蘺門雨季聲聲喚,遊子無情終生憾。


    熟悉的蘺門,蘭似那帶著疤痕的臉,王老實滿臉憨厚的樣子,抱著自己大腿,哭的撕心裂肺的小花,刹那間,恍如世間一眨眼,王鑫依舊淚流滿麵。


    他想將母親摟在懷裏,他想將妹妹捧在心上,隻是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從對方的身體穿透。


    這條路,走到最後,數落輪迴,少你一人...一聲帶著歎息的聲音,在王鑫腦海輕輕響起,那聲音,王鑫並不陌生,正是那考驗時發出的聲音。


    他們能複活嗎?良久,王鑫帶著顫抖的聲音迴蕩,卻是許久沒有人迴答。


    直到王鑫看著他自己的身軀消失在雨幕裏,看到那原本冷漠的母親眼角,落下絲絲淚珠,看到王老實粗糙的大手,無聲的將蘭似以及小花的身子擁在懷裏!


    唉!一聲長長的歎息,迴蕩在王鑫心底,除了他,沒有人聽見。


    我若說是我也不知道你相信嗎?此刻,你若是後悔,原路返迴便可以...那神秘的聲音帶著落寞,好久才傳出。


    眼中一震,王鑫沉默半響,突然笑了,臉上的笑容充滿純真,那似乎隻是在孩子身上才能有的笑容。


    我不會後悔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絲解脫。那神秘的聲音陡然啞住,良久,才發出一陣悵然若失的笑容。


    說完話,王鑫沒有理會那神秘人,盡管身子是虛幻的,但是王鑫的眉宇之間,並沒有多少落寞,腳步帶著絲絲激動,王鑫走進蘺門,看著父母和小花,眼中帶著幸福。


    這或許是它生命中的最後時光。也許是他這一生中最後的時光,或許如此做,最終會使得他欠下許多承諾。


    他的女人,他的孩子,還在等著他。隻是...這麽做。王鑫不後悔,哪怕是萬一的機會,他都不會放過。走到最後,這條路,最後隻會消失自己,但是,若那是家人的幸福換來,王鑫不後悔。


    你,真的不後悔......神秘人的聲音,在王鑫進入家中的刹那,再次響起。此次卻是帶著一絲疑惑和不確定。


    你,後悔嗎?這是王鑫心中對神秘人說的最後一句話。


    神秘人沉默下來,許久,王鑫似乎隻聽到一聲微弱到似乎不曾有過的歎息。


    。。。。。。。。。。。。。


    夕陽西下,陽光最後散落的一絲,落在王鑫的臉上。使得王鑫露出微笑,看向其旁邊正在凳子上,調皮的晃動的小花。


    娘,這衣服好小,小...小花不要..不要...蘭似正在幫著小花給她穿新衣服。小花卻是嘟著嘴,晃動著小手,一會拍拍這裏,一會摸摸那裏。


    總之一句話,不滿意,小辮子晃啊晃的,一會偎依在蘭似懷裏撒嬌,一會鬧著要王老實給他重新買衣服。


    兩人臉上都是流出出一絲溺愛,也有著一絲無奈,似乎這個家中,少了王鑫,也少了許多。


    以往小花撒嬌或者耍賴的時候,蘭似總會讓王鑫帶著小花出去玩,而此刻王鑫不在,兩人還真有些束手無策。


    一番軟磨硬泡之下,王老實最終隻有無奈的答應小花的請求,答應再給他買一件衣服,這才使得小花安靜下來。


    王鑫看到安靜下來的小花,高興地迴到屋子裏,有些費力的爬到床上。


    小心翼翼的窩著被角,從裏麵拿出一件小包裹,碎花片做的布包裹,小花珍惜異常的打開,其內一件粉紅色小肚兜,使得王鑫眼中一愣,隨即沉默下來。


    接著王鑫看到小花的布包裹中,滿是各式各樣的糖果,小花看著那些糖果,大大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兒。


    等小花在長大一點,小花就帶著糖果去找哥哥,壞哥哥,一定要早點迴來啊!不然小花不知道路可怎麽辦?村裏人都說,靈觀廟裏的主持..一想到這裏,小花眼中一哆嗦,似乎有些害怕。


    但是轉眼,小花臉上的害怕就消失了。等找到哥哥,就什麽也不怕了,哥哥會保護小花的...看著小花稚嫩的臉上,那堅定地神色。


    王鑫眼中一震,默默轉身,來到屋前。


    有酒嗎?王鑫平靜開口,此刻神秘人沒有聲音傳來,隻是無聲掉下一個戒指。


    神識一掃之下,王鑫看到其內無數美酒,微微點頭,沒有言語,拿出一瓶,無聲的躺在地上,一口,一口喝起來。


    等小花在長大一點,小花就帶著糖果去找哥哥..


