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上鴉雀無聲。宋拯原本是為了對付梁家,才上殿奏事。誰知梁敬一親自出手,將罪名移花接木到了賈家,真始料未及。


    葉淩小聲嘀咕道:“梁太師竟然不惜放棄自己的兒子,果然毒辣!”


    徐崢麵無表情,答道:“死一人總比滅全族要好,若是必要,他梁太師連自己也能豁的出去!”


    葉淩默然,他絕不會認同這樣的做法,他想要的,是守護每一個重要的人。


    禦座上,百裏龍騰投來目光,落在賈成道身上。賈成道額頭滿是冷汗,不知如何作答。


    如今證據確鑿,令他百口莫辯。今日朝會,他本想置身事外,看眾人爭鬥,不想自家反被出賣。他也令兒子賈世憲與孫子賈瑛準備了些東西,可此刻再拿出來,已經是毫無意義。


    賈世憲與賈瑛盡都起身站在賈成道身後,賈瑛懊悔不已。當初他隻想著殺賈琥滅口,哪知賈琥竟做了此等事,要整個賈家為他陪葬!


    百裏龍騰擺了擺手,王錦便吩咐人將賈家三代帶了下去。


    本以為事盡於此,哪知宋拯卻接著道:“聖上,還有一人請聖上治罪!”


    “何人!”


    “正是吾皇!”


    “這……”


    眾臣皆以為宋拯瘋了,更有人喊道:“聖上,狂生宋拯當斬!”


    宋拯不為所動,看著百裏龍騰,道:“聖上乃一國之君,身係萬民,當秉正義,叱邪惡,以為臣民表率!聖上,呂州之事……”


    “夠了!”百裏龍騰第一次麵露慍色,打斷宋拯道:“將宋拯打入死牢,嚴加看管,不得有外人探視!”


    “遵旨,帶下去!”王錦領命招唿侍衛上前拿人。


    宋拯高舉紫金鞭,天地氣運為其所用,左右不得近身,他接著道:“聖上理該迷途知返,不可一錯再錯,重用朝廷奸佞,以一己之私,而奪萬民之命!聖上……”


    “給朕帶下去!”


    百裏龍騰拂袖一揮,宋拯手上的紫金鞭轟然間碎裂,再借不到王朝之力。左右便上前按住宋拯,拖著他向外走。


    宋拯仍張口不絕:“聖上!你再執迷不悟,最終隻有萬劫不複!聖上乃一國之君,豈可鑄此彌天大錯!”


    宋拯的聲音在大殿裏迴蕩,不明所以的朝臣麵麵相覷。知曉內情的人盡都沉默不言。


    直到一不知死活的禦史上前,奏道:“臣參大柱國徐崢私自迴京,玩忽職守,在齊山畏敵如虎,養寇自重,請聖上奪其封爵,從重治罪!”


    朝臣側目,終於到徐崢了!


    今日朝會,竟然要把朝上的重臣全都折騰一遍。朝會以後,大乾朝廷必然是天翻地覆。


    那禦史話音未落,梁敬一便皺著眉頭看向周擎。很顯然此事不是梁太師吩咐,乃是周擎自作主張。


    緊接著,不少官員站出來,一同彈劾徐崢,眾口一詞,聲勢浩大。


    葉淩看向大哥徐崢,卻見徐崢依舊閉目,不為所動。


    百裏龍騰臉色微微不悅,仍耐著性子,道:“參完文的參武的,你們是不是要逼著朕把朝廷重臣都給殺了,才能罷休啊!”


    “臣等不敢!”


    眾臣嘴上這麽說,但那些禦史言官群情激憤,與徐崢勢不兩立,竟然不退讓半步。便是沈清儀等上司,也製止不了。


    眾臣聲討之中,徐崢站起身來,突然將腰間的佩劍抽出來,丟在眾人麵前,神色淡然,言道:“劍就在你們腳下,撿起來,誅殺我這個逆賊!”


    此言一出,眾臣盡都不敢上前,反而退了又退,如當日太嶽城門外,一樣膽怯。


    徐崢轉過身,未曾看他們一眼,而是對著百裏龍騰言道:“太子何罪?皇後何罪?右相王元忠何罪?”


    一字一句傳入眾人耳中,竟嚇得他們默不作聲。當初廢太子、皇後之時,司禮監可是給了朝臣警告,不許多言。今日徐崢提起,隻怕是別有用心。


    百裏龍騰不答,他無法在朝上明言其中原因。


    這時候,梁敬一便道:“此乃聖上家務事,大柱國可是有些僭越了。”


    話音剛落,徐崢冷然瞪了梁敬一一眼,驚得周擎閃身站到恩師身前,梁晨寶劍已經抽出半段。


    徐崢又轉過去,一步一步邁上禦階,站在百裏龍騰麵前:“請聖上複太子,皇後名位,為王元忠平反昭雪!”


    百裏龍騰輕聲一笑,傳旨道:“就依大柱國所請,孟婉宮複立為皇後,百裏長空為太子!追贈王元忠上柱國,厚葬之!”


    “謝聖上!”


