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忙碌的女人,看起來都很美,這句話殷臥雪沒有說出來。


    「月朧茶技精湛,就是身世不好,你說他為何不喜歡月朧呢?」老人問道。


    「他?」殷臥雪蹙眉,很是茫然,她不知老人口中的「他」所指何人。


    「還能有誰,當然是小翼子。」老人嘆口氣,無奈的搖頭。


    小翼子?殷臥雪目光一閃,她說的不會是傅翼吧?


    「他是帝君,就算不能立月朧為後,也可以封一個妃位,即便妃位也不行,貴人總該行吧。」老人喃喃念著。


    「你是?」殷臥雪對老人的身份更好奇了,她居然叫傅翼,小翼子。


    「你還不知我是誰嗎?」老人轉念一想,說道:「也對,你怎麽可能會知道我是誰呢?我是小翼子的大姑母。」


    聞言,殷臥雪恍然大悟,原本她就是長公主傅語莘,傅語莘的傳奇,殷臥雪也有耳聞,一生未嫁,不是她不嫁,而是不能嫁,沒有人敢娶她,十七歲那年,她得了個怪病,*之間頭髮全白,人也老了,明明隻有十七歲,看起來卻像八十歲的老婆婆,說出奇怪,原本以為她會死,很多年過去,她依舊如此。


    當時的帝君,特別*愛這個女兒,為她尋遍名醫,外公對她的病也束手無策。


    「你外公跟你說起過我嗎?」傅語莘問道。


    「有。」殷臥雪點頭,她的事跡,除了外公所說,其他的她都是道聽途說,因為從外公口中,她對傅語莘產生了好奇,隻要有人說起傅語莘,她都會豎起耳朵多聽。


    她雖好奇,卻從未問過傅翼。


    「你外公說我什麽了?」傅語莘問道。


    「外公說你……」


    這邊兩人在聊天,另一邊月朧待小火爐上的燒的水開後,將茶入了茶杯,便提起小火爐上燒著的執壺,抬手懸壺高沖,注水入杯中,強勁的水流,使茶葉在杯中轉動起來,熱力直透杯底,茶香散開。


    頓時,水蒸氣在她麵前溢滿,茶香漂浮起來。


    月朧反手,用竹鑷子夾著小茶杯,轉洗著,再倒掉。


    聽到倒水聲,老人移了移頭,目光卻未移動,對殷臥雪說道:「月朧丫頭開始洗茶了,很快就可以品嚐了,你一定沒嚐過月朧泡的茶,保證隻要你嚐了一次,就會想第二次。」


    殷臥雪沉默不語,她並非沒喝過,五年前她就嚐過,月朧的茶技不如哥,哥泡出來的茶,那才叫精湛,喝了一杯想第二杯。


    「知道洗茶嗎?」老人問道,根本沒給殷臥雪迴答的機會,接著又說道:「因為茶葉在採摘製作的過程中,難免會有些雜質髒物,一來是為了洗幹淨,二來也去了茶的沖性,讓茶更醇和悠遠,品出的味道更香甜。」


