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


    三一藏經閣,幽紗所在的樓層,傳來機械齒輪轉動的聲音,一顆碩大的金屬巨球懸浮半空,縷縷飄渺的暗灰色光芒,從它表麵烙印的符文逸散。


    古老的魔法咒語,被人輕聲吟誦,似在鋪墊未知的煉金程序,幽紗一邊隻手操控造物,一邊心不在焉地道:


    “進入實驗的最後階段了,和預想的效果差不多。”


    “我打算迴去找點東西,你要一起麽?門長。”


    “你和我想去往的世界線,未必相近,你迴到多久之前?”


    薑漠閑來無事,今夜來此做客,正坐在放置角落的精致柔軟的沙發上,手裏輕捧一杯前不久幽紗親手泡好的咖啡,小口抿著。


    關於‘命運迴溯’,他確實感興趣,隻是暫且不明這種禁忌魔法,如何施展,會有何需要注意的事項。


    “我想迴到.我鑄錯的那個節點,當年我選擇的黑魔法是‘亡靈骸骨’,這次準備去往一個我選擇了‘混沌生命’的世界線,看看是否能成功。”


    幽紗嘴角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命運迴溯不限製使用的人數,主要是催動者的能力上限,而且很特別的一點,正如伱先前猜測的那般,它會有時間限製,並非你想駐足多久都可以。”


    “多久?”薑漠好奇。


    “三天。隨著使用次數增加,停留時間呈過半銳減,每個人一生隻能使用三次命運迴溯,多了就會失效。”


    幽紗抓握桌麵的一枚銀灰色菱晶擲去,解釋道:


    “這是鎖定兩條世界線相對位置的工具,可隨意返迴,若是遺失,則需等候魔法的運行時間結束,方可召迴。”


    薑漠輕撫冰涼的晶體,上麵同樣鐫刻著密密麻麻的魔法符文。


    “那你最多能帶多少人過去?”


    “在不影響我的情況下,五位。”


    幽紗的預感向來很準,她那雙冷清的眼眸,看了一眼薑漠,疑惑道:


    “你要帶門裏的弟子過去?”


    “嗯。”


    “門派的崛起,來得太容易,而我的壽命,幾乎看不到盡頭.”


    薑漠已至逆生三重,真法無時無刻在吸納著天地山川的自然之炁,此外,他還煉化了南疆先祖的生機,肉身再度蛻變,青春永駐。


    在幽紗的等候中,答案緩緩揭曉。


    “長久以往,我的存在隻會讓門內的弟子鬆懈修行之心。”


    “我也是人,說不定某天就老死,或是突然消失了,門派若因失去我而注定衰落,那是我所不願看到的曆史預演,因此他們的居安思危是必須的,往往說教的作用,還不如親身經曆一遍,故而我想帶他們去往一條師兄和我都離世的世界線,不妨看看那裏的弟子、門派,會遭遇何等變故。”


    “難得。”幽紗有所動容,嘴角的笑意愈發溫和。


    “嗯?”


    “說你人好的意思,很難得,畢竟你都修到這份程度上了,居然還願意花時間去操勞門人的成長。”


    幽紗甚是感慨,過往的記憶浮現眼前,她喃喃笑道:


    “在我以前修行的學院,導師們都忙著自己的研究,可不會浪費時間給學生們,一般都是扔一本魔法典籍和附帶注解的手劄過來,然後日複一日的練習、推演、精通、考試,枯燥得很。”


    “.”


    薑漠沉默,不作評價,畢竟東西方之間的學院、門派,教學文化有所差異是正常的。


    二人相談甚愉,半個時辰後,薑漠道別離去,來到四樓,巧見諸葛煜、澄真都在此監守炁圖。


    “師叔,您來了。”


    “師叔!!”


    “來瞅瞅你們。”


    薑漠落座蒲團,茶桌前,檢驗諸葛煜的修煉進度,詢問道:


    “前段時間,放你進天國修煉,可有收獲?”


    “昂,師叔,風後奇門、神機百煉,弟子都有所小成。”


    “這兩玩意兒可比我家裏祖傳的術,還要玄乎,修起來日進千裏,若有不慎,輕易走火入魔。”


    “我接近瓶頸期了,不敢繼續修下去,怕受不住,得再沉澱沉澱。”


    作為術士,諸葛煜深知欲速則不達,況且,他主修逆生,剩出的時間並不多,持續修煉的話會身心疲憊。


    “挺好,你自己有分寸就行。”薑漠會心而笑。


    就在這時,炁圖出現光點,澄真提醒道:“師叔,有訪客來了,弟子去看看?”


    “去罷。”


    得到師叔的吩咐,他轉身去往宗門的登山長階等候。


    不久。


    幾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龍虎山的天師,背負昏迷的弟子,一步一步地攀登而來,陪同而來的還有天師府的那位賜姓弟子張之維。


    “天師?張道友?好久不見啊。”


    “田師弟這是?”


