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靈教主峰登仙台上高朋滿座,勝友如雲。


    靠近中央的座位上大都是五方五域名動一方的人物,修為境界深不可測,舉手投足之間與大道相合,與天地共韻。


    陳長纓輕搖著折扇,目光掃向四周,心中暗自思索:“那是三陰教教主,那是白羽宗宗主,那是……”


    待他看向離中央更近的貴賓位置,有幾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正中間青玉座位,是那聖靈教主路占天的位子。左下首一黑衣者靜默無言,周身毫無道力波動,令人看不透徹。


    右下首一人頭戴紫金冠,著明黃色長袍,不怒自威。但他收斂自身道勢,亦是深藏不露。


    “那兩處位置離路占天最近,卻坐上了外人,看來果是有大來頭的。”


    陳長纓一收折扇,給自己斟上一杯酒。他不過是,在軍中待的悶了,因此外出尋些樂子。隻是不知此地可能滿足他的胃口。


    不多時,就見雲霄一輛銀車寶輦當空駛來,周圍有百餘兵丁身著金甲,手持長槍,胯下嘶風火焰獸,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待那車輦臨近,李淳元、許宓二位堂主竟踏步出迎,可見其身份尊貴。


    但見得珠簾輕挑,自那車內走下一人,竟是個披絨氅,裹冬衣,麵如白玉的男子:“


    蛾眉丹唇鳳眼眸,玉體嬌弱賽女柔。顰促輕咳惹人憐,畏冷四時裹寒裘。天生一副病態,恰似春水堆酬。若非生在王侯府,焉有此子活命留?”


    此人陳長纓認得,便是那與他兩軍對陣,位列大乾王朝四禦王之一的南嶽王韓玉樓。


    韓玉樓方一露麵,底下眾人便有認出身份,議論不止:


    “皆言這聖靈教與南嶽王交情匪淺,今日見了,果如此言。”


    “南嶽王反叛大乾,兩軍對壘正是緊要,他卻到這裏賀壽,實是令人費解。”


    “我曾聽有傳言說南嶽王叛亂,暗中便有聖靈教支持。若是前線吃緊,怕是到此求援的。”


    秦笑偶爾聽見旁人議論,顧不得口中未咽下的果子,含糊不清的道:“那奏(就)是或(和)你打仗的人啊?”


    曲知若拍了他一下,手心道力緩緩注入秦笑體內,替他化解仙果裏的靈力,低聲道:“別忘了我們的身份,在亂說話看我怎麽收拾你。”


    陳長纓倒是不以為意的擺擺手,手指輕輕朝虛空一點,一股無形道力便將三人隔絕,如此一來他們能聽見外界議論,可周邊卻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我已下了禁製,你們盡可放心。”


    秦笑聽了,便不再顧及,對韓玉樓指指點點:“那樣子比娘們兒還娘們兒,長的白就算了,病怏怏的一看就是個短命鬼,這天氣裏裹著大毛皮,反倒光著腳,真不知他是冷還是熱。”


    陳長纓聽了微微一笑,搖著扇子道:“韓玉樓自小體弱多病,經百草穀醫治後也未有效果,才會這副樣子。但此人城府極深,倒是個難纏的對手。”


    曲知若聞言暗自點頭,她與秦笑跟隨父親曲義在軍中許久,前時李靖馳掌軍,被韓玉樓打的節節敗退,難以抵擋。陳長纓到任後,穩住情勢,但也不主動交兵,恐怕也是心有顧忌。


    那韓玉樓容貌英俊卻麵色蒼白,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被身邊一侍從攙扶著緩緩落地,足不沾塵,坐到了位子上,不斷輕咳。


    修士不沾塵間物,不生俗世病。韓玉樓這個模樣,著實令人費解。


    壽典吉時未到,那聖主宮仍大門緊閉,不見路占天的身影。


    …………


    卻說原本早該到登仙台的盛清瑤,此刻卻與秋雨、晴嵐二人四處奔波,尋找葉淩的蹤跡。


    晴嵐道:“八處山門出口我都已經打了招唿,今日壽典未結束前隻進不出,但仍未見到那個混蛋!”


    秋雨自語著:“難道葉公子早不在教內了?”


    盛清瑤心中急切,今日若出差池,即便他是聖女也難以保全葉淩性命。


    說話間,就見一道身影來至三女麵前,一身粗布衣裳,肩抗鋤頭,頭戴鬥笠,正是田下事。


    田下事神色肅穆,問道:“可尋到那小子了?”


    盛清瑤搖了搖頭,她沒心思追問田下事為何要關心葉淩,隻是求助道:“田爺爺可有良策將他找出來?”


    田下事思索片刻,道:“山門各有人把守,非有令牌信物不得外出,因此那小子絕對逃不出去,應該還在教內。教內有不少禁地不許外人前往,依我看他怕是誤入進去難以脫身。”


    “我也曾有此想法,”盛清瑤點點頭,卻又皺眉道:“可教內有三山四水五洞六林,一十八處禁地,俱言其中盡都有莫大危險,有進無出,該如何找尋?”


