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爺子心潮澎湃,自薑漠率先答應入盟後,他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樣放心,此前種種顧慮如雲煙消散,很是暢快。


    在老人看來,自那彈丸之地走出的東洋異人,手段再怎麽兇惡,估計也是和全性差不多的水平,豈能撼動自己身側這座異人界的巨嶽?


    幾人持續聊到深夜,快要結束時,陸老爺子忽地有些關切,朝陸宣詢問:


    “悠兒按照行程的話,是不是明天就迴來了?”


    “唔理應如此,但也該快了,不是明天,就後天吧,您知道三弟他忙得很。”


    陸宣有些遲疑地答複,其實按照那位堂弟在信中所寫的日期,早就該迴到了,不知為何現今還漂泊在海上,他擔心老人受驚,沒敢說更多。


    一旁的陸瑾,聽到這則消息,甚是詫異:“太爺,爹,三叔今年迴來啦?”


    “嗬,怎麽,你小子想他了?”陸老爺子笑眯眯地道。


    “想。”


    “這不十幾年沒見了嘛,您上次的八十壽辰,他都沒迴來,這次又過了十年,三叔確實該迴來了。”


    “也不知道他過得怎麽樣?”


    陸瑾不由感歎,印象中的那位三叔,學貫中西,為人隨和,小時候常教他認字念書,還會帶他逛廟會,在家中除太爺、父親以外,是最寵溺他的人。


    “瑾兒,你三叔可不用你牽掛。”


    陸老爺子撫著白色胡須,蒼老的眼眸浮起濃濃的思念:


    “這小子機靈著,勤快會變通,做事穩妥,當年練的三四門洋文可是滾瓜爛熟,還有伱徐伯伯跟著,就算去到國外留學,也餓不著他。”


    “哦?陸公,瑾兒的三叔,竟去海外留學了麽?”


    薑漠順口一問,他知曉當今海外的世界,正處在飛速的變革中,各種科學、工業領域的學識,都在日以繼夜地迭代更新。


    若不是歸複宗門時間倉促,他都計劃從海外購買大批的書籍,好好放在三一門,讓一眾弟子開開眼界,多學點東西,又或者親自帶他們去海外的國家雲遊,見見這世界的遼闊,而不是終日待在山上。


    對於他的好奇,陸老爺子像是一個驕傲的父親,不吝跟外人分享自己的孩子學業有成,笑容越發燦爛。


    “薑門長,說來話長,但每每提及這孩子呢,我都會多念叨念叨,你可莫要嫌我囉嗦昂。”


    “是麽?那晚輩願聞其詳。”


    見陸公杯中茶盡,薑漠在為自己斟茶的同時,也順手替他倒至七分滿。


    “悠兒,陸悠。”


    陸老爺子抬頭凝望,目光穿透大廳,落至遠處,語氣溫和:


    “是我一位極好的朋友過繼於我撫養的孩子,自幼聰慧,和他的父親是相反的極端;”


    “我的老朋友一生習武,不識大字,豪邁爽朗;”


    “而悠兒,天生不喜刀槍棍棒,淨是愛看書,耐得住性子,小時候給他請的私塾先生可多了,什麽洋文,物理,化學,那些看得同齡人頭疼的玩意兒,他倒是津津有味,向來不嫌多。”


    “和族中的其他孩子不同,悠兒沒有煉炁、經商,或者當官兒,就想一直念書,後來沒多少先生能教他的了,這小子就跟我提要出國留學。”


    陸老爺子手握茶杯,輕輕晃動。


    對他來說記憶清晰得像是昨日發生,那娃娃接養的時候,才不到一歲,從咿呀學語,到頭角崢嶸,遠赴重洋留學,過去得是如此之快,一不留神就長大了。


    薑漠看出陸老爺子臉上的糾結之色,哪怕時隔多年,都似乎存在著芥蒂,不禁笑問:“那您同意了?”


