠處站定的女子,她願意賭上一賭,也願意信她一迴。
“牡丹姑娘,你可要知道,想成為她的代價便是失去暫時的自由,待我取迴東西之日,便是你登上後位恢複自由之身時,你可願?不後悔?”輕瑤把話說明,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對方可要完全聽命於她,否則的話,她不介意除除草。
“我願意。”
牡丹眼中閃著期待的光芒看著輕瑤,堅定的說道。她想了解那個風華絕代的佳人,也想登上那尊貴的後位,更想收獲一份獨一無二的寵愛,人性是貪婪的,她這朵牡丹注定做不了清水池中的白蓮。
“好。”
散落在額前的墨發遮住了輕瑤眼底的精光,從手鐲內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兩千七百金幣穩穩的拋於牡丹身前的石桌之上,琴弦輕顫,發出嗡嗡的清音:
“這些是那兩千七百金幣,給秦媽媽也好,自己留著也罷,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你便是我的人了,天黑前,來城西的那悅來客棧找我,隻你一人。”
輕瑤特意加重那‘一人’二字,她可不願多出幾個丫鬟來,難保不是什麽人的探子。說完,便帶著青骨朝外行去,不理會身後那道緊隨著的目光,該迴去看看那家夥醒了沒有,哪有主人辦事,仆人躺著的道理,真是不合格啊。
待輕瑤離去,在湖畔旁的柳樹下,一抹白色便隨之消失,朝著那百花樓內掠去。他又聽到了這琴聲,早就經屬下匯報對方一大清早便來這裏找牡丹,她呀,總是那麽的出人意料。他也想知道,這《雲天》當年的她為何人所奏。還有那軒轅羿,愛而不得的痛苦是他心中永久的痛,那麽,就讓這痛更痛些。
牡丹不知,她的這個決定,徹底的改變了她的一生,從此後,大陸之上將因她的出現而風起雲湧,但這一切,都將同輕瑤無關。
迴到客棧,直接朝著司馬長風躺著的房間內行去,她想知道他醒了沒有,帶著一絲期盼入內,卻見小火同白虎二人在桌旁擺弄著有些藥草,白虎手拿一本醫術,眉頭深鎖的樣子儼然是遇到難題了,而那難題,不用去猜,便是那依舊在床上躺著的司馬長風。
最先發現輕瑤他們到來的是那正在擺弄著藥草的小火,轉過身子,看著輕瑤開心的一笑,便起身走了過來:
“姐姐,你迴來了,火兒好想你。”
“悶壞了吧。”輕瑤想抬高手臂拍拍對方的肩膀,卻在想到自己十指受傷時,硬生生的放了下來,把手藏於衣袖裏。
“沒有,姐姐你手怎麽了?”
小火搖搖頭,直接一手抓過輕瑤的手,讓輕瑤不得不感歎一聲,好厲的眼神,在白虎他們身邊呆久了,腦子也靈光了。
當纏著白條的手指暴露於空氣之中,輕瑤有那麽一瞬間的感覺到對方身上的冷冽之氣,卻瞬間消失無蹤,一陣微風出來,想來是自己的錯覺吧。
“不過是彈琴傷了手罷了,無礙的。”
對上白虎抬頭關切的目光,輕瑤安慰的說道,本就是小傷,被青骨包紮成這般模樣,看來的確如同受了重傷般。
“姐姐,下次出門要帶火兒去,不帶骨頭去,都沒有好好的保護姐姐。”
小火看著青骨一眼,滿是責備的目光卻讓輕瑤看來覺得好笑,這鬧變扭家夥,定在惱自己沒有帶他出門,若真是碰上什麽事情,誰保護誰還不可知。
“青骨可是給你帶來了好吃的東西哦,不要麽?”
“好吃的,火兒要。”一說到吃,小火什麽氣都沒有了,直勾勾的看著青骨的兩隻手,想從對方的手裏看出什麽。
青骨看著眼前的小火,嘴角抽了一下,自己在對方眼中還比不上一堆吃的,認命的從儲物環裏拿出新鮮的蓮蓬放於桌前,眼睛卻是看向那依舊了無生氣的躺在那的司馬長風,還沒有醒,他要是一直不醒的話,難道要他們一路帶著他嗎?
“這東西怎麽吃?”
火兒一臉不解的看著眼前那帶著一絲褐綠色的蓮蓬,他不知道怎麽吃,這東西能吃嗎?
