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當空,太虛園一片幽靜,唯聽得潺潺流水,安人心神。


    葉淩、吳情、白無禦三人,各自歸房修煉,子夜不歇。


    白天在赤火峰上,玉殿門前,葉淩勝了秦元朗,損了煉魂爐,傷了赤火峰上下人等的顏麵。


    好在秦元朗挑戰於前,葉淩又有太虛峰主令在手,這才安然無恙,返迴太虛園。


    太虛園有陳炎庇護,八峰弟子不敢前來造次,因而葉淩等人才得以心安。


    雖然葉淩以匯靈境的修為,戰勝青幽境強敵,他卻不敢驕傲,有所懈怠。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唯有持續精進,才可不受人欺,不為人惱。


    葉淩盤膝在木床上,峰主令還在他不遠處靜靜擺放。


    今日迴山後,葉淩本欲將令牌交還給陳炎,哪知陳炎自後山傳音道:“令牌你保管著,代行峰主之權。我自今日起正式閉關,一年不出,不得來後山打擾!”


    陳炎此番出行,重傷而迴,尚未痊愈,因此有這閉關之事。


    葉淩無法,隻得先行收好令牌,待陳炎出關,再去交還。


    葉淩閉目而坐,神識外放出來,將屋子周圍完全鋪蓋,一舉一動,一葉一落,盡被葉淩感知。


    葉淩神識強大,遠超同輩,甚至青幽境修為的人,都不定能夠企及。


    不多時,突然有一人,腳踏虛空,來在太虛園中。


    葉淩暗自皺眉,太虛園有蹉跎道人留言定規,宗內之人不得擅自入內,連八峰峰主,宗主掌門,也不敢有違,來人卻敢徑自來在園中。


    葉淩未敢輕舉妄動,不知來人底細,故而繼續以神識探查。見來人並無賊像,滿園奇珍在側,也未側目,靜立月下,不言不語。


    隨後,那人衝著葉淩屋門道:“何必以神識探查,不如出來一見!”


    葉淩心中一驚,急忙收迴神識,起身出門。


    月色下,見來人年輕俊朗,半挽發髻,餘發飄然。一雙眼眸深邃無底,表情不溫不寒。一身血色道衣,纖塵不染。


    青年負手而立,道韻流轉,肌體生香,恰是超脫世俗,傲然仙府。


    四目相對,葉淩便急忙收迴目光。此人眼神如有迷惘困局,容易令人失去神誌。


    不過葉淩知曉,此人前來,並無惡意。他修為精深,葉淩看不透。如要出手相逼,他此時怕已經落敗


    青年亦是上下打量葉淩,雙眼如有神助,洞察天機,隨後出言道:“你竟然以劍入道,倒是少見。”


    葉淩心中微驚,他此刻並未將鋒芒之氣外放而出,竟然也被此人知曉,如此更令他不敢懈怠,時刻提防。


    青年又道:“月色尚好,有景如此,不能沒有美酒作伴,開兩壇醉雲釀,正合時宜!”


    葉淩不言不答,不知青年打的什麽主意。


    正此時,白無禦突然從屋裏走出來,衝青年笑道:“虛師兄來了,我這就給你拿醉雲釀!”


    青年問道:“師叔祖可在後山?”


    “在,”白無禦答道:“不過師父說了,要閉關一年,任何人不得打擾,你今晚是見不到他了。”說著,白無禦就到紫竹林挖酒去了。


    見不到陳炎,青年並無失落之色,隻因他此番前來,並非要見陳炎。


    葉淩見白無禦笑臉相迎,暗自鬆了一口氣,至少來的不是敵人,且和白無禦還有師父陳炎相識,若隻是來討酒,卻也算不得什麽。


    不多時,白無禦手捧兩個酒壇子,從紫竹林走出來,丟給葉淩和青年一人一壇,道:“你們喝著,要是不夠的話,就自己去竹林裏麵挖,下麵埋了埋酒的紫竹,我都標著記號,很容易找到。我要先迴去修煉,失陪了!”


    說罷,白無禦便轉身迴屋去了。


    白無禦白天被擒,害得葉淩與吳情也受了連累,孤身前往赤火峰救他,險些有所閃失。此事令他心中有愧,因此,他如今修煉心切,要盡快提升實力,護佑太虛一脈。


    青年伸手拍去酒壇封泥,仰頭灌下幾口後,大吐一口濁氣,道:“宗門之內,隻有醉雲釀稱得‘美酒’二字,飲來暢快!”