    等找到哥哥,就什麽都不怕了,哥哥會保護小花的。


    腦海中小花那稚嫩的聲音,不停迴響,王鑫沒喝一口,眼中的悲傷就會多一分,直到那一夜,王鑫醉倒在夜空下,忘記了一切。


    這條路,走到最後,驀然迴首,消失的,隻有自己,然而換來的,卻是無聲默默地陪伴,盡管不知道此地是何方,竟然將自己走後的時光在現。


    隱約的王鑫猜到似乎這就是補償,他可以看到自己走後,家中到底發生過什麽,那一幕幕的歲月,似乎再給他一個機會,讓他重溫一次。


    當月亮一次又一次圓了又圓,王鑫仍舊在院中合著酒,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看到蘭似和小花的身體漸漸越來越差,尤其是隨著小花年齡的增長,發病之時需要的丹藥也越來越多之時。


    王鑫就越發的沉默,眼中不時出現陰霾,蘭似臉上那痛苦的神色,以及小花發病之時,臉上的蒼白,都會深深刺激到王鑫。


    又值夜深人靜,小花那帶著甜美的睡姿,映入王鑫的眼角,使得王鑫臉上露出笑容。


    南水,你你..你竟然欺負小花...你..蛋蛋,你也一樣..模糊的,小花總會趾高氣昂的唿喊著南水蛋蛋,石頭的名字,話語中帶著得意。帶著高昂。


    而此刻的王老實,就站在王鑫身邊,替小花窩了窩被角,沉默的,迴到了房間。


    推開門。蘭似那蒼白的臉上。滿是沉默,以及愧疚,臉上的疤痕。輕微蠕動著,給人一種猙獰的感覺。


    對不起...老實...蘭似這一生,欠下你太多了,若是在一開始,我遇見的就是你,那該有多好..蘭似眼角不知何時留下淚水。


    那淚水的悲傷,是王鑫從不曾看到過的。


    王老實上前,將蘭似摟在懷裏,臉上帶著微笑。


    要是你一開始遇到我。肯定會一腳踢死我,哪裏來的乞丐,跑我這來了...王老實臉上依舊帶著笑容,嘴中笨拙的講著笑話。


    噗嗤一聲,蘭似果然笑了,眼角的淚水隨之蒸發。


    這輩子遇到你。才是蘭兒最大的福氣,謝謝你,給了我幸福..王老實渾身一震,沒有言語,將蘭似抱得更緊了一些。


    孩子命苦。這一切,都是那些人做的孽,不關你什麽事,有了你,一樣是我的幸福..王老實的話,使得蘭似眼角再次流出淚水。


    那淚水濕透了王老實的衣襟,胸膛,肆意奔騰,詮釋著一個母親出的悲傷。


    良久,王老實低下頭,看和蘭似,踟躕半餉,還不忍不住輕輕開口問道:還有多長時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那話語中,帶著一絲顫抖和隱隱的一絲恐懼,使得蘭似一顫。


    若是拖得久了,兩個都會死,小花會死,鑫兒也會死,隻有...蘭似的聲音帶著痛苦,帶著一絲迷茫和恨意,使得王老實一震,盡管不願意接受,還是無聲的沉默下去。


    沒能給王家留下香火,蘭兒對不起你...蘭似伏在王老實的懷裏,眼中帶著一股依賴,似乎此刻懷裏的男人,就是全世界。


    鑫兒就是王家的根,隻要鑫兒還活著,王家就不會沒有根....淡淡的,王老實的話語傳遞,卻是刹那間使得蘭似的哭聲止住,眼中有著一股晶瑩之色和淒迷。


    火或許這一世,在沒有一個男人,讓她如此震撼過。


    王鑫看著這一切,心中似乎是刺痛,又似乎是溫和,一股無言的惆悵繚繞心頭,是夜,王鑫一口一口的喝著酒,腦海中卻是彌漫著王老實的話語。


    心中的一股酸澀和苦楚漸漸升起。


    謝謝你,爹.....心中無聲呢喃著這句話,王鑫漸漸醉倒在夜色裏,隱沒在陰霾中,無聲無息。


    每日,王鑫都會陪著小花和王老實,還有蘭似,低眉頜首,一個輕微的動作,一絲遺落的表情,都落在王鑫眼裏。


    雖然沒辦法讓他們看到自己,但是王鑫依舊感覺很快樂,因為他知道,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他們都會一一醒來。


    哪怕輪迴之後在不醒,可是,心卻是快樂的。


    王鑫的身體也越來越虛弱,他的頭上染上了銀絲,他的眼神出現了渾濁,他的背也漸漸開始坨起,隨著蘭似他們日漸虛弱的身體一樣。都在無聲的消亡。


    直到又一個月圓之夜的到來,王鑫體內的生機僅僅隻剩下那麽一絲,倚在門前,靜靜地喝著酒,眼中帶著微笑。


    老實,蘭似這一世,遇到你,是最大的幸福,若是有來世,蘭似隻願意做你的妻子,好嗎?