輕瑤因為手指被包成這樣,根本就不可能剝開蓮子,正準備借此拆開手中的白紗,卻被青骨製止,一手拿著蓮蓬,從中掏出蓮子,放於小火的掌心,說了一字:
“吃……”
小火看著掌心裏的東西,覺得圓圓的和丹藥挺像的,想了想,拿起直接咬了下去,有點點的清甜,覺得可以,便把整顆蓮子放到嘴裏,咬了幾下,便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看著輕塵:
“姐姐,騙火兒,這是苦的。”
見此的輕瑤不由得輕笑出來,對著那麵無表情的青骨看了眼,便直接把手中纏著的白紗布給解下。本就是小傷,再加上那生肌斷續膏,現在哪裏還看得出有一絲受傷的痕跡,這青骨小心過頭了。
拿起蓮子,掰開,露出裏麵中間的那根青色的蓮芯,扔掉,再把那白玉般的蓮子遞於對方的麵前,笑著說道:
“要這樣吃才不苦。”
小火半信半疑的看了眼輕瑤,在拿起那蓮子吃了起來,直到沒有感覺到任何的苦味,才開心的看著輕瑤,笑著說道:
“嗯,真的不苦,骨頭你真笨……”
青骨隻是冷哼了一聲,他隻是主人的影,可不是他的仆,隻要這次去了易水城拿到冰魄,他與他們便不再有交集。
“白虎,他如何了?”
輕瑤來到床邊坐下,看向翻著醫書眉頭深皺的白虎,問了出來。
“體內的傷經過這段時間倒是被我那丹藥慢慢的治愈全了,身體已沒有大礙,隻是什麽時候醒,我也不知道。”
白虎很無奈的說著,如果不是當時自己硬塞了一把丹藥下去,他體內的傷在他自己不調理的情況下隻怕會越托越重。不過現在看來,最壞的結果,那便是。
“什麽意思?”輕瑤聽出這白虎並沒有把話說完,眉頭微皺。
“意思就是他很可能會一直這樣睡下去,成為活死人。”白虎輕歎了一聲,若是這司馬長風就這樣的話,恐怕主人自己會自責一輩子。
活死人?聽到這話輕瑤的心顫了一下,好不容易救來的人就這樣變成活死人,他這到底是為的什麽!
“沒有辦法嗎?”輕瑤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衣袖下的拳頭緊握,直到感覺到疼痛才慢慢展開,深唿一口氣,問道。
“除非誰能侵入他的意識告訴他你不是不要他,春藥不過是考驗而已,解開他的心結,這樣,也許他願意醒來。”
白虎說出一個不可能的可能,他的心結便是主人,他不願醒來的理由也是主人,除非有人潛入他的意識喚醒他,解開心結,否則他真的很可能永遠的沉睡下去。
“這世間誰人能辦到?”
輕瑤知曉,除了人和靈獸之間因為契約而有了靈魂上的牽引,彼此能用靈視交流,但是人和人之間怎麽可能潛入對方的意識,誰能辦到。
“不知……”
白虎隻是個醫者,他隻知曉對症下藥,司馬長風有心結,隻能解開心結,對方便能醒來,可是如何去做,麵對這樣一個活死人,他不知道。
不是答案的答案,輕瑤長長的歎了口氣,看了看窗外的日頭:“你們先去用膳吧,不用等我,若是那花魁來了,便安排一間房讓她住下。”
白虎和青骨對望了一眼,青骨便拉著小火朝外行去,小火不依:“我要同姐姐一起吃飯,姐姐肯定也餓了。”
青骨卻不管,直接拉著就往外走,邊走邊說道:“待你吃飽了再來幫主人的忙看著那人讓主人吃便可。”
小火覺得這樣也有道理,便說了句‘等等’,趁這青骨鬆開手,小跑幾步來到床邊,一股腦兒的把東西往床上掏,各種吃的放在輕瑤的眼前,司馬長風的身上,說道:
“姐姐,你餓了就先吃這個,火兒先去吃飯了,很快的。”
說完為了證明他很快,直接朝著已經等候在門外的青骨走去,還差點被那椅子給絆倒。
看著小火冒冒失失的樣子,輕瑤心中一暖,盯著床上的那一大堆吃的,全是那小火的零嘴,他以為她像他那般的愛吃不成。
你,什麽時候才會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