    澄真剛禮貌問好,就發現重傷的田晉中,手足盡斷,雙目綁帶著繃帶,似在昏睡,由老天師背在身上。


    饒是他也愣住,不解發生了什麽變故,天師府的弟子竟被傷殘至此等模樣。


    “唉!澄真師侄,恕老夫冒昧叨擾,門下弟子受賊人殘害,特來尋求薑門長救助,不知他如今是否在門內?”


    張靜清大致地講述一遍事情經過,老人心裏感到壓力,與澄真對望的時候,難免生出慚愧之意。


    “在。”


    “師叔未寢,方才還與我閑聊,來,天師,快快請進一敘,請您移步東側的廂房等候,暫且讓田師弟休息,我這就去稟告師叔。”


    “多謝!麻煩師侄帶路了。”


    澄真的辦事效率很快,不到半刻鍾就辦妥。


    薑漠、諸葛煜來到現場,見到殘廢的田晉中,也是稍顯訝然。


    “薑門長,老夫蒙羞,門裏的孽障惹禍,牽連弟子田晉中”


    見老人麵露難色,薑漠示意他不必再說:


    “天師,無須多言,你們是你們,張懷義是張懷義,更何況,你天師府也沒少幫我們,客套話就不必了,先出去吧,有什麽話待會慢慢聊。”


    “好那就拜托了,薑門長。”張靜清鄭重地鞠了一躬。


    “嗯。”


    眾人離去,澄真緩緩合攏房門,室內火光明亮,薑漠像以往一樣,為田晉中重鑄軀體。


    皎月高懸,天師、張之維在遠處等候,澄真、諸葛煜、陸瑾負責待客,為長途跋涉的二人,熬煮茶水,準備糕點。


    “老張、天師前輩,你們別擔心,師叔在裏麵,治愈田師弟不是問題。”


    陸瑾為他們倒了一杯茶,近距離的談話,能感受他們壓抑的疲憊,眼圈熏黑,已有七日不曾好好休息過了。


    “多謝各位師侄.”張天師接過茶水,感激道。


    “聽聞田師弟是被全性妖人所傷,天師,您可有頭緒?知是何人而為麽?”澄真打探道。


    “晉中不知那批人的來曆,把他送迴來的鏢手,卻說受全性的委托”


    天師神情凝重,道:“老夫隻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但無憑無據,全靠猜測,不好斷定是哪一勢力所做。”


    聞言,陸瑾惋惜道:


    “天師,晚輩前不久,才與師叔去過上海一趟,把全性的頭頭和他的扈從給斬了,不知迫害田師兄的兇手是否在內,奈何那會兒打得太激烈,忘記審問他們了。”


    “噢?是麽?如此說來,倒是除了這些禍害,說不定還能為晉中報仇,老夫多謝啊.”


    張靜清抱拳執禮,臉上也是多了一抹光彩,心情都好了不少。


    “天師,您客氣了,這事兒還說不準,且待田師兄恢複之後再調查調查吧。”


    陸瑾不敢托大受功,謙聲推辭。


    “言之有理,但無論如何,我們還是承蒙諸位的恩澤了,說再多的感謝,都是理所應當的,我替晉中謝過你們。”


    話音剛落,一旁的諸葛煜就道:“欸!小陸,天師,我有一法子,查清那夥人的來曆。”


    “哦?諸葛師侄有何高見?老夫願聞其詳。”


    當著眾人的麵,諸葛煜娓娓道來:


    “內景。我們術士特有的手段,隻要田師兄恢複得差不多了,我到時拉他入我的內景,一起找尋答案。”


    “對他意義重大的答案,他或許破不開,但那消息於我而言,並不重要,他若不能破開,我來破開也是一樣的效果。”


    “師兄,您這法子,靠譜麽?”陸瑾半信半疑。


    “小陸,可別小瞧我,真要說起來,我在奇門的修為,比練炁的逆生,還要厲害不少。”


    諸葛煜從容道:“利用內景去窺探不足以影響世界的秘密,再簡單不過,如果那夥人來頭太大,我也打不開,隻是大概率能行得通,可不敢說百分百能成。”


    “師兄.厲害啊。”陸瑾誠心仰慕。


    “唔確實是不錯的法子,有勞幾位師侄操心了。”


    張靜清眉宇輕舒,真要被他查到兇手,他絕不放過。


    “對了,天師,先前我與師叔下樓時,他特意囑咐過我,晚些時候要與你們聊聊張懷義的事情,作為師父、師兄,你們有權知道他做了什麽。”


    澄真的話,令張之維一怔,天師不可思議地問:


    “薑門長竟查清了那孽障做了什麽?”


    “這點晚輩不敢言過其實,說不上知曉全貌,但大概做了什麽,還是清楚的。”澄真輕聲而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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