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難難難,生而為人是這般。誇你好時三分假,壞你才叫真心肝。君子不常見,小人殺不完。一旦落井失勢,爭相打下雲端。臨死之前才醒悟,這神仙好鬥,惡鬼難纏!”


    天玄峰原本一派清幽福地,仙家洞天。不想此刻八峰弟子聚首,向宗主情願,逐葉淩出宗門!


    顧寧遠站於大殿之外,一言不發,周身寒氣微微散溢,凝成冰晶,旋又消失。


    秦元朗二目一轉,拱手出言道:“宗主容稟,我等並無害人之心,隻是為保全我問天宗數萬載基業!那青鵬一族高手眾多,傳聞尚有明微境大能存世。葉淩在宗門一日,誰敢保妖王不會卷土重來?倘下一次數位大能齊至,我問天九脈毀於一旦矣!”


    “請宗主下令,保我問天宗基業!”


    顧寧遠麵前的,俱是八峰中的首領弟子,包括上代弟子也赫然在列。他們修為超出同輩,因此頗有威望,一唿百應,八峰弟子唯他們馬首是瞻。


    雷鳴見顧寧遠猶豫不決,便出言道:“宗主,此事關係我問天宗生死存亡,還望宗主莫要遲疑,以免造成萬古之恨!”


    顧寧遠此時無計可施,人心不可失,眾怒不能犯。


    正在此猶豫不決之時,一老道自大殿中邁步而出,須發蒼白,仙風道骨,正是昨日與青鵬妖王對峙的宗門太上張懷穀。


    張懷穀拂塵一甩,出言道:“此事事關重大,需九峰峰主與宗門長老共同商議後方可決定。寧遠,立刻召集眾人,大殿議事!你等立刻散去,等候結果。”


    言罷,張懷穀重又轉身迴殿。


    老道之言,眾人莫敢違背。張懷穀自身修為不滅巔峰,隻一步便可邁入天象,在宗內數一數二。他早時又為問天宗執法長老,掌戒律堂,威望甚高。而今雖隱退太上之位,卻餘威猶在。


    顧寧遠暗自歎息,這不過是緩兵之計。問天九脈看似一團和氣,實際離心離德,他這個掌門宗主,不過人前擺設,無甚大權。


    雖說如此,張懷穀之言,眾人依舊遵從。八峰弟子各自退去。顧寧遠命人撞響殿前大鍾,召九峰峰主、長老來天玄峰議事。


    ……


    “咣――咣――”


    太虛峰山腳,葉淩等人聞聽鍾聲。白無禦道:“這是問天宗議事鍾聲。凡遇宗門大事,便要敲響此鍾,召集九峰峰主、長老前往天玄峰議事。”


    未多時,就見太虛峰後山,一道流光飛出,朝著葉淩三人而來。


    葉淩不明所以,待到近處,此物方才顯露樣貌,卻原來是太虛峰峰主令牌。此令在手,如同峰主親臨。


    葉淩拿在手中,山上傳來陳炎之聲:“葉淩,自即日起,你便是我太虛峰代峰主,峰主令交你保管,此番宗門議事,由你前往!”


    此言一出,葉淩三人麵麵相覷。可如今蹉跎道人性情古怪,又不接納白無禦,葉淩也無法上山詢問,隻好硬著頭皮往天玄峰而去,隻剩吳情陪著白無禦留守山下。


    一路而行,各脈弟子盡都冷眼看向葉淩,憎惡之心,毫不掩飾。


    更有人壯起膽子,厲聲道:“賊子災星!就是你引來塌天大禍,竟還有臉留在宗門,滾出問天宗!”


    有人牽頭,一唿百應:


    “滾出問天宗!問天宗不容你這樣的罪人!”


    “九峰原本太平無事,自他入宗以來,興風作浪,我看火雲就是他害死的!”


    “還有赤火峰眾多弟子下山失蹤,生死不明,肯定也和他脫不了幹係!”


    “我昨天丟了三塊靈石,肯定也是他偷的!”


    “……”


    此情此景,正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不論真假,凡有過錯,盡歸於葉淩一身。哪怕無關,也找到背鍋之人。


    葉淩腳步不停,臉色漸漸低沉。險些垂下的頭重又昂揚而起,眸光堅定:“任爾妖風多猖肆,我自無愧立道心!”


    一處石橋之上,孟沛然與藍恭月並肩而立,望向葉淩。


    孟沛然道:“縱然千人摒棄,萬人唾罵,可依舊道心堅定,無懼無畏,日後定然有所成就!”


    藍恭月微微一笑:“既如此,你又為何加害於他?我聽聞你最好與俊傑相交,難不成傳言有誤?”


    “傳言非誤,”孟沛然笑道:“我何曾害過他?想殺他的是赤火峰弟子,與他過不去的是王子衿、雷鳴。背後有人藍仙子,哪裏需要貧道插手!”


    “若沒有你,再多人也難逼迫葉淩到如今地步,”藍恭月皺眉道:“你說不懂女人,我又何曾懂過你們這些男人!”


    孟沛然擺擺手道:“沒有我,還會有張沛然,趙沛然來做。世上從不缺挑撥離間,隻是這世上卻多了個葉淩!”


