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偷’都是孤兒。男孩自有印象起就是跟在一個殘疾的老乞丐身邊,每天過著吃不飽穿不暖的艱苦生活。老乞丐身體殘疾,少一個一條手臂更瘸了一條腿,但對他卻非常好。經常把原本就不多的食物大部分給留給他。他們沒有放棄生存下的信念,但命運往往是殘酷的,時常會在人最悲慘的時候落井下石。

    幾年之後,體殘多病的老乞丐因為身體的舊疾,且得不到救治,離開了人世。此時的小男孩才剛剛七歲。麵對都不能給予其基本的溫飽,但卻對其視如己出,疼愛有加的乞丐爺爺的離去,他迷茫了。年幼的他不知道該如何生存下去,隻能憑借老乞丐還活著時,那種乞討和撿取殘羹冷炙的生活方式努力的掙紮。

    老乞丐離世之前,男孩曾經詢問過自己的身世。他們的相遇不能不說是因為緣分。老乞丐姓‘錢’曾經雖算的上富貴人家。作為生意人,家庭也非常不錯。但因一朝貪賭,被人奸人陷害。致使最終家破人亡,妻離子散,自己也同時失去了一條手臂。已經一無所有的他,萬念俱灰,渾渾噩噩的過上了乞討的生活。

    多年前的某一個夜晚,就在老乞丐生無可戀,想要結束自己生命的時候,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不知著了什麽魔,已經想要尋死的他,竟然聞聲而去。在不遠處的一間破屋子裏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一個嬰兒正在哭泣。

    老乞丐剛走到近前,突然一股無形的力量將其阻擋在外,把他推了出來。他是個普通人,雖然見過些世麵,但一時間也不知道是這麽迴事,甚至有些害怕感覺。嬰兒仍然不停哭泣著,他的心中突然生出幾分不忍,畢竟自己也有過兒子和孫子。就這麽站在幾不之外看著嬰兒,看了好長一會,似乎在做著激烈的心理鬥爭。

    就在下一刻,老乞丐釋然了。自己本來都想死了,還有什麽可怕的。再次鼓起勇氣向嬰兒走去。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這一次雖然再次遭遇到了阻擋,但力量同上次相比要少太多了。

    一用力,老乞丐居然突破這無形的氣牆,衝了進去。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用僅存的手臂抱起嬰兒。嬰兒竟立刻止住了哭泣,嘴裏發出嬰兒特有的稚嫩聲音,像是要說什麽。突然間,因為曾經的過錯而追悔莫及,生無可戀的老乞丐,心中出現了一種異樣的感覺。恍惚間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小孫子’,一時間竟然有了一種想要保護這個孩子的衝動。

    雖然剛剛的種種跡象都在暗示著他,眼前這個孩子不簡單,絕非一般人家的孩子。如果自己就呆在這,可能會有什麽危險。可他從再次走向嬰兒的那刻起,就已經根本就不怕什麽殺身之禍了。自己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死人,試問死人還有必要在乎死幾次嗎?

    等了很久,依舊沒有人來尋找孩子。這片地方是一片廢棄的房屋,除了少數一些小偷和乞丐會把這裏當成臨時的棲身之所以外,很少有人在此走動。老乞丐心中有了一些不安的想法。這難道是個棄嬰?

    而此時,嬰兒也因為饑餓而再次哭了起來。老乞丐低頭焦急的看著他,顯得無所適從。這可該這麽辦?這裏哪有能喂給嬰兒的東西啊?

    焦急目光四處巡視,無意間掃過懷中的嬰兒,停在了他身上裹著的繈褓上。那是一塊看起來品質相當不錯的布料。老乞丐曾經也有不錯的家事,閱曆告訴他塊繈褓可以為讓這個孩子暫時解決饑餓的問題。

    而後老乞脫下自己的滿是破洞的外衣,替換下了包裹著嬰兒的最外麵一層做工精良,材質上佳的繈褓。帶著孩子來到城中繁華地帶,想用它來換些奶水。不出所料,這快繈褓的確換了一些錢。

