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日高陽,掀開新一天的篇章。那南邊的雲層離得尚遠,不知何時才會靠近。皇城裏的宮殿屋頂金碧輝煌,格外氣派。


    “咣——”


    鍾聲響徹奉天殿,那高高的禦座之上,百裏龍騰一身道服,盤坐著,閉目養神。左右站著司禮監王錦與趙煜。


    禦階之下,設擺四把太師椅,蘇尋文,陳滄海,雲中鹿三王座於其上。另有一把空著的,原是南嶽王韓玉樓的位子。


    緊接著,文武分列兩廂,東邊為首的是內閣首輔,太師梁敬一,身後跟坐著左、右、亞、輔四相與六部尚書等大小文官。


    西邊以大柱國徐崢為首,身後跟著數位將領,還有二皇子百裏清風,三皇子百裏澍澤,六皇子百裏瀚然,列坐其中。


    葉淩跟著大哥徐崢,就坐在他身邊,目光掃過朝中文武,大多都曾在第一次參加朝會時見過。


    他又看向禦座上的百裏龍騰,竟然感受不到他的氣息,虛無縹緲,似乎並不存在一般。正是這種深邃之感,令葉淩恐懼於他的實力。


    今日朝會,奉天殿大門並未關閉,那王錦便上前一步,道:“聖上駕到,眾臣早朝!”


    趙煜喊道:“諸位大臣,有本啟奏,無事退班!”


    葉淩看向在座朝臣,他從徐崢那裏得知,今日朝會必當是刀光劍影,相互攻伐,隻是不知誰會亮出這第一刀。


    不想趙煜話音剛落,那兵部侍郎便出班言道:“臣今早得前線奏報,四皇子在瓊州被大衍王朝大都督韓庶戰敗,失地七城,損兵一百六十萬,現瓊州第一道防線已破,大軍退往第二道防線繼續固守。”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這三皇子百裏曦禦也算大乾名將,打過不少勝仗。此戰之敗,實令人難以想象。瓊州總共設置三道防線,這第一道防線被攻破,便說明瓊州一半皆已落入敵手。


    徐崢身後,上柱國梁晨麵無表情。那太師梁敬一閉著眼,似乎睡著了一般。


    明眼人都知曉,今天這第一刀,是梁家先揮出來的。但今日的焦點,應該在禦階下坐著的三王身上,梁家這第一刀,卻是為了別事,令人費解。


    禦座上,百裏龍騰終於睜開眼睛,看向那兵部侍郎,言道:“兵部有何對策?”


    兵部侍郎便道:“三皇子英武過人,但終究年輕氣盛,恐難敵韓庶,兵部奏議,由大柱國或上柱國接手瓊州防務,可保萬無一失。”


    百裏龍騰聽罷,看向內閣的諸位大臣:“內閣也是這個意見麽?”


    左相周擎搶先道:“這是兵部與臣等商議以後,定下的方略。臣以為隻有如此,才能打退大衍王朝,穩定邊疆。”


    “賈閣老,你以為呢?”百裏龍騰看向賈成道。


    賈成道出言道:“臣以為勝敗乃兵家常事,三皇子雖年輕氣盛,但勝在知恥而後勇,雖可請兩位柱國坐鎮,但還是不要將三皇子調迴京城才是。”


    當初舉薦百裏曦禦接手瓊州的就是賈成道,如今百裏曦禦打了敗仗,賈成道也難逃罪責,自是不敢反駁周擎的提議。


    百裏龍騰見是如此,卻並不著急點頭同意,反而問道:“兵部現在是誰主事?”


    那兵部尚書一愣,趕緊道:“自陳尚書加上柱國,領兵前往梁州以後,兵部由微臣暫領。”


    “既是如此,”百裏龍騰問趙煜道:“陳長纓何時能迴來?”


    趙煜正要迴答,門外小太監喊了一聲:“上柱國陳尚書到!”


    此言一出,朝臣神色各不相同,便是梁敬一也微微睜開了眼睛,旋又閉上。王錦驚訝的看了趙煜一眼,臉色不好看。


    緊接著,便見一襲白衣的陳長纓大步邁進大殿,衝百裏龍騰拱手一禮:“臣拜見聖上。方才眾臣之言,臣已經聽到。但臣以為,三皇子此戰雖敗,但並未傷及我軍根本,瓊州之地水道縱橫,便是讓給韓庶一半,他也是疲於拒守,再難西進。臣以為臨陣換將乃兵家大忌,請聖上明鑒!”


    百裏龍騰一擺手:“就依陳卿所奏!”


    周擎還要再爭辯,卻被梁敬一的眼神製止,隻好作罷。


    陳長纓來在梁晨身側落座,梁晨低聲一笑:“來的可真及時啊!”


    陳長纓亦笑道:“奉旨行事,兄長勿怪!”


    聞聽此言,梁晨臉色微變,看了百裏龍騰一眼,心中不知在盤算些什麽。


    緊接著,朝會繼續,那西涼王陳滄海起身,指著李太嶽道:“你就是刑部尚書李太嶽?”


    李太嶽不慌不忙,起身應道:“本官便是,不知王爺有何見教?”