    說著,孟沛然望向葉淩,眸中隱隱閃動光芒,低聲自語:“或許貧道這是羨慕吧,羨慕那太虛峰的醉雲釀,能夠每夜招來品酒之人……”


    ……


    天玄峰大殿寬敞無比,兩側被仙霞籠罩,似乎無邊無際,暗藏乾坤。


    此刻大殿之內,問天宗峰主、太上、長老不下百人,盡都聚會在此,整個殿內道韻悠悠,眾仙匯聚。


    紫電峰主雷慶,看向旁邊位子上空空如也,便問道:“陳炎師叔和蹉跎師叔祖怎地還不到?”


    顧寧遠出言道:“師叔祖一向不問宗門事務,此番定然不會前來。隻是陳炎師叔……或許有事耽擱了,我等再候片刻!”


    顧寧遠心中暗自著急,若陳炎不到,今日殿中他便真落個孤家寡人,難有招架之力。


    不多時,但聽得大殿門被緩緩推開,葉淩邁步走進,立時引得眾人注目。


    葉淩不卑不亢,拱手一禮:“太虛峰代峰主葉淩,見過各位宗門前輩!”


    說著,他便將太虛峰峰主令牌取出,徑自邁步上前,坐到太虛峰峰主位子上。


    “這……”


    見此情形,眾人神色不一。王純陽拍案而起,厲聲喝道:“混賬!今日乃宗門議事之典,豈容你到此胡鬧!”


    葉淩舉目相對,神色平靜,手握峰主令牌:“令牌在此,真偽可驗!”


    一旁有鬱木峰峰主王慕華拿在手中,仔細查驗道:“果是太虛峰峰主令牌,絕對無假!”


    “那又如何?”郝月冷笑道:“宗門議事,此為我問天大事,如何能讓一個入門不過兩載的弟子到此現眼?”


    葉淩聞言笑道:“郝月師姐,此是笑話否?”


    葉淩拜師陳炎,與在座峰主、長老同個輩分,若說他是弟子,座上眾人又該如何?


    “你……”


    郝月兩眼一瞪,一時語塞,未接下言。


    雷慶擺手道:“葉淩……師弟,今日之事,不可兒戲,還是迴去請你師父前來為妥,我等寬宏大量,自不會追究。”


    葉淩未看雷慶一眼,起身問戒律堂,執法長老道:“執法長老,我今以代峰主之身參會,可曾壞了宗規門戒?”


    執法長老體型消瘦,麵容清臒,一臉剛正不阿之像,出言道:“並未違反宗門規法。”


    “既如此,”葉淩目光掃過眾人,道:“你們驅逐我,難不成是要知法犯法了?”


    此言一出,眾人盡都沉默不語。


    顧寧遠擺手道:“今日是為商量要事,何必爭論此等小節,坐下,議事!”


    言罷,眾人重又落座,隻是餘光落在葉淩身上,神色依舊不好看。


    葉淩今日再無往日和氣,隻因一路之上,怒火滿腔,直抵咽喉。正所謂“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一道嶄新鋒芒,漸漸出鞘。


    眾皆無聲,顧寧遠這便出言道:“今日議事,隻因晨起時,八峰弟子,天玄請願,言稱是葉淩師弟引來青鵬妖王,至使我宗損失慘重,故而要將他逐出宗門,諸位以為如何?”


    話音剛落,未等眾人出言,葉淩便起身朗笑:“我當有何要事,害我老遠跑來一趟。葉淩何須爾等驅逐,這問天宗終歸非我存身之所,今日我自行離宗,用不著爾等妄議!”


    話已說完,葉淩邁步便走,頭也不迴的出離大殿。


    自昨夜太虛峰下靜坐,到今日一路之上遭遇。葉淩迴憶往昔之事,心思了然,神識通透,暗下決定。


    自入得太虛之時,此地之人便時時算計,處處刁難。哪怕葉淩忍卻一時,後退數步,更無風平浪靜,隻是得寸進尺。


    凡此種種,足可令人心灰意冷,因事生恨。問天宗更是無可留戀,隻求早日脫離!


    葉淩邁步出離大殿,望向初日高升,雲靄生氛,果然神清氣朗,暢快十分!


    他立刻邁步下山,徑往太虛峰而去,今後他隻是陳炎弟子,與問天宗再無半點瓜葛!


    ……


    葉淩一走,大殿之內死一般沉寂。老道張懷穀微微睜開雙眼,旋又閉上,不發一言。


    “如此甚好!”郝月冷笑道:“也省去我們諸多麻煩,其子一走,問天宗定然重歸往日清靜,再無節外生枝。”


    王純陽點頭道:“此言不錯。自此子入得宗門以來,為非作歹,惹事生非。如今惹下了彌天大禍,方才識得時務,自行離開!”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雷慶笑道:“即便他今日不主動請辭,我等自會將他逐出,他不過還算有些自知之明!”


    鬱木峰峰主王慕華、玄金峰峰主宋銳、裂土峰峰主梁尚坤一言不發,閉目養神。


    遲遲不說話的源水峰峰主孟廣洋道:“他惹來青鵬妖王胡作非為,壞我仙門清靜,揮我九峰山水,就如此讓他離開,豈不是天大的便宜?”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眾議論紛紛。


    郝月突然道:“太虛峰眾多道藏仙珍,留之可惜,不若此番便當作賠償,供我八峰收納!”


    郝月之言,立時引來眾人支持。俱傳言太虛峰有無數天材地寶,誰人不垂涎三尺,隻是一直不得機會,努力創造機會當中。如今有此提議,定然全力支持。


    顧寧遠一言不發,暗自歎息。在他身側,老道張懷穀突然起身,邁步往殿外走去。


    行至門口,老道一聲長歎:“得饒人處且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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