    喂飽了嬰兒,老乞丐再次迴到那間破屋。盼望著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但是直到城中帶迴的一點奶水也喂給了嬰兒,依舊還是沒有人來尋找孩子。此時已經過了一天一夜。看來沒什麽希望了,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沒有辦法!老乞丐用換來的錢,又去給孩子買了些奶水。同時自己也一天多沒吃東西了,但他隻是撿了些別人丟棄的殘羹冷炙。如同先前的乞討生活一般,勉強充了充饑。可能是處於對自己小孫子的思念,也能是已經想要尋死之人看到了新生命後,有了一些特殊的情感。他現在已經把自己當作了‘爺爺’。繈褓換迴的錢維持不了幾天,用盡的那一刻也意味著這個才剛剛來到世上的小生命也隨之要離開了。處於憐憫,處於仁愛,他想讓這個生命能多活幾天,盡量多的感受一下這個即將成為‘曾經’的世界。

    邊緣之城這種地方集合了無數的奸邪之輩,也幾乎不會有人好心去收養這個孩子。人類還好些,最多是不會理會,將其拒之門外。要是碰上有歹念的其他種族,直接生吃了都有可能。而自己想要撫養這個孩子,幾乎是不可能的。

    老乞丐心中暗歎:自己知道今生已經不可能在見到自己的小孫子了,難道現在還要親眼看著眼前的這條小生命離去嗎?上天啊!你為什麽這麽殘忍!我就算是自作自受,但這個孩子又做錯了什麽?

    沉默無聲的詛咒著蒼天和命運。良久,他做出了一個大膽決定。絕對不能讓同樣的悲劇發生在這個眼前這個孩子身上。既然我已經沒有了反抗自身命運的能力,那我就要將這個的機會給眼前這個孩子。

    從那天起,老乞丐每天都會將孩子藏在隱秘處,自己獨自離開一段時間,每次都會帶迴一些喂養孩子的必須品。但是有時也是空手而迴,且身上還會多出幾處紫青。

    為了孩子老乞丐拖著獨臂做了‘小偷’,而後來的瘸腿也是在那時留下的。幾個月大孩子的日常所需,對於一個剛剛入‘道’,又年老體衰,並且身帶殘疾的老乞丐來說是巨大的。在一次鋌而走險中,為了給孩子更好的營養,將平時以偷竊普通物品和食物為目標,轉向了錢幣。之後不幸被抓到,而被打傷腿。

    因為得不到及時的救治,而落下了身體的第二處殘疾。從那天起,這雪上加霜般的打擊,讓他們的生活更加艱難了。每天需要拖著傷腿付出更多的時間,而且僅僅等到很少的收獲。

    值得欣慰的是,異常艱苦的條件下,所有的付出都沒有白費。雖然同樣出現過幾次危機,但最終孩子還是一天一天的長大了。

    逐漸的,孩子對食物的要求也已經不在那麽苛刻。老乞丐也已經不在去偷竊。原本就年老體邁,且又多出了無數舊傷的身體,也根本就不允許這麽做了。

    老乞丐給男孩取名叫‘明兒’,希望他有朝一日擺脫困境,擁有一個美好的明天。但卻並沒有讓他隨著自己的姓氏。他不希望讓孩子沾染自己身晦氣,擁有與自己同樣的命運。雖然有些迷信,可卻透露出了老乞丐對這個孩子濃厚的感情。

    每天老乞丐都會帶著幾歲大的明兒,跛著瘸腿穿行於繁華的街道。乞討和撿取一些被丟棄的食物來維持生計。閑暇時,還會教明兒一些簡單的文字,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孩子必然有著非同尋常的來曆,而自己又不可能帶他去尋找。隻是希望等他以後不要因為不識字而與自己的親人擦肩而過。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看著如自己孫子般的孩子一天一天的長大,老乞丐感覺自己如同劫後重生一般。這段時光是他一生中最艱苦,卻最滿足的日子。明兒在他心中早已成了自己的親孫子,有時他甚至還幻想著明兒長大成人後的樣子。

    人常說好人不長命。原本一件沒有道理的事情,卻總是在不斷的發生。體殘多病的老乞丐最終沒能看到明兒長大。在某一個如同當初與明兒相遇時的夜晚,老乞丐離開了人世。

    他是含笑而去的。彌留之際更曾迴光返照般的仰天大笑,而後用不舍,慈愛,欣慰和驕傲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孫子’說道:{誰說人掙不過命!我就做到了!孩子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管麵對多大的困難都不要放棄!}

    老乞丐留給他一塊不知是什麽材質的金色圓牌,正麵有一個凸起的‘龍’字,背麵一條栩栩如生的金龍。即使,生活是那麽艱苦,老者也沒有賣掉它。因為他知道這可能是自己‘孫子’找到家人的唯一可能。