    “李尚書好大的權利,竟要將先皇所設的四禦王廢除,”陳滄海冷聲道:“本王倒想要問問,我等三人究竟礙著你李太嶽什麽地方,想要廢了本王的王位!”


    朝臣盡都默不作聲,紛紛看向李太嶽。他們中大多對李太嶽的新法不滿,故而盡都冷眼旁觀。


    李太嶽微微一笑,言道:“王爺,這新法是為了朝廷,為了百姓,不是為了你們四禦王。雖然四禦王之製廢除,但你們的俸祿仍在,隻不過不再領有封地。難道三位王爺是貪戀著這大乾的領土不成?”


    “你……”


    陳滄海是武將出身,不通文墨,說不過李太嶽,便看向其餘兩王。


    蘇尋文見狀,硬著頭皮站起來,道:“李尚書此言差矣,我等皆是大乾的忠臣,效命於聖上,鎮守四方。李尚書現在卻要廢掉我們的位子,難道我等又何不妥之處?我等列土封疆於朝廷有何不益?還請李尚書當著滿朝文武明言,我等難道有什麽不法之事不成?”


    此言一出,眾人目光再次投向李太嶽,李太嶽微微皺起眉頭,這三王並未不尊朝法,他總不能明言削藩就是怕你們造反吧?


    陳滄海指著李太嶽道:“聖上在此,難道你還想汙蔑本王不成?”


    “下官不敢,”李太嶽道:“下官隻是為了我大乾的江山社稷著想!”


    蘇尋文冷笑一聲:“你分明就是要離間我等與聖上,其心可誅!”


    “對!其心可誅!”陳滄海一轉身,對百裏龍騰道:“臣向聖上請旨,誅殺逆臣李太嶽!”


    百裏龍騰微微眯眼,看向階下文武,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吏部尚書顧亭嵐起身道:“啟奏陛下,李尚書一片忠心,新法旨在利國利民,並無私心。至於削藩之事,不過是因為三王勞苦功高,如北地王年近兩千載,實在不宜繼續操勞國事。將三王請迴京城,實在是體現聖上一片仁慈之心!”


    此言一出,百裏龍騰微微一笑,對雲中鹿道:“北地王,你以為如何?”


    雲中鹿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言道:“老夫的確老矣,早就想著向聖上辭去肩上重任。北地防務,老夫打算讓我的兒子接任,還請聖上允諾。”


    蘇尋文與陳滄海聽了,對視一眼。這才明白,原來這老家夥不緊不慢,實則是有了這偷梁換柱的打算。


    但如此明顯的陽謀,百裏龍騰自然不會接招,依舊是笑而不語。


    正待這個時候,東邊文官裏坐在末位的朱萬全突然歎息一聲,引動了眾人目光。


    原本他這一生歎息聲音不大,但恰巧雲中鹿剛說完話,眾人都等著百裏龍騰答複,因此大殿出奇的寂靜,反倒讓他的歎息聲顯露出來了。


    一旁的王錦便喝道:“誰人如此無禮?”


    朱萬全趕緊出來請罪道:“下官失儀,請聖上恕罪!”


    百裏龍騰非但不怪他,反而笑而問道:“愛卿何事歎息,可否說與朕聽聽?”


    朱萬全便道:“臣隻是因為一樁案子,不知如何判決,時才想起,不免歎息一聲,驚動了聖駕,臣該死。”


    “哦?”百裏龍騰不免好奇道:“不知是什麽案子,說來聽聽。”


    朱萬全便道:“此案涉案之人,乃是國子監監生李生與李孝。”


    葉淩聞聽,心中暗道:“果然要拿此案說事了。”


    緊接著,朱萬全便將此案敘述了一遍,大概便是因為葉淩是通緝犯,所以連累了李家的婆婆。後來李孝將自己的母親與兄嫂送進了大牢,霸占了家產。國子監又把李生的監生名額給了李孝,李孝搖身一變又成了國子監監生。


    此案一出,重臣嘩然。在王朝之中,最是講究忠孝二字,這李孝名雖曰孝,卻出此大不孝之事,令人氣憤。而這樣的人,居然被國子監錄取,更是駭人聽聞。


    朱萬全道:“此事臣實在不知該如何判決,因此一直壓在獄中,方才想起,更是無奈,還請聖上定奪。”


    百裏龍騰目光如劍,冷冷的刺向朱萬全。他已經知道朱萬全的用意,所以心中大為不滿。


    可沒想到,周擎立即起身道:“聖上,李孝此人陷害母親與兄嫂,罪大惡極,當處以極刑!”


    “左相所言極是,此等惡人,斷然不可放過!”


    “臣請聖上立即下旨,將李孝並其妻一同捉拿歸案!”


    眾臣義憤填膺,那吏部尚書顧亭嵐此時已經是汗流遍體,驚駭非常。


    果不出幾句話的功夫,又一朝臣出班道:“聖上,李孝此人惡貫滿盈,可國子監竟然錄用此等人為監生,臣以為國子監有不辨是非,濫用小人之罪,臣請聖上依法治國子監祭酒之罪!”


    一石激起千層浪,眾臣的目光盡都落到現任吏部尚書,那前任國子監祭酒,號稱大乾第一讀書人的顧亭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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