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鳳兮歸故鄉,翱翔四海求其凰。看來高某到的不是時候啊!”


    門前一中年人,白衣勝雪,豐神雅貌,蓄有青髯,風流儒雅,仙氣飄颻。


    樓上立時有人驚唿:“是高天逸到了!”


    “聲動梁塵,當世琴聖!”


    “逸世出塵,果不愧是那東方海閣中人!”


    葉淩舉目觀瞧,這高天逸氣息深遠,大道精深,至少也有不滅境實力,或許自己修為淺顯,尚看不透更深一層。


    那夜輕寒微微一笑,下台恭迎道:“高前輩能夠賞光到此,已是我夜家天大的麵子,輕寒在此多謝了!”


    高天逸撫須輕笑,轉而看向步非煙、步非雲姐弟,道:“不知令尊可好?高某少去拜望,倒也有些時日了。”


    步非煙款款一禮,笑道:“勞高叔叔掛念,家父一向安好。此行之前,家父還曾囑托我給高叔叔代好!”


    高天逸笑著點頭,又看向步非煙,道:“非雲,多時不見,倒是修為大有長進,怕是已經觸到盈衝境邊緣了吧?”


    步非雲自信道:“這是自然,不出數載,我必然踏足盈衝!”


    “好!好!”


    高天逸朗聲一笑,自夜輕寒身前掠過,邁步上了高台,兩眼卻落在夜輕寒方才彈奏的綠綺之上:“琴榜第六的綠綺,果然不凡!”


    夜輕寒聞言,急忙走近道:“晚輩琴藝不精,難堪入耳,還請前輩多多指點!”


    高天逸不答,反對步非煙道:“這可是份重禮啊!”


    夜輕寒急忙擺手道:“些許心意,算不得重禮。正所謂‘寶馬待英雄,奇珍歸有德’,還望步姑娘莫要推辭。”


    步非煙左右為難,無功不受祿,自是不該收下此琴。但此琴天下難尋,步非煙愛琴之人,如何能不心動?


    “為了得佳人歡心,夜大公子倒是舍得下血本兒,不過這買賣倒是不虧!”


    自那三十層樓上,有一書生倚靠迴廊,高舉酒壇,放聲道:“步姑娘,夜大公子可是奔著你的人來,你要是歸他,這琴送出去,不也收迴來了嘛!”


    夜輕寒聞言,眉頭一皺,周圍立時有夜家之人仰頭沉聲道:“閣下何人,在此口出不遜!”


    “你管我是誰!”那書生喝道:“我大老遠來,是為聽琴,又不是來看某些大情聖表演死纏爛打的!”


    “嗚嗚嗚――”


    白無禦和江凡捂著嘴笑,都抬頭看這說話刁毒的人是何等模樣。


    葉淩聽此言頗為耳熟,立時抬頭觀瞧,那書生樣貌,正是清霖城與他莫逆相交的徐弘。


    舊友相見,葉淩心中麵露喜色,旋又苦笑。那算命先生未可知說的準確,徐弘這嘴上惹禍,卻總也改不掉。


    “混賬!看我不撕爛你那臭嘴!”


    夜家一人立時騰身而起,腳踏虛空,朝徐弘而去。


    徐弘見了馬上自地上爬起,繞著迴廊便開始跑動:“救命啊!殺人啦!夜家大公子夜輕寒縱奴行兇!沒有王法啦!沒有天理啦!”


    徐弘看似狼狽,身形卻也瀟灑,沒有淩亂,好似故意為之。


    步非煙身後的步非雲毫不掩飾,放聲大笑。他本看不慣夜輕寒,有人胡鬧,自是高興。


    葉淩目掃樓上,方才和那夜輕寒稱兄道弟,唿朋引伴者,盡都不言。如此看來,他們倒是有些看不慣夜輕寒追求步非煙。


    夜輕寒臉上閃過一絲陰霾,旋又亮出笑顏:“行了!今日是為步姑娘與高前輩鬥琴,才設的聚會,還是莫要因為些許小事耽擱。這位兄台稍候,咱們這便開始就是!”


    此言一出,那夜家人也就停手,不再去追徐弘。


    徐弘這邊笑道:“這倒還像句人話,我等著,等著。”


    夜輕寒轉而對高天逸和步非煙道:“步姑娘,高前輩,請!”


    說著,有夜家人上前將綠綺抱下,將石台讓與高天逸。


    “非煙,今日雖名為鬥琴,不過是你我切磋。所謂千金易得,知己難求,自當思而後行啊!”


