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憑欄四顧賞芬芳,柳際春輝日月光。


    未必無心多怨事,清風一夜曉溫涼。”


    那日春下,暖陽當空,令廊外當值的小太監不住的擦汗。聽著貴妃宮內傳出來的聲聲喊叫,他不免歎息道:“生子是過關,生死關,鬼門關。”


    “猴兒崽子,不好好當差,瞎說什麽?”不知何時,司禮監的王錦從外邊走進來,喝了一句。


    小太監嚇得趕緊跪下:“給二祖宗請安。”


    “起來吧!”王錦擺擺手,目光朝向宮內,問道:“如何了?”


    小太監道:“已經多半天了,可是貴妃娘娘還是沒有生產,一直就看宮女跑進跑出的,臉上沒個笑模樣。”


    “列祖列宗保佑,保佑小皇子一切平安。”


    說話間,就見一宮女急忙跑出來,邊跑邊喊:“不好了,快傳太醫,傳太醫!”


    “喊什麽!”王錦一聲嗬斥,嚇得宮女急忙住嘴,跪下道:“王公公不好了,貴妃娘娘難產,得趕緊傳太醫!”


    王錦聞言,對宮女和小太監道:“你二人立刻去傳太醫,路上不許叫喊讓別人知道。”


    “是!”


    兩人急忙離去,但再不敢宣揚。


    王錦又聽了聽貴妃的喊聲,似乎有些虛弱,便也轉身離開,一直到了禦殿。


    諾大禦殿,此時隻有一君一臣。百裏龍騰盤膝在座上,道韻繚繞。老太師梁敬一坐在下首,給百裏龍騰說著朝廷之事。


    一旁有高和立侍,他注意到王錦,急忙走過來問道:“何事?”


    “貴妃難產,危在旦夕!”


    高和點點頭,帶著王錦去告知百裏龍騰。百裏龍騰微微睜開眼,沉聲道:“老太師,隨朕去看看!”


    “老臣遵旨!”


    一行人來到貴妃寢宮,梁敬一滿是焦急之色,因為內屋榻上的,正是他的女兒梁昱。


    百裏龍騰坐在椅子上,看著下頭的一眾太醫,道:“貴妃與皇子若有什麽三長兩短,先殺爾等!”


    太醫們匍匐在地,卻無計可施。


    正這時候,老太後高翠風聞訊而來,道:“我自雲遊歸來,得一枚造化仙丹,或有奇效,速去給昱兒服下!”


    丹藥送進去不多時,但聽得嬰兒哭喊,宮女報喜道:“貴妃娘娘喜添皇子!”


    老太師梁敬一長出一口氣,對太後道:“多謝太後之恩,老臣定當報答!”


    高翠風並未多言,轉身對百裏龍騰道:“皇兒,我這皇孫兒的名諱,可曾定下?”


    百裏龍騰聞言,睜開眼睛,恰巧此刻殿外漸起風勢,吹麵不寒。百裏龍騰便道:“今日燥熱,此子出世,令人神清氣爽,恰如春風拂麵,不溫不寒,就叫他清風吧!”


    百裏清風出生,為大乾二皇子。他自幼聰穎,容貌俊秀,有天人之表。漸及長成,常與太子百裏長空在一起談天說地。


    夜半更深,百裏長空在書案前批閱奏章。這時百裏清風走進來笑道:“大哥,這般時候,還不休息?”


    百裏長空無奈道:“父皇將政事交給我,我豈敢怠慢?二弟來的正好,國事繁雜,快快助我一臂之力。”


    百裏清風笑著擺手道:“我可沒有大哥的見地,隻恐怕是越幫越亂了。”


    “二弟何必過謙,有什麽不懂之處,我來教你!”


    …………


    百裏龍騰一心玄修,不問政事,一切國政全由太子與內閣負責。而梁敬一似乎有心讓自己的孫子百裏清風奪太子之位,因此朝臣便劃為兩黨,彼此爭鬥不休。


    二皇子府上,周擎在書房來迴踱步,恨聲道:“我與你外公好不容易為了爭來這帶兵之權,隻要你這次掌了兵權,日後早晚可取而代之!”


    百裏清風眼睛盯著棋盤,淡淡的道:“論帶兵打仗,我不如四弟,還是讓他去吧。我最近新得一本棋譜,師父可有意與我對弈一局?”


    “這棋盤如何比得上家國天下!”周擎摔門而去。


    百裏清風一把將棋子丟迴棋盒,無奈一笑:“這家國天下,誰還在意過家字?”


    …………


    太師府上,周擎氣洶洶地走進來,對梁敬一道:“百裏清風,我當不得他師傅,恩師還是放過我吧。”


    梁敬一早知道周擎為何如此,笑著擺擺手,思想起當初的事:


    百裏清風對梁敬一道:“外公,你不若擁立我做太子,與我大哥相爭如何?”


    梁敬一問道:“何意?”


    百裏清風道:“父皇猜忌過重,若大哥獨攬大權,他必然不能長久。隻有外公擁立我與大哥相爭,才能保全大哥的太子與外公的首輔。”


    梁敬一聞言微微詫異,但終究點了點頭。


    想到這,梁敬一笑道:“這次就算了,以後的事還需要你我多費心啊!”


