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過後,開闊地的一處出現巨大的凹坑,升騰出滾滾黑煙,帶著硝煙味與屍體的血腥氣。


    剛才牽著豬走過的中年人,已經渾身焦黑躺在了地上,動也不動一下,倒是他牽的那頭豬,雖然在爆炸的時候也被衝擊波震飛了出去,但竟然搖搖晃晃地又爬了起來。


    就在剛才爆炸的前一刻,雷森以更快速度把安什莉撲倒了在地上。巨大的轟鳴聲讓兩人耳鳴陣陣。


    確認安什莉安然無恙,雷森連忙爬起來向剛才那火光閃現的位置看去。攻擊他們的,竟是一台老式坦克!緊跟著坦克的還有幾十號騎馬和步行的流匪!


    果然!剛才殲滅的隻是流匪的一部分,他們還有大隊伍!


    再看四周,已經不見了那八字胡流匪,雷森不由地暗罵,竟讓他趁亂跑了!


    “叔!叔!你堅持一下啊!你老婆孩子還沒迴來看你呢!”


    耳鳴聲稍稍消退一些,雷森便聽見平八滿是不甘的嘶吼聲。平八正抱著那被炸倒的中年人,但任憑如何努力,也無法喚醒他。


    平八神色無比悲戚,自己拚盡全力與流匪對抗,就是為了保護村民們。可是到頭來,還是不斷有人死去。


    中年人渾身焦黑,雙腿被炸斷,掙紮著咳了兩口血後再無一點聲息,顯然是死透了。可憐他到最後,還是沒能等到被擄走的老婆孩子找迴來,再見上一麵。


    雷森衝過去把平八拉起,怒罵道:“別在死人身上浪費時間了!趕緊讓他們迴去倉庫!不然還會死更多人!”


    平八隻得強壓悲痛和不甘,用盡全力向周圍的村民嘶吼唿喊:“女人和孩子馬上迴倉庫!其他人跟我來!準備反擊!”


    包括青子在內的一群人都還有些懵,在平八的催促下,不得不又掉頭往倉庫那邊跑去。


    雷森也對安什莉道:“你沒有子彈了,也去倉庫那邊先躲著!”


    “不!大叔!我要跟著你!我能給你幫忙的!”


    安什莉執意留下,雷森還想說兩句,旁邊不遠處的一間平房又遭到炮擊,瞬間爆炸!


    爆炸產生的氣浪讓安什莉差點沒站穩,幸好雷森及時將其扶住。見勸不走她,雷森隻得讓安什莉留下,但還是先讓其在一處矮牆後躲避流匪的火力。


    雷森自己則到了村子最外圍的矮牆後,等坦克又結束了一發炮擊,便立馬站起身,視線盯著那坦克:“脈衝炮!開火!”


    外骨骼的機械炮筒伸出,吐出藍色火球,但結果卻讓雷森失望。火球在距離坦克還有一些距離的時候就落在了地上,隻在地麵炸開一個坑,並沒有傷害到坦克或者流匪。


    “該死……”雷森不由地暗罵。顯然,外骨骼肩炮的射程不夠。


    坦克和流匪們還在村外,距離村子仍有一段距離,但坦克的灰袍和副射手位置的重機槍已經在向著村子不斷傾瀉火力,還有幾十號騎馬和步行的流匪,也不時向村子這邊開槍。


    坦克每次炮擊後,村子裏便會一處傳出爆炸聲,升騰起火光,隨後便是建築垮塌的聲音。雷森與平八等人躲藏的矮牆,也正不斷被子彈雨侵襲,牆體的碎石不斷被撕裂,時不時還有子彈穿透矮牆射出。


    很快,坦克就開到了村外正對著的大路上,炮口調轉,對準了平八那邊躲藏的矮牆。


    “轟隆!”


    一發炮擊,炸在那矮牆上。原本就千瘡百孔的矮牆再也支撐不住瞬間粉碎,不少躲藏在其後的村民受難,或是被當場炸死,或是被倒塌的矮牆壓垮。


    平八還算走運,隻是被震飛了,並沒有收到太大傷害。但爬起來後看著滿地的狼藉,和村民慘烈的死狀,臉上浮現難以撫平的絕望。


    “不——”


    道路另一邊,鷹山也催促起雷森:“你倒是快拿個主意啊!!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們所有人都得報銷!”


    安什莉也正用急切的目光看著雷森。雷森額上冒出汗珠,他當然也想解決眼下的危局,但現在他們幾乎已彈盡糧絕,火力匱乏;之前設下的陷阱也不可能再發揮作用,壕溝裏的火早已熄滅,尖刺也暴露人前,根本擋不住他們。


    流匪還是隻從正麵進攻,有那坦克在,他們根本沒必要舍近求遠從別的路線進入村子。坦克猛烈的炮擊加上所有流匪共同發出的子彈雨,雷森他們根本無法組織反擊,隻能任由坦克隨意開炮,璀璨這個本就貧瘠的村子。


    此時的倉庫內,躲藏的人們聽著外麵的炮擊,也是膽戰心驚。每一聲炮響,都會讓裏麵的人心裏一陣驚悚,生怕下一炮會炸響在這倉庫裏。


    “轟隆!”