    徐崢拱手一禮,轉身邁步,叫了葉淩一起,出離了大殿。眾臣盡都退閃一旁,不敢攔阻。


    剛到殿門處,徐崢又轉身對百裏龍騰道:“我二弟葉淩也被你通緝過,現在他和我三弟吳情是我麾下將領,朝廷命官,若有個閃失,我便向你要人!”言罷,二人便邁步離去。


    滿朝啞然,這便是大乾大柱國徐崢,與百裏龍騰平起平坐,視滿朝文武如無物。


    “退朝!”


    百裏龍騰的身影消失在禦座之上,眾臣也紛紛離去,今日朝會太過兇險,他們還需要迴去仔細迴顧消化一番。


    …………


    皇城以內,百裏太造蹦蹦跳跳的來到太後寢宮,對太後言道:“我在奉天殿屋頂上坐了一上午,他們說了好多事情,比如……”


    聽著百裏太造說完今日朝會之事,高翠風笑了笑,道:“如此最好,不需要哀家過去,給皇上也留了幾分薄麵。”


    …………


    一處小院子裏,陳珪站在院子門口,道:“恭喜皇後娘娘,聖上有旨,已經複了娘娘的名位,還有太子殿下,不日也會返京了!”


    裏頭無人言語,隻有那台織機,依舊響個不停……


    …………


    葉淩隨徐崢出離了皇城,徐崢道:“這太嶽城即將大亂,你還是早些迴宗門去才是。”


    葉淩點了點頭,道:“大哥,三弟他究竟在何處?”


    徐崢默然片刻,道:“若我所料不錯,他現在應該在百裏瀚然的手上。”


    “百裏瀚然?”葉淩不曾想過此人,驚訝道:“他曾經數次幫過我,怎麽會?”


    “幫你?”徐崢笑道:“他那不過是利用你罷了,就如軟禁吳情一樣。”


    “他是為了掣肘大哥你!”葉淩突然靈機一動:“用我們控製大哥,增加他朝廷鬥爭的籌碼。”


    徐崢拍了拍葉淩的肩膀,道:“現在明白這個道理還不晚。所以我說吳情不會有事,隻要我還有利用價值,百裏瀚然就不會傷害他。”


    “那我們這就去要人?”


    徐崢搖了搖頭,道:“去了也是徒勞,救出吳情還需要尋找時機。陳長纓既然迴來,你也該去見見朋友了。”


    徐崢值的,自然就是躲往梁州的秦笑他們。葉淩聞言一暖:“原來大哥你都知道。”


    徐崢看著葉淩,未多說什麽,實際上葉淩,吳情自與他分開以後的一舉一動,他都有所留意。仙道對葉淩的通緝,大乾對葉淩的通緝,都是因為有徐崢在,才會被取消。


    兩兄弟相視一笑,各自分別。


    葉淩便出了太嶽城,趕迴小鎮去。此時已經是晌午十分,來在許國家門口,便聽得裏頭吵吵嚷嚷:“我可告訴你們,當年我當遊俠的時候,便是那些世外的仙人,都被我打跑了好多個!”


    “你就吹吧你,有本事咱們兩個試一試?”


    “我好男不跟女鬥,再說了,你舍得打我,我舍得打你麽?”


    “哼!油嘴滑舌。”


    葉淩站在門口聽一會兒,笑著推開大門,道:“怎麽,喝酒也不叫上我?”


    “葉子!”


    “葉兄弟!”


    屋子裏,秦笑、許國、曲知若,曲知允盡都迎了出來。老友相見,自然是有一番寒暄敘舊。


    進了門來,雲淑抱著小許諾走過來。這小許諾已經快一歲了,頭發蓄了起來,兩隻毛茸茸的耳朵如今隻能露出一點尖,眼睛裏是未經處世的潔白,看著葉淩,竟笑起來,張開兩隻胖乎乎的小手要抱。


    葉淩將許諾抱在懷裏,逗了逗他,竟是半點也不認生,似乎還記得葉淩一般,頗有些依賴。


    秦笑上前道:“來來來,葉子,小孩子有什麽好玩兒的,咱們喝酒,久別重逢,得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


    葉淩將許諾交給雲淑,便被秦笑拉到酒桌旁,邊喝邊聊。


    卻原來葉淩被撤銷了通緝,許國他們也就沒事,正巧陳長纓返京,他們就跟著一起迴來了。


    曲義因為軍中事務,並沒有一起迴來,隻有曲家姐妹閑著無事,與秦笑一起迴來。


    那曲知允雖然蒙葉淩搭救,可對葉淩在那山中的絕情仍然有些介懷,隻是偷偷看著葉淩,並未攀談一句話。


    秦笑倒是大大咧咧的給葉淩吹起了自己的英勇事跡,什麽兩軍陣前殺敵建功,偷襲敵軍糧草大營,嫣然一個長勝將軍的形象。


    接著曲知若便會拆穿他添油加醋的謊言,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笑過以後,葉淩又告訴了許國夫妻,九爺,雲娘,龍興鏢局的眾人盡都故去的消息。


    許國仰頭灌下一大壇酒,隨後便抱頭痛哭起來。


    葉淩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也隻好自顧自的灌著酒,企圖把自己灌醉,忘掉這些煩心的事。


    秦笑見他們兩個如此,竟也不服氣自己的酒量,結果倒是第一個醉倒了。


    是夜,屋子裏四個男人,三個醉倒在桌旁,隻有小許諾額外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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