    青年席地而坐,對月品酒,好不自在。


    “千年之前,儒家屈聖,隕落於登仙途中,出手設阻的,正是萬年前飛升的劍祖。而後東域百宗,齊滅萬劍神宗,自此劍道沒落。無形之中,天意有逞,劍修難成。前途渺茫,你為何固執此道?”


    青年突然看向葉淩,出言發問,兩眼深邃,波瀾不驚。


    葉淩邁步上前,答說:“我命在我,我道在心,至於修行造化,與天無幹。若天意有逞,我自逆天伐道!”


    葉淩話發於心,鋒芒之氣不由外現而出,纏繞周身,如同利刃脫鞘,信馬由韁。


    青年點頭:“這便是劍道鋒芒?難怪能令火雲束手,秦元朗重傷。你劍指本心,鋒芒畢露,卻是不凡。師叔祖慧眼如炬,識得你這樣的弟子。就憑方才這句話,你當浮一大白!”


    葉淩哈哈一笑,與青年話始投機,便拍開酒壇封泥,舉起來灌下一大口,隨後亦坐下來。


    青年再道:“你傷了秦元朗,赤火峰必然不會善罷甘休,肯定還要找你麻煩。太虛園珍寶無數,為你師兄弟獨占,八峰之間,心有不服者,多如牛毛,在你道竅未圓滿之前,還是在太虛園中,不要輕易下山走動!”


    葉淩聞言,再灌了一口酒,嘴角含笑道:“如此一來,我豈不是成了苟圖安寧,膽小怕事之輩了?劍道鋒芒,不進則退,我輩劍修,何懼一戰!”


    青年又道:“大道爭鋒,不容他人置喙。雖稱仙門,卻終究身在凡塵。境界越高,七情六欲越強,這宗門之內,九峰之間,缺少的就是一股子人氣。因此這一身境界修為,才是立足之本!”


    葉淩自然明曉這個道理,他如今欠缺的,便是境界修為。若要在宗門立足,還需時日。


    青年繼續道:“你初到山門,尚不知道其中艱險。問天宗弟子數千,每年雖是一時意氣之爭,也要毀掉數十人仙途。剛過易折,月滿則虧!”


    葉淩目光決絕,出言道:“我太虛一脈,雖然人丁稀少,卻也非八峰可比!我劍道一途,雖然前途渺茫,我自當一往無前!寧向直中取,不向取中求!”


    青年笑而不語,徹底將酒壇裏的酒喝完,隨後站起身來,衝葉淩道:“給你一年時間,一年以後,九峰大比,我要與你一決高下!”


    葉淩聞言點頭,道:“既下戰書,我自然不會退後半步!”


    說完,青年騰身而起,踏空而行,來去如風,瀟灑自如。


    葉淩雖不知其人姓名,卻與之相談甚歡,大有惺惺相惜之情。


    第二天一早,葉淩在屋前空地上,演練斬天劍訣,揮舞樹枝。白無禦便上前問道:“昨天你二人聊的如何?”


    “美酒相伴,自是暢快。”葉淩答說:“但我不知來人姓名,也沒來得及詢問。”


    白無禦道:“此人名叫虛寞塵,是天玄峰宗主師兄,顧寧遠的徒弟。亦是天玄峰弟子中的魁首,據說一身修為,已經達到淩虛境巔峰,不日便可邁入盈衝境。”


    葉淩聞言,暗自點頭,昨夜他觀虛寞塵時,隻覺得他修為高深,舉手投足之間,仿佛身沉大道,不可正視。如今聽白無禦這麽一說,果然如此。


    吳情在一旁,不解道:“這倒是奇怪。師祖不是立下規矩,宗內之人,不得峰主之令,不得隨意進入太虛園。連八峰峰主都不敢造次,這個虛寞塵為什麽敢深夜造訪?”


    白無禦解釋道:“他和咱們師父關係莫逆,以前經常來太虛園與師父論道,師父允許他自由出入太虛園,而且園中醉雲釀也任他品嚐。”


    個中緣由,葉淩與吳情已經知曉。葉淩又問道:“九峰大比,又是怎麽迴事?”


    白無禦答道:“宗門內每十年,都要組織門內眾弟子比試,角逐魁首,並設下諸多獎勵,所為激勵門人苦修。大比之後,便要大開宗門,收徒入山。門內弟子,若要外出曆練,也可趁此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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