    這一聲很近,就炸響在倉庫的一角,稍高處的外牆被外由內轟開,青子正好躲在牆角處,牆體和碎石不斷掉落在她麵前。“完了完了!我們都完了,那些家夥還是打進來了,他們肯定會殺光我們的!”


    一個婦女滿臉絕望,抱緊了懷中的孩子。她的孩子則抱著一條狗,人與狗都是無比的驚恐,這正是當初叫雷森‘鐵怪獸’的孩童與他的母親。剛才的炮擊差點驚得那狗竄出去,孩童不停地撫摸狗頭,好不容易才將狗安撫下來。


    直到不再有碎石落下,瑟縮的在角落的青子才連忙跑出來,正好經過了倉庫深處的一個房間。


    因為剛才的炮擊,原本鎖著的房間門也被震壞了門鎖,房門打開了些許。青子餘光瞥了房間內一眼,臉色卻驟然劇變。


    村口處,坦克帶著流匪愈發逼近。平八帶著自己隊伍剩下的村民撤到了倒塌矮牆後方的平房後,向著道路另一邊的雷森大喊:“先生!快想個辦法吧!現在該怎麽辦!”


    雷森一眼掃視眾村民,還好,每個人手裏至少還有一把鐮刀、鎬頭,或者鐵鍬,糾結片刻後,雷森還是說道:“現在隻有一個辦法了!跟他們拚命!”


    “等他們靠近以後,直接衝出去!近距離跟他們拚殺,武器打斷了用拳頭,拳頭打傷了用牙齒!他們狠,我們就比他們更狠!這是唯一的機會了!”


    雷森聲音很大,在槍林彈雨下,道路另一邊的平八等人也聽得清楚。聽到是這麽個主意,在場大部分村民都是麵露懼色。雷森見狀,再次冷聲對眾人道:“還有別的辦法嗎!拚一下!至少還有活下去的機會!不然就隻能等死,你們有人想等死嗎?有人想眼睜睜看著他們欺淩你們的妻子孩子嗎!?”


    短暫的沉默後,村民們的目光都變得視死如歸,好些人甚至已經把鐵鍬鎬頭握在了手裏,摩拳擦掌。


    此時,旁邊的鷹山卻是道:“就算要跟他們近距離拚殺,也要先把那台坦克停下吧!如果它靠近了,我們根本衝不出去,隨便一炮,或者機槍一掃,我們就玩完了!”


    鷹山說的也是個事實。雷森稍稍探頭,外麵依然火力兇猛,想要搞定那坦克,唯一的方法,可能隻有自己冒著被掃射中彈的風險衝出去,用外骨骼的肩炮打斷坦克的履帶,才能將其停下。


    雷森正觀察著,尋找合適衝出去的時機,忽然聽到村子深處傳出一個老人的聲音。


    “別打了!別打了!我們投降!無條件投降!!”


    聲音很大,傳的很遠。所有人聽到這聲音都有些懵,雷森等人迴頭望去。先看見的,隻有某個破爛平房後麵伸出來的一隻長長的杆子,和杆子上麵綁著的白布。


    顯然,這是投降的意思。流匪們聽到聲音,又看到掛著白布的杆子,竟也真的暫止槍火,坦克也停止了炮擊,不再逼近。


    槍聲停下後,那隻白布杆才開始移動,竟是被棚橋舉著,旁邊還有他的父親源隆,以及十幾個剛才還躲在倉庫裏的年輕村民。這些村民原本就是跟隨他們的,源隆父子和古屋被關起來以後,這些人不敢透露那個晚上發生的事,但也不參與抵抗流匪,跟著村裏的女人和孩子躲在了倉庫裏,現在他們出來了,自然也跟著作妖。


    這十幾個年輕村民,各個身上都背了一麻袋的糧食,跟在最後麵的,則是目光盯著平八,滿臉憤怒的青子。


    “各位老大!各位老大!稍安勿躁啊!小孩子不識時務,您各位別跟他們計較!”


    源隆手裏拿著一個鐵皮做的簡陋擴音器,一步步走上前來,很快就到了村口。


    走過來時,源隆還瞥了一眼平八,目光裏盡是嘲諷。


    “我就說過,跟他們作對不切實際吧!你看看你幹的這檔子破事,還是得我這老家夥來給你擦屁股,我看,這未來的村長,也指望不上你了!”


    源隆小聲說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棚橋也是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平八,隨後跟著自己的父親,帶著十幾個村民,扛著糧食向流匪們走去。


    平八惡狠狠地盯著他們的背影,下一刻,卻有一人哆哆哆快步上來,毫不留情地給了平八一記耳光。


    正是青子:“你竟然敢騙我!還騙我!我還以為我父親和我哥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了,竟然是你把他們關起來了!你憑什麽這麽做!”


    麵對青子,平八臉色不免變得愧疚。但青子哪裏解氣,甚至還推了平八一把:“你說啊!你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把他們關起來!”