    …………


    夜色昏暗,一輛車輦停在宮門,王錦與百裏清風走在甬道上。王錦問道:“二皇子,這麽晚了,陛下那邊……”


    “父皇怪罪,全在我一人身上,與你無關。”百裏清風步伐焦急:“事情緊急,我一定要麵見父皇。”


    王錦也無法阻攔,一直將百裏清風帶到了精舍之內。


    禦榻上,百裏龍騰的虛影漸漸顯化,看著百裏清風:“何事?”


    百裏清風道:“六弟要害大哥,請父皇決斷!”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百裏清風不由得一愣,抬起頭來,卻不見了百裏龍騰的身影。他攥了攥拳頭,轉身離開……仟仟尛哾


    …………


    銜月閣中的消息傳到太嶽城,百裏清風吩咐人前往。


    老管家不解的問道:“為何要如此在意這樣一個小宗門?”


    百裏清風道:“銜月閣雖小,可它卻與聖靈教甚至徐家有牽連。若我所料不錯,六弟必然要在這裏頭做文章。若是通過徐家害了大柱國,大哥豈不是危險了?”


    老管家輕歎一聲,滿是心疼。


    待得吳情被百裏清風的人帶迴太嶽城,百裏清風道:“務必要好生看護,莫要委屈了他。”


    可惜,吳情終究沒有保護好,被六皇子百裏瀚然派人劫走了。


    百裏清風得知後,無奈道:“棋差一招,敗像已露!”


    …………


    太嶽城一處小院當中,百裏清風煮好香茶,靜坐等候。


    不多時,一道清風拂麵,花源泉與風清現出身形。花源泉笑道:“想不到二皇子竟屈尊前來,花某受寵若驚!”


    百裏清風也不多言,直接道:“此時與花會長接觸,實在不得已而為之,還請見諒。”


    花源泉自然明白,迴頭看了一眼風清。風清拂袖一揮,一道無形結界將小院罩住,內外不通,他的身形也隱去不見。


    花源泉坐下,道:“二皇子有什麽事,還請明言。”


    百裏清風出言道:“花會長助紂為虐,可知我大乾江山與黎民百姓該如何自處?”


    花源泉沒想到百裏清風如此直接,便道:“二皇子若有吩咐,盡管講來。”


    百裏清風正色道:“若真有玉石俱焚的那一天,我會給天下一個交代,但這之後的事情,就要花會長相助了!”


    花源泉神色漸肅,重重的點了點頭:“百裏龍騰之子,個個人傑!”


    …………


    百裏長空身中劇毒,命在旦夕。百裏澍澤四處奔走,尋找解藥。


    小院裏,百裏清風目送走了百裏澍澤,急忙站起身來,問梁敬一:“大哥如何迴中了毒,我為何從未聽說?”


    梁敬一無奈道:“如此看來,太子的身邊,一直有被安插的人。”


    “啪!”百裏清風一拍桌案,咬牙道:“我竟一點都沒有覺察,連外公你都給瞞過了!”


    梁敬一微微挑眉,又道:“那誤戀紅塵之毒,你母親曾經在宮中用過,主要是毒殺被百裏龍騰寵幸的女子和孩子。不過這毒,卻是四皇子從南疆之地得來呈獻給聖上的!”


    “四弟?父皇!”


    百裏清風臉色微微難看:“這就難怪了,我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六弟身上,不曾想四弟也是他的袖裏弓!不對,四弟絕沒有這等才智,難道是父皇……”


    話音剛落,百裏清風便起身要走,卻不料被梁敬一叫住,道:“你要去何處?”


    百裏清風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我怕靠三弟一人,難救大哥活命!”


    “你覺得百裏瀚然會給你機會嗎?”梁敬一平靜地道:“若我所料不錯,他應該要登門了。”


    話音剛落,老管家自門外而來,道:“六皇子求見。”


    百裏清風眉頭緊皺,梁敬一出言道:“放心吧,百裏瀚然還沒有那個膽子敢直接派人殺太子!”


    聞聽此言,百裏清風稍稍安心,轉身對老管家道:“書房待客!”


    “是!”


    …………


    百裏長空死,百裏清風呆坐廊下,喃喃自語:“大哥,弟無能,沒辦法護你周全。你要守護的大乾江山,弟一定會盡力而為!”


    老管家走上前,對百裏清風道:“亞相大人來了。”


    百裏清風急忙拭去眼淚,走到涼亭去擺好棋盤:“請左閣老到這裏來!”


    …………


    太嶽城頭,百裏清風目視古遠,嘴角含笑:“我大乾天子傷害生靈,與我大乾百姓無幹,於江山社稷何罪?古宗主要壞我大乾根基,是萬萬不能!”


    古遠麵色陰沉,耐著性子問道:“你想要如何?”


    百裏清風道:“父債子償,我願代父贖罪!”


    話音未落,百裏清風周身道韻浮現,生命之火被點燃,無數個白色光點向四麵八方散去,消融於天地之間。


    梁敬一周身顫抖不止,恨聲道:“孫兒,外公……無能啊……”


    百裏清風雙眸澄澈,仿佛又看到小時候的種種,那時似乎還沒有朝政紛爭,沒有皇子之別。


    “這個家……終究是散了……”


    一縷清風掠過,徹底吹散百裏清風的虛影,白色的光點散向太嶽城,漸漸消失。


    清風一直遊蕩於天地之間,卻無聲無息,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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