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又開始熱鬧起來了。”


    白衣男子站在一片花田間,望著縹緲的白霧,他的聲音低沉,拖著尾音,帶著一抹懶散隨性。


    仿佛對這個世界的紛紛擾擾並不感興趣。


    花田裏四季的花都有,花團錦簇,姹紫嫣紅。


    “你覺得她能成神嗎?”天帝從白霧中走出,抖了抖手裏的袍袖。


    白衣男子挑眉:“她很聰明,不是嗎?”


    天帝笑,“確實很聰明,可惜與她娘親一樣,太重感情。”


    白衣男子突然沉了神色,“感情?多麽可笑的東西。”


    “你打算怎麽做?”


    “不該存在的東西,自然是要除了它。”


    ……


    不死槐森林深處的不活城,在深夜時分,又亮起了紅色的燈火。


    城中有一座府邸,黑色石頭搭建的府邸中,有一座園子,名為“晴園”。


    晴園是整個不活城中唯一看得見草木芳菲的地方。


    晴園中有一片湖泊,圍湖種了一圈柳樹,綠柳成蔭,在夜色中隻看得見一團團黑色的影。


    湖中種滿荷花,寬大的荷葉鋪滿水麵。


    眼下人間還是春季,不活城裏的這座園子,卻是盛夏景象。


    一條棧橋通往湖心的涼亭。


    葉傾雨站在亭中,正值夜深,風帶著微微涼意。


    涼亭六角各掛一隻紅綢燈籠,裏麵燃的不是紅燭,而是人族平日常用的白燭。


    從燈籠裏透出來的光雖依舊是紅色的,但往紅綢裏麵看,卻能看到暖黃的光。


    不像不活城街道上那些紅色的火光。


    “你娘最喜歡人族的景致,她總說人間是這世上最溫暖的地方。”


    葉傾雨望著湖上的荷花,聽到聲音,沒有迴頭。


    雖是深夜,但這湖中的每一株荷花上,都散發出暖黃的光暈。


    讓這些花看上去不像真的,倒是像放在河中的蓮花燈。


    在石塘城的時候,逢上巳節,城外的河中,便會亮起一盞盞祈福的蓮花燈。


    葉傾雨曾和將軍府的仆婦們一起去放過蓮花燈,她祈求的是娘親平安喜樂。


    那時她當將軍府後院那個叫默娘的女人是她娘親,即便默娘從未給過她好臉色,她仍然願意為默娘祈福。


    那時的葉傾雨隻是將軍府一個下人,身份低微,她唯一的牽絆就是默娘。


    在默娘離開石塘城後,葉傾雨每每午夜夢迴,都會夢到默娘會坐在破舊的木窗邊,望著高牆上的天空。


    隻有這時候,默娘晦暗的眼眸中才好似有了光。


    她問葉傾雨:我沒有瘋,你信嗎?


    她說:地靈不管去到哪,都能找到迴家的路。


    她總喜歡念一首詩:行行無別語,隻道早還鄉。


    遠行之人總是心係家鄉的,就算是禽鳥野獸,也有自己的巢穴伴侶。


    但葉傾雨的迴家之路,卻是極其艱難。


    好在,她總算是迴來了。


    “我娘她……”葉傾雨猶豫著開口。


    這個問題從她知道她的爹娘是誰時,便想知道答案。


    可她又不敢問。


    世人都說廉晴死了,葉傾雨想問問她父君。


    葉疏鴻沉默半晌,“你娘她……去世了。”


    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葉傾雨心底仍感覺陡然一空。


    這世上哪有那麽多意外之喜。


    不活城的夜似乎格外漫長,夜風輕拂葉傾雨頭上的霜色發帶。


    這條發帶從她記事起便一直被她拿來綰發,而從暮子河畔的夢裏醒來後,霜色發帶便成了葉傾雨用來入夢的媒介。


    葉疏鴻站在葉傾雨身後,看著她頭上的發帶,慢慢伸出手來,但在即將觸碰到發帶的時候,卻頓住了。


    眼前站著的是他的女兒,可他卻從不曾陪過她、抱過她。


    此刻的舉止,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撫摸他的女兒,但他又心生膽怯。


    這是數千年歲月在他們父女之間滋生的隔閡。


    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消除。


    葉疏鴻最終還是收迴了手。


    不管怎樣,他總算是迴來了,他們父女倆還有很多時間去慢慢相處。


    葉疏鴻將目光轉向湖中的荷花上,“如今有父君在,魘靈十願便算不得什麽難事,雨兒定能成為夢神,跳出生死束縛。”


    葉傾雨迴頭看向葉疏鴻。


    在靈蝶崖雲鏡湖底的洞穴中,她從魔骨珠中已經見過這張臉。


    不,準確的說,應該是這張帶著麵具的臉。


    葉疏鴻依舊穿著黑色大氅,臉上戴著金色麵具。


    不過他身後不再是滾滾黑雲壓城,而是湖上散發出暖黃光暈的荷花。


    葉傾雨心裏也仿佛是暖的,她第一次感覺到來自家人的關懷。


    原來有親人相護,是這般安心的感覺。


    葉傾雨低頭看向葉疏鴻的手指,他的左手尾指斷了一截。


    葉傾雨問:“是夢神將你困在魔骨珠中的?”


    沒錯,數千年前消失在晟洲大陸上的魔,乃是被藏在那顆比黃豆大不了多少的魔骨珠中。


    而這顆魔骨珠,正是魔尊葉疏鴻的指骨。


    葉疏鴻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道厲芒,被困在自己手指所做的珠子裏數千年,這是一件讓人氣悶的事。


    更讓人冒火的是,被困進魔骨珠中,他卻毫無察覺。


    等他終於察覺出不對勁時,已經過去不知多少年月。


    “是他,當年……”葉疏鴻欲言又止。


    葉傾雨追問:“這件事,天帝可有參與?靈蝶崖雲鏡湖底為何會有你留下的結界?”


    葉疏鴻看著他的好女兒,這剛見麵就讓老父親難堪真的好嗎?


    沒有哪個父親,不希望自己在女兒眼中是強大的,是無所不能的。


    但他……明顯是失敗的。


    幸好有麵具擋著,葉疏鴻的眼神頗為無奈,卻又帶著幾分寵溺。


    “其實,當年我們並不知道自己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數千年前,正值各界圍攻魔界。


    那天,葉疏鴻突然收到一封信箋,讓他隻身赴靈蝶崖,有關於廉晴的消息告知於他。


    靈蝶崖是仙界的地盤,於他而言,無異於龍潭虎穴。


    但葉疏鴻還是去了。


    能將信箋送到他手中,說明寫信之人知道他就是與廉晴有感情糾葛的鬼麵人。


    知道魔尊就是鬼麵人的,除了廉晴,再無旁人。


    這個約,葉疏鴻必須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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