    平八嘴巴張開動了半天,愣是沒想到合理的解釋:“我……”


    一眾村民看著青子對平八咆哮,也看著源隆等人扛著屬於整個村子的糧食,走向流匪。沒人阻止,甚至沒人敢發一言。


    此時,源隆等人已經到了流匪麵前。坦克的副射手座艙出來一人,帶著墨鏡滿臉兇相,估摸著就是流匪的頭目了。


    源隆揚手,身後的年輕人趕緊把麻袋放在地上,打開袋口,袋子裏麵有糧食,還有罐頭藥品等各類物資。


    “這位老大!村子裏年輕人不懂事,妄想跟你作對,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別跟他們一般見識。我們願意把村子裏所有的糧食和物資獻給您,還請您高抬貴手,別和我們這小村子計較。隻要您不為難我們,不管您想要什麽,我們都可以給您!”


    源隆滿臉堆笑,還推了推眼鏡,老臉上寫滿了狗腿二字。


    墨鏡男麵無表情,冷聲道:“我有一半兄弟死在了你們村子裏,憑這麽點東西,你就想讓我不計較了?”


    源隆頓時臉色一僵,旁邊的兒子棚橋連忙結過話茬:“這都是最近來我們村子的兩個外來者、還有一個小屁孩和一個臭老頭子幹的,就是他們帶的頭!這位老大,如果你不解氣的話,可以殺了他們四個!我保證讓其他人都乖乖聽你的話!以後隻要你想要的,我們全都給你!嘿嘿——”


    “對對!就是他們幾個幹的!”


    後麵拿來糧食的年輕人紛紛附和著。棚橋的聲音不小,村口內的眾人也聽得一清二楚。


    此時參與了抵抗流匪的村民們什麽表情的都有,有的人盯著源隆他們滿臉憤恨,恨不得殺之而後快,有的人卻是隱隱表示讚同,甚至還點起了頭,似乎已經後悔跟隨平八參加抵抗。


    墨鏡男站在坦克上,一眼掃過麵前的源隆等人,片刻後,莫名一笑。


    “就算你們死光了……你們這些破村裏的東西,我們也能拿到,不是嗎?”


    “嗯?”


    沒等源隆等人反應過來,墨鏡男忽然跳迴坦克車副射手的座艙裏,抓著座艙前的重機槍,一陣突突掃射。


    “不——”


    青子聽到槍聲連忙看去,一眼便看見源隆和棚橋,以及那十幾個年輕村民被機槍子彈穿透身體,當場身亡:“父親!哥哥!”


    青子聲嘶力竭的哭喊被墨鏡男聽到,打死麵前的源隆等人後,墨鏡男的槍口又調轉對準了青子。


    “快趴下!!!”


    平八連忙將青子撲倒,但動作還是慢了一步,機槍已然開火。青子在平八的保護下沒受傷,但平八自己卻被機槍的一發子彈打中了手臂,瞬間皮開肉綻!


    “啊!該死的!”平八忍不住痛罵,但還不忘帶著青子躲進掩體後。


    “裏麵的雜碎聽好了!你們早就是死人了!”墨鏡男掃射一輪後,向著村子裏猖狂咆哮:“我不妨告訴你們,老子早就決定把你們殺光了!但你們竟然還敢反抗,既然這樣,就不能讓你們死得太痛快!老子會踏平你們這個破村!把你們的女人玩死,再把你們的小孩拿出去賣!讓你們知道忤逆老子的下場!”


    說完,墨鏡男一揚手,跟在坦克左右的流匪們再次舉槍,比剛才更加猛烈的槍林彈雨瘋狂向雷森等人傾瀉而去!


    雷森與鷹山等人趕緊縮迴掩體後麵,安什莉抱著腦袋蹲著,忍不住怒罵:“這死老頭子!這時候還想著投降!死了好!死了活該!”


    鷹山卻沒心情幸災樂禍:“他們的火力比剛才更強了!這破牆很快就會撐不住!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雷森知道鷹山這是在問自己,但他何嚐不頭疼。現在的火力比剛才還猛,他根本找不到機會出去使用肩炮。現在如果敢出去,立馬就會被子彈雨打成篩子。


    “哼~哼~”


    忽地,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傳進眾人耳朵。雷森迴頭一看,竟然是一頭豬,是那個中年男人從倉庫裏出來時牽著的豬。


    這豬膘肥體壯,在這年頭實屬少見,也不知道拿什麽喂的,而且能穿過外麵的槍林彈雨走到這,未中一彈,不得不說真是命大。


    因為被爆炸波及過,豬身上沾了不少黑灰,且不知道為何,它對外麵的槍聲似乎完全不察,完全沒有受驚的跡象,低著豬頭在地上到處亂拱,還在悶頭尋找可以吃的東西。


    雷森很快就發現了端倪,那兩片大耳朵下有幹涸的血跡,這豬應該是在第一次炮擊的時候,給炸聾了。


    稍一思索,雷森有了主意,扭頭看向鷹山:“之前給你們的炸彈,還有沒有?”


    鷹山點頭,從衣服裏拿出一串玻璃瓶。


    “好!”雷森說著,又望向那頭還在拱地覓食的豬。


    “咱們的生死存亡,就全指望這頭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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