    “唉若是我陸家的血脈,大可任他折騰。”


    陸老爺子苦笑抿茶,稍作言語的梳理,才接著說:“但他身上流著的血,可是我那摯友的唯一之後了。”


    “兵荒馬亂的年代,讓一個二十出頭多的娃娃,去那異國留學,大洋萬裏,要是發生點什麽意外,我這怎麽照應得過來?”


    “直到那孩子跪下求我,一連幾天,看得我心底發酸,又去老朋友的墓地逛逛,猶豫了快半個月,才決定放他走的。”


    “您這事,不做得挺好麽?”


    薑漠很是認可:“雛鷹終有展翅時,外麵的世界那麽精彩、遼闊,莫說是倫理道德,難道陸公您就忍心埋沒他的才華?”


    聞言,老人默聲淡笑,良久,才娓娓道來:


    “我確實做不到,隻能為自己的頑固感到愧疚。”


    “送他離開的那天下午,小雨朦朧,天氣有點涼,這娃娃登船前給我磕首致謝,嘴裏嘮叨著日後要打下一番基業,才迴來瞅我,不然愧對家族的撫育。”


    “那天碼頭很吵鬧,我摸著悠兒的腦袋,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麽。”


    “我在那雙誠摯的眼睛裏麵,看到和他父親如出一轍的鋒芒,那種野心是掩蓋不住的,卻也讓我相信他能夠做到。”


    薑漠能明顯感受到陸公,對那位陸先生的評價極高,這是連陸瑾這種年輕一代傑出者也難以得到的讚譽。


    他問:“那後來呢?”


    “悠兒走上了自己想走的路,每月都書信迴來,和我說他在海外的際遇,進步神速,拜入世界頂尖的學府,在那裏深造。”


    “各種跨國巨鱷公司的運行規律,被他摸得差不多吧,起初和我分享,我還能看懂一些,到近幾年來,人老了就不行咯,越看越費勁。”


    “悠兒上個月還說這次的壽辰,給我備了一份大禮,但害怕消息走漏,沒敢寫在信紙裏。”


    陸老爺子麵容慈藹,對這孩子感情極深,逢人提起總是笑嗬嗬的,在他心底,陸悠比起祖輩的那位狀元,也絲毫不差。


    “恭賀陸公,恰逢九十大壽,遊子歸來,闔家歡樂。”薑漠禮貌敬言道。


    “哈哈哈!!!”


    陸老爺子放聲而笑,順勢提議:“薑門長,我估摸著你和小悠興許是一輩人,迴頭給你倆介紹介紹,認識一下?”


    “成,就有勞您了。”


    薑漠倒想認識這位奇才,向他諮詢海外的事兒,方便為三一門購置些物資。


    “客氣,不是事兒。”陸公豪邁笑之。


    深夜,老人倦意襲來,陸宣扶他迴房休息,而陸瑾則是帶著薑漠去往一間客房暫住。


    天快要亮了,壽辰將至,從各地而來的賓客,要麽在城中客棧熟睡,要麽已然接近城外。


    寅時,港口。


    破爛的木柱托著一道壯碩的身影,頭發淩亂的中年男子,滿臉胡茬,臉色蒼白得可怕,體力仿佛透支到了嚴重的地步。


    一隻粗壯的手臂抱著木柱,另外一隻手麻木而機械地撥開海水,借用波浪的推力緩緩朝前行進。


    “唿唿.唿.”


    他劇烈喘息,腳步顫巍地避開礁石群,攀上碼頭,筋疲力盡地倒在地上。


    “喂!你怎麽了?!”


    正在卸貨的一名夥夫,路過好心詢問。


    “給給你”


    “帶帶我去陸家..”


    男子昏迷之前,用盡最後的力氣道出這句話,手裏揣著的銀元,試圖遞給夥夫。


    “不是!老哥,你醒醒。”


    見他生死不明,嚇得夥夫急忙把肩頭的麻袋放一邊,俯身查看情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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