    殷臥雪沉默,老人接著說道:「這品茶也是一門學問,有種說法,做頭道水,二道湯,三道四道是精華,唉!小翼子真是沒福氣,若是娶了月朧,他就有口福了。」


    「姑姑,不是帝君不想娶月朧姑姑,而是月朧姑姑不願意嫁給帝君。」站在老人身邊的宮女忍不住了。


    殷臥雪目光落到宮女向上,現在看來,此人雖一身宮女的穿著,卻不是宮女,她叫傅語莘姑姑,又叫月朧姑姑,宮人如何叫傅語莘她不知道,卻知道所有人都叫月朧姑姑。


    宮女不說錯,五年前,她見到傅翼看月朧的眼神,便知傅翼喜歡月朧,隻是郎有情,妹無意,月朧的心思不在傅翼身上,對哥到有幾分好感。


    殷臥雪不能確定那是不是情愫,隻能說是好感。


    「就你知道。」老人不樂意宮女所說。


    「姑姑,我本來就知道。」宮女嘟著嘴。


    殷臥雪無心聽兩人的語,目光注視著月朧手中的動作,一舉一動,從骨子裏的透出一股幽雅和柔美,不愧是傅翼喜歡過的女子。


    月朧優雅的提起茶壺,把茶水倒入一個圓筒形的小杯子,接著將另一個小茶杯,倒扣在那裝有茶水的杯子上,手掌一覆,兩個茶杯就倒了個位。


    月朧泡了四杯茶,一杯給老人,一杯給宮女,一杯給殷臥雪,一杯給自己。


    宮女很貪杯,一口喝完還向月朧要。


    「琴兒,你要知足,有一杯就算了,茶是用來品嚐,而不是像你這般牛飲,還想讓月朧管你喝飽嗎?」老人無奈的搖頭,這丫頭再這般下去,真擔心她嫁不出去。


    月朧將茶遞給殷臥雪,淡淡道:「蕭王妃,請。」


    殷臥雪接過,優雅的泯了一口。


    「如何?」月朧問道,她需要殷臥雪對她的評論。


    殷臥雪淡淡一笑,微微抬目,深深的望著月朧,輕聲吐出兩字:「不錯。」


    「與五年前相比呢?」月朧問道,對她的迴答,不是很滿意。


    「有進步。」殷臥雪又吐出三字。


    「與令哥相比呢?」月朧又問。


    「你想要我如何迴答?」殷臥雪反問。


    「實話。」月朧不想聽敷衍。


    「泡茶不僅光靠手技,還要靠心境,你們沒得比。」殷臥雪言畢,抬手又飲了一口,微微閉目,深吸一口氣,略略迴味其感。「品茶也要看心境。」


    傅語莘暗嘆,她雖看不見,卻能感覺得到,殷臥雪身上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氣質,這種氣質,除了殷臥雪,她隻在一個人身上看見過,殷臥雪的母親,殷氏皇朝殷王妃身上。


    月朧略略一頓,淡淡道:「品茶品的是心境,此刻,月朧不覺得蕭王妃有心境來品茶。」


    月朧一言道破,殷臥雪睜開眼睛,她也坐不住了,拿出琴兒交給她的半塊玉佩,問道:「怎麽會落到你們手中?」


    殷臥雪不能確定,這半塊玉佩是傅語莘給她的,還是月朧。


    月朧微微一笑,紅唇微啟,柔聲道:「紅袖送來的。」


    殷臥雪聞言,渾身一怔,沒想到是紅袖,閉上雙眸,深吸一口氣,問道:「她說了什麽?」


    「什麽也沒說。」月朧迴答。


    殷臥雪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月朧,她知道月朧沒有說謊,月朧沒必要對她說謊。「另外半塊呢?」


    「不知道。」月朧搖頭,紅袖隻將這半塊交到她手中,她不知道這半塊玉佩是殷臥雪的,是在殷氏皇朝,不小心掉了,被殷遏雲撿到,追問她半塊玉佩的來歷,她如實迴答,他就讓她迴傅氏皇朝,將這玉佩交給殷臥雪。


    她的身份在傅氏皇朝的皇宮裏很敏感,所以,她隻能求助姑姑相助。


    紅袖死了,又沒對月朧說什麽,她覺得可以快一步找迴孩子的線索又斷了,希望後的失望,這種感覺真不好受。


    殷臥雪不知她是如何離開涼亭,等她迴到東宮,已經是深夜了。


    閑靜宮。


    先皇賜給傅語莘的寢宮,無論是誰都沒資格將她趕走,即便是傅翼,當年傅翼拋起一場宮變,傅語莘沒插手,更沒支持誰,對她來說,帝君是誰都無所奈,傅翼當上帝君後,也沒對傅語莘趕盡殺絕。