    那一年,明兒剛剛七歲。

    失去了最親的乞丐爺爺,他連個說話的人的都沒,他隻能憑借先前同老乞丐在一起時的記憶,本能的去生活。這對一個七歲的孩子來說是個不小的考驗,經常一連兩三天餓肚子。出於對食物的渴望,他終於也走上了老乞丐晚年的道路當,上了‘小偷’。

    不勞而獲是會上癮的。嚐到甜頭之後,他逐漸放棄了那些腐壞的殘羹冷炙。偷來的食物明顯要好吃的多。但由於年紀小,很多事情考慮不夠周到,他曾經一連三天偷取同一家的麵包,致使最後被毒打一頓。

    漸漸的,在經過多番毒打之後,找到了經驗。每天不斷的更換著地點,像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類的小伎倆也被琢磨了出來。填飽肚子以後不再是問題。但也僅限於此,因為錢幣一般都會被人隨身攜帶,自己並沒有那個能力拿到。

    某一天,明兒正拿著剛剛到手的麵包,邊吃邊走向巷子深處。並思考著下頓飯的來源問題。這時,他突然發現身後不知何時跟上來一個小女孩。他走一步,那小女孩就跟一步。

    小姑娘身上同樣髒兮兮的,臉上滿是黑泥。但衣服的材料卻還不錯,並不是普通的布衣。

    從老乞丐離世到現在,已經一年多了。現在的明兒由於現實社會的熏陶,已經有了超過同齡孩子幾歲的心智。加上身邊沒有可以說話的人,這也讓他變的惜字如金,心是也越來越冷。當然也是因為其他人也根本就沒什麽話跟一個小乞丐說。最多的也隻是一些單方的,不需要迴答的話語。比如:滾開!小乞丐!真髒!快滾!之類的。

    {你跟著我幹什麽?}明兒停下腳步,迴身怒道。

    小女孩沒有說話,隻是目光直直的看看明兒手中的麵包。

    見女孩沒有迴答,明兒轉過身繼續往前走。而小女孩還是跟在他後麵幾步遠。明兒再次迴過身,大聲嚷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小女孩嚇了一跳,下意識的退後一步。瞟著麵包,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咽了口唾沫,些害怕的聲音道:{我餓!}

    {你餓管我什麽事?}明兒有些不耐煩道。

    小女孩聞言,低下頭不在說話。明兒看了看小女孩的衣服,對她道:{想吃就拿你的衣服換!}

    小女孩依舊不說話。明兒有些不耐煩,轉身再次向巷裏走去。而沒走幾步卻聽到了小女孩的哭聲。迴頭看了一眼滿臉委屈和無助正在哭泣的小女孩後,他沒有停下,繼續向前走。但一邊走,也一邊看著手中的麵包。

    最終走出十幾步後,咬了咬牙轉了迴來。此時小孩已經蹲在地上,雙臂擔在膝蓋上,把臉埋在臂彎裏,大聲抽泣著。

    {給!}

    小女孩聞聲身體一震,抬起頭看到已經走到身前的明兒把麵包遞到了他近前。原本就髒兮兮的小臉,被淚水一浸,像個小花貓。

    她趕忙伸手接過麵包大口大口的吞咽起來。仿佛再來同樣的十個都能吃下去,顯然是餓壞了。

    明兒遞給她麵包後沒做停留,再次轉身向巷走去。小女孩則再次站起身,繼續跟在明兒身後。

    明兒真的惱怒了,迴身對她大吼道:{麵包都給你了,你還想這麽樣?}

    小女孩嚇壞了!手中那被掰下來的半個麵包也掉在了地上。她慌忙蹲下身撿了起來。用一隻髒兮兮小手撥了撥上麵泥土。一雙大大的眼睛上還掛著未擦去的淚花,有些怯懦的聲音道:{哥哥!給你!}

    此刻,明兒看著被小女孩舉著的半個麵包,心中一瞬間湧出了無數複雜的情感。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呆呆的站在那。

    獨自生活的一年多裏,他體會到了太多的冷漠話語和憎惡的眼神。他已經不在期望會有一個像‘乞丐爺爺’那樣的親人出現在他麵前。但此時,一份埋藏在他心中許久的感情如火山中的岩漿一般熾烈的噴發了。久違的溫暖感覺輕輕撫慰著他那已逐漸冰冷的心。

    {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明兒輕聲道。語氣也明顯緩和多了。

    {我叫馨兒,杜馨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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