    田下事道:“各處禁地大都有人看守,免得他人誤入,若那小子去了,極可能被發現。這一十八處禁地可有無人守衛的?”


    盛清瑤搖頭道:“皆有教內弟子看守,而且……”


    話未說完,盛清瑤突然想起一處,便急忙道:“我記得義父對我說過有一片古怪的森林,能迷人心智,難以逃脫。義父曾經誤入其中,但憑借著修為闖了出來。隻是那處實在偏遠,少有人至,因此沒什麽人知曉。”


    田下事聞言,便道:“果有此地,快帶我去看!”於是,四個人便急忙趕了過去。


    …………


    五指山依舊清幽非常。當年佛祖一巴掌將孫猴兒鎮封此地,故而名為五指山。


    當然,這名字是葉淩剽竊過來起的,倒是分外貼切。


    他這些天在此地修煉,不時打量著五指山中的靈脈,但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獲取的辦法,隻好作罷。


    閑時無聊,葉淩問孫猴兒道:“大聖在此地這麽多年,真隻見過我和那……我師父兩個外人?”


    “那還有假,”孫猴兒笑道:“俺老孫騙你做甚?據贏勾說那外邊有數重禁製,十分兇險,便是有大修為的人也很難走進來。你和你師父真是好運氣,沒死。”


    “那他當年是怎麽離開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孫猴兒言道:“你應該去問贏勾,當年是贏勾陪同你師父離開,我動彈不得,看不到他怎麽做,贏勾也沒對我說過。”


    葉淩神色如常,眉頭微微觸動,並未多言。


    不多時,葉淩起身出離了五指山,踏著蓮葉迴到湖岸外,正遇見飛迴來的青鵬鳥。


    青鵬鳥見了葉淩嘰嘰喳喳叫個不停,似是見到了不得了的事情,讓葉淩去看。


    葉淩正覺得此地古怪,便收斂了氣機,潛身縮首,跟在青鵬鳥身後。


    繞過幾處石柱,卻見到原本難辨方向的石林此刻生了變化,根根石柱移向外側,正中央一處空地上,贏勾飄蕩其上,周身泛起濃濃死氣,遮蔽天空。


    在他身下,那空地上緩緩泛起一條有一條血色紋路,似乎是一處陣法正在不斷被觸動。


    但隻見那地上的紋路如同鮮血一般,葉淩目光落上去,便覺得萬千鬼魂嘶吼哀嚎,直觸識海。即便葉淩神識強橫,竟也難以抵擋,不由得眼前一黑,悶哼一聲,險些受傷。


    正待他恢複意識時,那應該已然發現了葉淩,傳音道:“葉小子,何必躲藏,在我麵前這種雕蟲小技實在不夠看。”


    葉淩自是明白,便向前一步,露出身形,問道:“前輩,我有幾件事情不明,還請前輩賜教。”


    “問吧!”


    葉淩問道:“前輩與聖靈教有聯係,可對?”


    “確有,”贏勾答道:“路教主也曾闖入此地,隻是我未告知孫猴兒,路教主也不知孫猴兒的事情。”


    葉淩又問:“前些日子八百裏藏屍嶺,有與前輩同為僵祖的將臣重生現世,前輩與之可有關係?”


    “自然是有,”贏勾笑答:“助將臣複生之法便是我教給屍族後人。沒有我,將臣還要再封幾萬年!”


    葉淩心頭一震,卻不知贏勾幾句簡單話語,又是多少生靈慘遭塗炭。


    那大陣不斷完善,一股毀天滅地的氣勢不斷升騰,令青鵬鳥嚇得躲進碧玉扳指裏。


    葉淩穩住身形,又道:“前輩要出去了?”


    贏勾哈哈大笑:“百萬年啊!我困在此地百萬年了!如今我終於要逃離這封印了!”


    話音剛落,天地間驟然變色,濃雲密布,陰風刺骨,那空氣中夾雜著鬼哭狼嚎,山魈鬼魅般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栗。


    再看那地上大陣,陣紋鮮紅可怖,組成一個奇怪的圖案,濃濃血氣不斷散溢,無數道黑影在陣中掙紮,嘶聲哀嚎。


    贏勾立於半空,被大陣所釋放的力量包裹,周身泛起血光,竟是虛影逐漸凝實。


    葉淩心中一驚,贏勾不僅要突破封印,更要借力重塑屍身!


    不過葉淩重又看向地麵血陣,突然一怔,想起此處情景,卻與當初藏屍嶺僵屍複生有異曲同工之妙,不由得大惑,贏勾從何得來如此多的氣血,莫非……


    想到此,葉淩猛然抬頭,卻與贏勾一雙陰狠銳利的眼睛對上。四目相對,葉淩隻感到一陣頭痛,急忙收迴目光。


    贏勾沉聲喝道:“葉小子,你師父有恩與我,因此我不殺你。但願你不要自己給我找出殺你的理由!”


    葉淩默然,隻是背後木劍不斷顫抖,隱隱作響……


    五指山下,孫猴兒微微睜開一隻眼睛,旋又閉上,喃喃自語道:“終於開始折騰了,但願這熱鬧我也能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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