    不過問事事,不爭權奪勢,安分守己,你在後宮才能安然無恙。


    很多人都幾乎將傅語莘這個人給忘了,也沒有人來閑靜宮看她,除了幾個伺候她的宮女,一年到頭幾乎沒有人來。


    月朧泡好茶,放在傅翼麵前,柔聲道:「帝君,請喝茶。」


    傅翼端起,泯了一口,不用的嘆息。「還是月朧泡的茶合我的口味。」


    「我收琴兒為徒了。」月朧的意思很簡單,他以後若是想喝她泡的茶,直接讓琴兒給他泡即可。


    「琴兒。」傅翼蹙眉,他懷疑琴兒那丫頭能學會嗎?不是他低估了琴兒,而是她不是那塊料,她對什麽事都隻有三分熱度,新鮮氣一過,就完全沒興趣了。「你不是不收徒嗎?」


    以前他問過她,茶技那麽精湛,為何不收徒,她的迴答很果斷,不收。


    「現在想收了。」月朧說道,她從小就被皇太後帶在身邊,在這宮裏她已經習慣了,若真有一天她離開了,她會留戀,在這裏還有她放不下的東西。


    「還打算走嗎?」傅翼問道,他知道她為何收徒,她是想離開,去追求她想要的東西,隻是,傅翼也不想打擊她,可又不想看著她繼續錯誤的*下去,這樣會毀了她一生。


    「走。」月朧很果斷的點頭,上次離開,她就沒想過會再迴來,這次迴來,全是受人之託,等教會琴兒茶技,她便會離開,這一離開,恐怕是真的再也不會迴來了。


    「去殷氏皇朝。」傅翼不是問,而是肯定,除了去殷氏皇朝,想不到她會去哪兒,在這個世上,她無親無故,沒有指定的地方,除了殷氏皇朝。


    「嗯。」月朧嗯了一聲,曾經,她以為這是夢想,直到她去了殷氏皇朝,找到了他,她才知道,原本,她的夢想也能實現。


    「為他嗎?」傅翼又拿著茶杯的手緊了緊,猶豫了一下,決定告訴她,否則,她會走上一條不歸路,趁現在還來得及阻止她,將她從那條不歸路上拉迴來。


    月朧不語,沉默是默認,她喜歡殷遏雲,從第一眼見到他時,她就被他深深的吸引,對傅翼,她沒必要隱瞞什麽,傅翼有什麽心事都會對她說,所以,她的秘密也會與他一起分享,況且,這並不算是什麽秘密。


    以前,有皇太後在,她不敢奢望,也不敢放手去追她的夢,去努力爭取她的幸福,現在皇太後死了,她等於是解脫了,當然,她並非希望皇太後死,皇太後視她如己出,將她當親生女兒般疼愛,可以說,如果沒有皇太後,就沒有她月朧。


    皇太後的死,對她的打擊也很大,所以,她義無反顧決定陪葬,她這個請求傅翼也同意了,她服下毒藥,躺進了棺材裏,隻是沒想到,醒來之後,她離開了皇宮,傅翼放她自由,站在大街上,她茫然了,天下之大,既沒有她的去處。


    在茫然之際,她想到了一個人,想到了一個地方,那一刻,她心如潮水,仿佛找到了希望般,看到了人生的目標。


    在殷氏皇朝,她一路問到殷王府,而他卻不在王府內,而是成為了殷帝,她去皇宮找他,又費盡了心思,皇天不負苦心人,總是讓她混進了皇宮,可是問題又出來了,殷氏皇朝的皇宮,不輸給傅氏皇朝的皇宮,又費了一番的功夫,總算是見到了他。


    托殷臥雪的福,上次他來傅氏皇朝時,殷臥雪將她介紹給了他。


    原本,她以為他忘了自己,不曾想到他記得她,並不是因她的長像,而是因殷臥雪。


    他很照顧她,將她當貴賓一般,她很享受,想告訴他,其他不用這樣,隻要能讓她見到他,她就滿足了,那個時候她才知道,其實,她想要的很簡單,一份簡單的愛,一份沒有雜質的愛,一份可以給她安全的愛。


    若不是她掉了那半塊玉佩,被他撿到了,她也不會應他的請求迴傅氏皇朝。


    當然,她不是被逼的,她是自願的,隻要能幫他做事,她都覺得幸福。


    有分離,才會有思念,才會期待下次再見。


    「你喜歡他?」傅翼問。


    月朧斂起思緒,低眸看著手中茶杯中的水,輕輕地搖晃著。「不是喜歡,是愛。」


    以前是喜歡,是欣賞,與他相處一段時間後,不再是喜歡,不再是欣賞,這些滿足不了她了,是銘心刻骨的愛。


    得不到,不奢望,得到了,不滿足,變得貪心起來,想要得到更多。


    傅翼挑眉,看著月朧,有一種她已陷進沼澤的危險,為了不讓她越陷越深,他一定要阻止她。


    「他喜歡你嗎?」傅翼問。


    月朧愣了一下,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應該是喜歡。」


    如果對她沒好感,他不會將她留在宮裏,不會對她照顧有佳,她不會相信,這一切隻是因殷臥雪,或許,她也感覺到了,隻是不想承認罷了。


    「月朧,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殷遏雲不會喜歡你,永遠也不會。」傅翼很直接的說道,月朧鼓足勇氣去追求她想要的東西,他想支持她,若是喜歡別人,他會支持,可那人是殷遏雲,他若是支持,隻會將她推下無盡的深淵。