    王老實黑黑的臉龐上,陡然有些一抹深沉的淚花流淌下來。


    你走了,我還守著你,一輩子,隻要你願你....王老實的淚無聲落下。


    那一夜,祁連鎮的雨,很大,彌漫了整個村子,依如,蘭似來時的那場雨,將一切都淹沒。


    而王家,此時卻燈火彌漫,透著一抹死寂。


    圓桌上,蘭似抱著小花端坐著,他的周邊,有著七盞燈。每一盞燈中,都有著一絲頭發在燃燒,雖隻是一絲頭發,卻燃燒的很慢,很慢,似乎如此燃燒下去,在燒個幾百年都有可能。蘭似抱著滿臉迷惑的小花。帶微笑看著小花。


    小花,過得快樂嗎?


    娘,小花過得快樂啊!有娘陪著,爹陪著,小花過得很快樂。小花眨巴這眼睛,蒼白的臉龐上帶著一絲隱藏不住的哭意。不知為什麽小花此時就是很想哭,看著母親蒼白的臉龐,以及深陷的眼窩,小花在害怕,甚至連小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害怕什麽。


    小花,親親娘好不好,娘不好,沒有保護好小花,害的你小花病,小花不要怨娘....說話的當口,蘭似的眼角淚水便已經落下。


    娘,小花生病和娘米有關係的,娘不哭....小花喂你糖吃,吃糖糖,就不哭了.....小花揮舞著小手,要讓蘭似吃糖。蘭似眼中的淚更濃了,接過小花手中的糖,輕輕抿入口中,那感覺,很甜,很甜....


    花兒,娘給你唱歌好不好....好啊,娘!


    雨中的柳兒吹啊!孩子你快快睡!


    嗚咽的牧童,趕著牛兒,還在晚風中流淚……


    孩子你是誰?你是我的乖寶貝……


    喂你喝水,憂你心碎,盼著你早早睡(⊙o⊙)…


    寶貝蹙起眉,夢中你遇見了誰?


    嘟起油瓶嘴,媽媽學不會,寶貝寶貝快快睡....


    風中的羌笛響,寶貝你莫驚慌,媽媽還守在你的身旁。


    門外的小狗唱,寶貝你莫彷徨,媽媽還守在你的身旁。


    媽媽會一直守著你……


    望著你小小的身體,你可知媽媽有多愛你....


    小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睡著了,小小的臉龐上,帶著一絲笑容,帶著一絲甜蜜,她不記得娘親多久沒有這樣哄著她睡覺了,看著小花臉上甜甜的笑容,蘭似的淚水順著臉龐,滴在了小花的睫毛上,使得小花長長的睫毛上有些輕微的眨了眨。


    燈火依舊明滅著,隻是人已沉睡。那一夜,王老實,一直守在蘭似的身邊,握著蘭似的手,看著燈火一直燃燒著,而蘭似的樣子越來越蒼老。


    老頭子,這一輩子,蘭似對不住你,你怪我嗎?蘭似幹枯的雙手已經完全沒有一絲血色,隻是隻是眼中帶著溫柔,撫摸著王老實黑黑的臉龐。


    你給了我一個家,夠了....燃燒的七盞燈此時隨著王老實的話語,熄滅了三盞...


    那一夜,燈火燃盡,蘭似的樣子漸漸從一個老嫗的樣子,變成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頭發白了,腰也彎了,渾身的皮膚像是萎縮了一樣,看起來極為恐怖,但王老實一直抱著蘭似,從沒有鬆過....半分,他的眼中始終和初見到蘭似那般...溫柔。


    老實,蘭似要走了,在忘川湖畔,蘭兒等著你,等著你一起,蘭兒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你,都給你....在微笑中,蘭似閉上了眼,那眼中有常人難以理解的快樂,更有著幾世都難以堆積的傷痛。


    鑫兒,娘能給你的,都給你了....剩下的四盞燈此時盡皆熄滅,蘭似的身體慢慢風化,消失在了王老實的手中。


    王鑫靜靜的看著這一幕,當看到蘭似的身影消散之時,他的身子也隨風飄散了,嘴角帶著一絲微笑。


    隻是就在王鑫的靈魂之火完全要熄滅之時,他的眼睛猛然睜圓,死死的盯著家門口,那遠遠的群山之中,眼中帶著不可思議,以及震驚。


    在王鑫的瞳孔之上,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影子,隻是王鑫甚至來不及看清,整個人就已經消散了。


    一切就如同一個夢,刹那間,一切都改變在,這也就是王鑫所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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