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下課,主幹道上聚攏的學生越來越多,用飽滿的熱情,投身到無限的宣傳當中,在學校宣傳隻是暫時之策,之後還得聯合上海的各大高校集體宣傳,最後通過學界的學生運動帶動工商界的運動,讓軍閥的醜惡嘴臉暴露出來,人人得而誅之!很多學生心中還是有點害怕,但經過這麽多人的宣傳,害怕這點情愫早就被熱情淹沒。按照大家的道理來說,軍閥們縱然心狠手辣,但也不能同時對付這麽多學生,隻要他們敢動手,立馬會引起社會各界強烈譴責,之後社會暴動,軍閥們也怕。所以軍閥必然不敢對付他們。實在不行,還可以逃到租界,軍閥再厲害也不敢在租界放肆。


    其中還有孫傳芳麾下駐淞滬督軍金桐的畫像,金桐畫像被打印了很多份,上麵都是些學生寫的辱罵詞匯。而且熱情高漲之際,還有人將金桐的畫像撕碎,或者用筆搗爛。


    有位穿著青色長衫的先生下課後急匆匆出來,之前答應一位學生寫點字,但昨天晚上沒遇見她,早上的時候自己的課又早,那女同學也沒來找他。聽說今天有活動,現在已經九點半,得趕緊找她去,不能耽誤她的活動。大夏大學就這麽點大,辦點什麽活動,一眼就能看到。所以青色長衫的先生,快步來到學生們聚集的地方,然後看到了那個女同學。


    “啊,是戴先生。”


    “戴先生來了。”


    三位女同學看到戴先生了,連忙跑過來,笑道:“戴先生,早上好啊。”


    戴先生感到不好意思:“對不起你們了,耽誤你們事情了,現在還來得及嗎?”


    女同學道:“戴先生,不用了,已經找另一位先生給我們寫好了。戴先生,您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反倒是我們才應該道歉。”


    戴先生笑了笑:“寫好,那自然最好,你們這是宣傳……”戴先生抬頭看了一眼橫幅,不出所料,也是宣傳打倒軍閥的。看到橫幅上麵的字,崢嶸鐵骨,張力十足,好字!不知道這女同學說的先生是學校的哪位,學校書法好的不少,但有這種筆法的很少見。讀書人總是秀氣一點。


    女同學將一本小冊子遞交給戴先生,道:“宣傳軍閥無能的,諾,這是小冊子,上麵都控訴了軍閥的罪過,而且還有個小禮物哦。”


    戴先生點點頭,將小冊子收下,學生能有如此愛國情懷,確實值得高興。之後問道:“上麵提書的先生是誰?”


    女同學想了下道:“是位不認識的先生,不是我們學校的老師。估計是來找人的吧。”


    “找人?哦,那我知道了。”戴先生點頭。


    “嗯,剛才往那邊去了。”女同學指著校園主幹道深處,剛才還看見的,現在已經不見了,估計走其他小路了吧。


    戴先生笑道:“那,不打擾了,你們忙。”


    戴先生告辭,心中還在想著剛才那字的事情,書法水平很高,想必國文水平也不低,如果有幸可以探討探討。但之後,戴先生也不介懷,先迴一趟辦公室,今天接下來就沒課了。上次,文瑾約自己一聚,都是他們以前的高中同學、以及同校的朋友等等,不好不去,於是就去了。


    約好中午之前在學校這邊集合,現在還早,去一趟辦公室,看看文瑾她迴來了沒有。


    另一邊,嚴不聞順著小路走了兩圈,櫻花已經凋謝,當然沒了櫻花還有其他各樣的花朵,櫻花林中裏麵有一處小花壇,裏麵好幾種花朵。因為學生們要麽上課,要麽參加活動,所以櫻花林中靜悄悄的,似乎並沒有人走動。嚴不聞穿過櫻花林,四處飄揚的柳絮就好像下雪一般,花壇旁邊有一處人工建造的小湖,不大,假山細水,微微風聲。


    扶過幾根櫻花樹的枝杈,嚴不聞發現前麵花壇邊坐著一位女同學,手中捧著一本書,仔細的翻閱著,清風拂來,楊柳不依,將她額前的劉海緩緩吹起。女同學一身素衣長裙,和旁邊的百合交相輝映,分辨不出,這也是嚴不聞沒能第一時間發現這有人的緣故。女同學看書實在太過於認真,嚴不聞走到她旁邊,她都沒注意到。


    女同學口中念叨著:“eyes-are-raining-for-her,heart-is-holding-umbre-for-her,this-is-love.”女同學將書合上,放在腿上,然後看著前方,思緒隨著目光飄離了很遠。


    “眼睛為她下著雨,心卻為她打著傘,這就是愛情。”


    “啊!”女同學驚嚇到了,沒想到旁邊會出現別人,書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然後迴轉過頭,還沒看到旁邊人的麵容,他就已經蹲下去,將書撿起來,拍去灰塵,遞給她。


    “蘇小姐,我這翻譯還可以吧。”嚴不聞微微一笑。


    蘇文瑾小姐受到剛才的驚嚇,心還在跳動著,沒有反應過來,隔了一會才道:“嚴先生剛才翻譯很好,也是你上次說的那本書上麵的翻譯嗎?”


    “嗯,大概是吧。”蘇文瑾口中所說的就是泰戈爾《吉檀迦利》裏麵的名句,於是自己就順口翻譯了過來,沒想到嚇到蘇小姐,嚴不聞於是抱了聲歉。


    “蘇小姐也喜歡泰戈爾的愛情詩嗎?”嚴不聞看到蘇小姐心事重重,似乎有什麽心結沒有解開,於是問道。


    蘇文瑾認為此事沒有必要和嚴不聞探討下去,而且嚴不聞撞破她的心事,讓她有點羞怒,於是撇開話題:“嚴先生,你的那一句: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不也是一首愛情詩嗎?和泰戈爾的這句比起來也有異曲同工之意。”


    “怎麽說?”嚴不聞疑惑,隨後想到蘇小姐一人孤獨坐在這花壇,明白蘇小姐是為情所困,也就自然理解,為什麽蘇小姐會帶著愛情的眼光看這首詩了。


    蘇文瑾道:“無論生活多麽無助,都要追尋自己的所愛,你的那首詩也可以這麽理解吧。”


    “其實不然。”


    “嗯?”蘇文瑾有點詫異。


    “不知道蘇小姐有沒有聽過泰戈爾的另一句:友誼意味著兩個人和世界,然而愛情意味著兩個人就是世界。”嚴不聞道。


    蘇文瑾不理解嚴不聞的意思,問道:“什麽意思?”


    嚴不聞道:“兩廂情願的才是愛情,一廂情願隻能算是備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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