    月朧臉色一白,抬頭望著傅翼,清眸裏有著不佩輸的倔強。「你憑什麽這麽肯定?你又不是他?」


    「月朧,聽說過破浪嗎?」傅翼問道,他在心中過濾,如果說才不會傷到她。


    「聽說過。」月朧點頭,又說道:「殷臥雪的未婚夫,在他們成親那天,破浪突然自殺了,為此,殷臥雪接受不了,走了一年,迴來後又替代殷眠霜和親。」


    「那你知道破浪為什麽自殺嗎?」傅翼追問。


    月朧答不出來,道聽途說的版本很多,她也不知道該相信那一種。


    「因為他不愛殷臥雪。」傅翼一字一句,以前他不知情,後來他知道了,曾經,他還吃過破浪的醋,他妒忌破浪,他都不能得到殷眠霜的心,破浪卻可以,更過分的是,破浪不喜歡殷眠霜,他還用破浪來打擊臥雪。


    現在想想自己曾經做過的事,他都覺得心悸,臥雪被他傷得真的很重,他的仇恨,不該她來背負,她卻替代殷眠霜承受了,真不知她當時是如何忍下來的。


    「不愛可以說,為什麽要自殺?」月朧不懂,不愛就是不愛,愛就是愛,隻要破浪明說,她相信臥雪能理解,不會逼著他娶自己。


    「臥雪不知道他不愛,他自殺的主要原因,也不是因臥雪,而是他愛的人逼著他娶臥雪。」傅翼從來沒發現說話這麽累,一邊要說得婉轉,又要讓她聽得明白,聽懂之後還要讓表示理解,這樣說話,真心的累啊!


    「他愛的人不愛他?」月朧問,隻有這個原因,她好奇的是,誰逼著破浪娶臥雪,那個人到底出於什麽目的。


    「愛。」傅翼肯定的說道,殷遏雲愛破浪,這一點毋庸置疑。


    月朧蹙眉,說道:「不夠深愛。」


    「刻骨銘心的愛。」傅翼挑了挑眉,他是不是繞得太遠了點?不過,謎底就要解開了。


    「你到底想要說什麽?」月朧似乎也聽出了端倪,傅翼不會莫明其妙的對她說這些,何況這些都是別人的事,破浪畢竟曾經是臥雪的未婚夫,以她對傅翼的了解,他不可能不吃醋,不可能這麽淡然處之提起破浪,即便他們不相愛。


    還有,他跟她聊破浪的愛做什麽?


    「你不想知道破浪愛的人,愛破浪的人是誰嗎?」傅翼還加上愛破浪的人,他是想提醒月朧,那個人也愛破浪。


    「你該不會是想要告訴我,那人是臥雪的哥哥,殷遏雲吧?」月朧隨口問,破浪是男人,臥雪的哥哥也是男人,所以,她壓根就沒往那方麵去設想,她會這麽問,隻是想敷衍傅翼。


    傅翼猶豫了一下,薄唇開啟,吐出一個字。「是。」


    「哦。」月朧哦了一聲,突然想到傅翼說了什麽,目光一睜,蹭的一下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你聽清楚了。」傅翼看著驚動的月朧,殷遏雲果斷沒告訴她,不過,話又說迴來,殷遏雲沒事告訴她自己愛誰做什麽?


    傅翼很懷疑,殷遏雲就沒看出月朧對他的感情,別有用心嗎?還是他看出來了,卻置之不理,她愛是她的事,他沒這個意思,是他的事,兩人之間不衝突。


    所以才沉默,任由她如飛蛾仆火般。


    「不可能。」月朧又眸無神,跌坐在地上,仿佛抽走了她身上最後一根支撐力。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是騙她的,殷遏雲怎麽可能愛破浪?


    安慰的話,說得再多她聽不進去也無濟於事,這個時候她需要一個人靜靜,傅翼起身,看著又眼黯淡無光,神情渙散的月朧,到嘴邊的話被他吞了迴去,不能給她安慰,也不能再給她打擊。


    離開閑靜宮,傅翼突然不知去哪兒了,想去東宮,又不敢去,他怕殷臥雪又問他孩子的孩子,真後悔說了那句話。


    東宮,殷臥雪睡不著,翻身而起,披了件披風,殷臥雪縱身躍出窗外,身影如疾風掠過,快速的離開皇宮。


    驛站。


    「三更半夜你不睡覺,跑我這裏來做什麽?」蘇卓然打著哈欠,睡夢中被人吵醒,脾氣再好的人也會發火。


    何況蘇卓然的脾氣本就不佳,被殷臥雪從夢中挖起來,不火大才怪。


    蘇卓然也很好奇,她三更半夜來找自己所謂何事,他可不覺得她是特意從宮中跑出來與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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