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煉的時間過得很快,月華自雲空被牽引至後山水潭,不斷地滲進薑漠身體,他的肌體變得透明而晶瑩,隨著每次的唿吸,血肉筋脈都在曆經炁流的衝刷、打磨。


    月落日起,紫氣東來。


    晝陽之精,同樣被薑漠納入體內,心髒與之共鳴,以某種特殊的頻率顫動,將身體推向完美狀態,蓬勃的生機隨之迸發,心血似激湧江流傳遍四肢百骸。


    待到漫山金黃,紅日將隱,腳步聲由遠而近,薑漠睜眸,微爾抬首,見是陸瑾前來,遂問:


    “何事?”


    “師叔,小棧的劉老板和他的朋友,萬象堂堂主正在門內請求見您,如今在思明殿候著,我來知會您一聲。”


    “好。”


    薑漠嘴角輕揚,倒想看看這萬象堂堂主是何等奇異人物。


    他玄功驟停,起身走落青岩。


    陸瑾相隨,發現異樣,隱約覺得師叔好像發生蛻變,氣息內斂到了極致,如若凡人,形體愈發輕盈,落步無聲,沒有此前那種鋒芒畢露的威嚴。


    待二人來到思明殿,似衝、澄真正接待四位遠道而來的客人,除了認識的劉渭以外,全是陌生麵孔。


    坐在輪椅上的男子,麵黃肌瘦,一襲舊墨色長衫,精神疲憊,說話的聲音略顯低沉、嘶啞。


    陪在他身側的,應為萬象堂的兩名弟子,神色恭敬的青年劍眉星目,生得俊俏,氣宇軒昂;


    一旁落落大方的女子則是一襲霜藍色的衣裳,青絲高束,麵容清秀而出塵,漆黑、剔透的眸子正帶著些許好奇,打量那走入殿內的二人。


    “薑門長,冒昧拜訪,見諒見諒。”


    劉渭連忙起身相迎,熱絡地招唿道:


    “來,我與您介紹介紹,這位就是我的老友——季餘謙。”


    “萬象堂堂主!”


    “老季,這位就是和你一言為諾的薑門長,薑漠。”


    在他那自然又隨意的搭線下,幾人很快就聊了起來。


    “薑門長,初次見麵,我很是榮幸。”


    季餘謙抬起那幹瘦如柴的右手,與薑漠相握。


    “您這般千裏迢迢地來拜訪三一門,也是我的榮幸。”


    薑漠禮貌地迴應。


    在談話中,薑漠得知陪同季堂主前來的兄妹,是其親傳弟子,一身所學本領,已及師父一半火候,天賦上乘。


    又是簡單地寒暄幾句,季餘謙開始切入正題,麵有愧色,嘶啞的聲音顯得底氣不足:


    “此前與薑門長的約定,您已完成,而季某卻是惶恐,怕是要食言了。”


    “我學藝不精,不依靠萬象池,推算不出那幾人的具體方位”


    “無妨,我早有心理準備,畢竟那南疆的老毒婦,可不簡單。”


    薑漠端起身側的茶壺,為兩位客人斟茶倒杯七分滿,食指輕推,遞至他們身前。


    “我等借卦象推測她的方位吉兇,說不定她亦有規避的手段,一時受阻正常。”


    “話雖如此,您不追究是您厚德,而我卻不能無動於衷,禮儀之數,還是該有的。”


    此話一出,未待他發話,其身後的青年,就雙手奉上一件方形木盒,明亮的眸子裏不僅充斥著感激,還有欽慕、拜服。


    “薑門長,這是我們萬象堂一點心意,懇請您收下。”


    “放這兒吧。”


    薑漠沒有辭拒對方的好意。


    緊接著,季餘謙又道:“薑門長此番蕩魔,已是名動天下,那全性更是被您連根拔起,韓老鬼隨之身死,我代萬象堂,向您致以最高的謝意。”


    “舉手之勞,季堂主何須掛齒,客氣了。”


    薑漠並未放至心上,於他而言,無論有沒有這樁約定,作為全性的實際掌權者,無論是前任代掌門,又或是那些元老,都在他的剿滅範圍之內。


    季餘謙話語謹慎,拿捏著分寸,自覺承諾:“薑門長,您吩咐的事情,季某不敢懈怠。”


    “我在此向您交個底,兩年左右的時間,待到萬象池水清澈,無論代價如何,您要的妖人位置,我必定替您挖出來。”


    “兩年.?”


    薑漠輕抿一口茶水,平淡的話語,沒有不悅,卻令劉渭、季餘謙開始莫名的緊張起來。


    現在與他們商議條件的,赫然是三一門有史以來最為強勢的一位門長,那蕩魔的手段,簡直駭人聽聞,震徹江湖。


    他們雖知曉薑漠未有惡意,但還是會本能地感到心悸。


    就在他們壓力如山嶽傾覆的時候,一道簡單的話語,打消他們的顧慮。


    “也好.季堂主您不必苛求演算,諸事隨緣,能走到哪一步就是哪一步。”


    “慚愧,多謝您的理解,薑門長。”季餘謙拱手執禮道。


    “哪裏的話,倒是堂主您,該好好靜養身體,不必為這繁瑣之事耗費心神。”


    薑漠的眸光落至季餘謙那副透支得不剩多少生機、瘦骨嶙峋的身上,眉頭微皺,在他看來,這位堂主的壽命,僅剩三年不到。


    季餘謙似讀懂薑漠的眼神含義,不禁苦笑:“老毛病了,這是我們這一脈的通病。”


    “謀取天機,以足人欲,是要折壽的,此乃天譴,無論是吃藥、探尋名醫,命數都該如此,改不了的。”


    “哪怕有恩師囑咐,但很多時候,受些人情、世事的影響,總會推波助瀾,走到我抗拒卻又不得不麵對的那一步。”


    “饒是再堅定的意誌,也抵不過各種人欲,凡夫俗子越界謀取天機,理應付出些代價,在這件事上,我從未悔過,要是能重新抉擇,依舊如此。”


    聞言,薑漠甚是認可、讚歎:“能有這種覺悟,看來季堂主既是清醒、又是有魄力啊。”


    “謬讚謬讚,不過是為養家糊口、延續門派的一些小心思罷了。”季餘謙欣然而笑。


    見聊得差不多,他又伸手入懷,取出一卷陳舊的圖紙,遞給薑漠,不顧他是否接受,強行塞於手中。


    “嗯?季堂主,這是何物。”


    “一卷廢紙,上麵標注著一處福地洞天,昔年那韓老鬼為奪此物,屠戮我的師長,我等未能令其如願,如此血仇,薑門長替我了結,那這玩意就送您了。”


    薑漠淡笑反問:“福地洞天,或許有機緣,您不留著給我,舍得?”


    “洞天難尋,反正我是沒這個能耐。”


    季餘謙沒有半分的介懷和不舍,釋懷坦言道:“很多前輩去了都空手而歸,甚至有迷失其中的,所以我才說它是廢紙。”


    “薑門長要能參悟其中玄妙,便是拿走這機緣,又有何妨?”


    “好,既然您這麽慷慨,那我在此謝過。”


    薑漠把圖紙置於桌麵,並不著急拆解,他現今還要修行、照看宗門,抽不出時間去這飄渺之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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