    步非煙點點頭:“高叔叔之言,非煙銘記在心,今日切磋,還請高叔叔指點。”


    言畢,高天逸揮手一招,自那石台上便現出一張古琴,此琴:“


    形飽滿,褐漆麵,密密麻麻流水斷。玉徽玉軫並玉足,鳳沼形長龍池圓。悠悠神韻添異彩,氤氳仙光泛七弦。琴頸書有真名號,非行非草亦非篆。二字雕刻含道意,此琴名諱叫雲瀚!”


    “是雲瀚琴!”


    “琴榜排名第四的名琴,僅次於上古時的伏羲、神農與仲尼!”


    “名士當配名琴啊!”


    對麵,步非煙亦亮出一張琴來,這琴:“


    泛清寒,結亮晶,非玉非脂亦非冰。渾如一塊白雲璧,拿眼觀瞧尚透明。絲絲橫紋若流水,點點波輝蕩泉靈。七弦光下虛若存,韻古澄音道好聲。遠來極北玄霜地,機靜廝器號冰清。”


    “步姑娘的冰清琴!”


    “據說此琴在琴榜排名十八,自被步姑娘得了後,提升到了第十!”


    “玉潔冰清之人彈玉潔冰清之琴,果是相得益彰!”


    “非煙,開始吧!”


    “還請高叔叔莫要留手!”


    “好!”


    二人緩緩合目,款動琴弦,絲竹之聲漸漸而起,蕩淨樓閣:“


    嚶嚶呢喃語,丁丁喚草蟲。麝月開天霽,柳外鎖迴風。沉煙淺露梧桐影,梨花滿地若匆匆。滿目春色開天境,古潭悠悠映碧空。空山不聞猿鶴嫋,靜夜不眠對茶烹。野潤暮光淡,紫嶺布朦朧。靄籠峻峰怪石上,霧罩崎嶇險道縈。溪澗長流自在水,翠崖苔蘚盡堆青。抬望眼,兩峰茂林千載秀;逐雲行,花開萬朵一樣紅。巍巍雄哉,觀不盡那山川俊秀;幽幽淨兮,悟不透這清靜無聲。


    劃然倒懸浪,滾滾墜辰星。勢洶洶,水淙淙,山間滔滔瀉滄洪。飛瀑掛練沉沉落,澗泉翻湧潑盆傾。溝壑漫地千丈玉,曲溪漲滿萬條衝。七十二滾拂流水,三萬裏波向東行。急如雲過海,猛若碧落通。霎時蕩混沌,野岸江欲平。百川東流歸大海,一澄汪洋宛波清。樓裏頭,滴滴好似春雨落;耳邊箱,瀟瀟未曾轉天晴。激昂迴幽邃,鳴琴亦有情。聞客來往紅塵外,彈者高山流水中。”


    二人撫琴相對,樓閣之間,山川青空,流水東行,懸泉飛瀑,茂林險峰。


    無數道虛影隨琴聲紛呈變幻,好似身臨其境,物外有心。


    叢中笑舉著酒壇,道:“《高山流水》,知音之曲!琴女琴聖撫琴助興,當浮一大白!”


    言畢,舉壇豪飲,灑脫痛快。


    葉淩卻未曾入那琴境當中,心思放於別處。用目觀瞧那夜輕寒,一雙眼隻在步非煙身上,倒不見琴聲入耳。


    如此這葉淩便知曉,夜輕寒不是步非煙知音之人,縱然千般心思,萬種風情,怕也難獲佳人芳心。


    管不得他人,葉淩迴頭對白無禦耳語幾句,白無禦便起身上樓去了。


    不多時,徐弘舉酒下樓,放聲便笑:“葉子!想不到你我這麽快又見麵了!”


    葉淩微微一笑,可惜不得動彈,隻好告罪:“身不由心,還望徐兄莫要怪罪!”


    “怎麽迴事?”


    葉淩遂將前事相告。


    徐弘聽了,大笑道:“葉子真乃兩世為人啊!不過人生如此,方可免去‘虛度’二字,我可是羨慕不已,這些日子躲在書院,差點憋出病來,好容易出來,便遇到葉子,真是快事!”


    葉淩點點頭,又問:“仙道通緝尚在,你為何敢出門了?”


    徐弘嘿嘿一笑:“通緝令十日前便撤去,你我如今無礙無阻,自在逍遙啊!”


    葉淩聽了,亦是有些喜色,至少可免去諸多麻煩,省些提心吊膽。


    二人心懷舒暢,相視而笑,轉身便迴屋去。


    “琴中不曾有知音,把盞偏能遇故交!今日你我不醉不休,還有這幾位兄弟,一並來飲,酒錢我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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