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毛裏斯都傻了,看著刀疤臉麵目全非的屍體,半天反應不過來。


    雷森收起槍,率先向小巷外走去,見毛裏斯還傻在原地便冷喝一聲:“走啊!愣著幹什麽?”


    毛裏斯這才迴神,忙不迭跟著雷森離開了小巷。


    毛裏斯跟在雷森屁股後麵,驚疑不定:“老、老大,你幹嘛突然開槍啊?這樣肯定很快就有人發現的!”


    “我就是要讓人發現他。”雷森冷笑:“我要讓那個派他來的人知道,我不惹事,但也不會怕事。這是我給他的第一次警告,如果他還想給我製造麻煩,最好先想清楚後果。我沒那麽多時間跟他浪費!”


    看著雷森決然的神色,毛裏斯又是渾身一冷,不敢再多言了。


    走出去一段距離,再迴頭看,那巷子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還有幾個手拿長槍的士兵,顯然是被剛才的槍聲吸引過去的。幸好雷森他們離開的快,才沒讓人發現。


    走出一段距離,雷森從隨身背囊裏拿出兩個罐頭,扔到毛裏斯懷裏。


    “我沒地方住了,今晚去你那落腳,帶路。”


    “啊?”


    毛裏斯愣住,滿臉猶疑:“老大,我那地方……很破爛的,再說你不是有旅館可以住嗎?為啥……”


    “不該問的別問。”雷森懶得跟毛裏斯解釋:“帶路。”


    看雷森臉色不耐,毛裏斯隻能閉上嘴,到前麵乖乖帶路。


    穿過大街小巷,周圍的環境越來越荒涼,到最後,連巡邏的士兵也一個都看不見了,這幾乎已經是德文城的最北邊,估計這一帶曾是戰場,盡是殘垣斷壁,幾乎沒有完好的建築物,隻有風聲在其中不時唿嘯。


    又走了十幾分鍾,終於見到了些許人煙,遠處出現了幾個遊蕩的身影。那幾人顯然也發現了毛裏斯,熱情的迎了上來。


    但是,看到雷森的時候,那幾個人皆是臉色一變。


    “你你你你……你要幹嘛!我們不怕你!”其中一個瘦子底氣不足地吆喝著,環顧四周,撿起一根木棍顫顫巍巍地指著雷森。


    其他幾人也是麵帶驚恐地盯著雷森,都以為雷森是來找他們麻煩的,還招唿毛裏斯趕緊逃跑。


    畢竟這夥人,都是當初跟著毛裏斯,想要打劫雷森的人,自然也都被雷森收拾過。


    毛裏斯好一番解釋,才讓他們相信雷森不是來找麻煩的。


    來到毛裏斯的住處,雷森有些傻眼,他說自己住的破爛,確實不是敷衍,真的非常破爛;包括毛裏斯在內,這裏十幾號人,住的都是用篷布搭起來的簡易帳篷,和老鼠、蟑螂比鄰而居,各種破衣爛衫、鍋碗瓢盆、隨意堆積在角落,看著就像個廢品迴收站。


    和眾人解釋雷森是來借宿的,那些鄰居雖然疑惑,但也沒有排斥,還有幾人拿出沒吃完的罐頭招待雷森;如果不說,根本不知道這些人幾天前,還曾經拉幫結夥想打劫雷森,最終還被雷森一頓收拾。


    毛裏斯走進自家帳篷,又抱了一個紙盒出來,招唿雷森道:“老大,裏麵我已經收拾幹淨了,你晚上就在裏麵睡吧,我另外找個朋友家擠擠。”


    見毛裏斯小心翼翼地捧著紙盒,雷森不由地好奇:“這是什麽?”


    “喵~”


    話音剛落,一隻小橘貓從紙盒裏探出腦袋,奶聲奶氣地叫喚著,還用好奇的眼神看著雷森,煞是可愛。


    老鼠臉的毛裏斯看著小橘貓,目光中盡是溫柔:“老大,這是我養的,可愛吧?它叫霍普,是湯婆婆給起的名字。”


    紙盒裏還能看到幾塊幹癟的肉,是當初雷森給毛裏斯的。


    毛裏斯把裝著小貓霍普的紙盒放到一邊,四下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老大,我這裏沒什麽能招待你的,要不你跟我去湯婆婆那看看吧,不知道今天她有沒有煮湯。”


    說著毛裏斯率先衝了出去。雷森本不想跟隨,但想想,閑著也是閑著,純當打發時間了。


    毛裏斯帶著雷森,來到這一片唯一一棟還算完整的建築。


    這是一間單層的小平房,雖然看著年老失修,但好歹還算完整。毛裏斯直接推門而入:“湯婆婆!你在嗎?”


    一個老太太從裏麵的房間走了出來,看見毛裏斯,滿是皺紋的臉浮現慈祥的笑意:“是你啊毛裏斯,不用再帶吃的給我了,你上次帶給我的肉,還沒吃完呢。”


    “沒事,你和小寶寶都要吃的嘛。”說著,毛裏斯拿出雷森剛給自己的兩個罐頭,放在了桌上,眼神中沒有絲毫不舍。


    小寶寶?雷森這才注意到,角落裏放著一個嬰兒搖椅,那估計是這附近最幹淨的東西了,整潔的布料包在上麵,金屬支架沒有一點鐵鏽,在角落安靜地支著,不時微微晃動。


    走過去看,一個嬰兒躺在搖椅的繈褓中正安睡著,幹淨的麵龐,兩隻小手微微握拳,臉色安穩,仿佛這世道的殘酷與荒蠻,都與他無關。


    老太太也注意到了雷森:“這位是……”


    “哦,這是……這是我老大,他缺個落腳的地方,現在在我那住著。”毛裏斯介紹完,又問道:“湯婆婆,你今天有煮湯嗎?”


    “剛煮了一點,還沒喂小孩子吃呢,正好你們來了,都一起吃點吧。”


    老太太將兩人領到裏屋,裏屋中央,支著一口碩大的鍋,升騰著熱氣,看著應該就是在煮湯。


    不過掀開蓋子後,雷森卻有些傻眼,一大鍋水,就稀稀拉拉浮動著幾塊指甲蓋大小的碎肉,水的顏色還是清的,如果不仔細看,都看不出麵上浮動的油星子。


    這也能叫湯?雷森不由地嘴角抽抽,但毛裏斯卻一點都不覺得有問題,反而還眼冒金星地搓著雙手,似乎那一鍋真是什麽天大的美味。


    老太太拿來三個破碗和一個湯勺,碗分給毛裏斯和雷森,自己也舀了一碗,顫顫巍巍地向角落的嬰孩走去。


    “老大!喝吧!別客氣,就當自己家一樣!”毛裏斯招唿著,自己也裝了一碗大口喝下。


    但雷森此刻注意力全在那老太太身上,看著她拿著那碗清水似的湯,忍不住道:“老人家……你就沒有別的東西給小孩子吃嗎?奶粉之類的?這湯……你確定小孩子能吃?”


    老太太腳步一頓,轉過頭,看著雷森的臉色卻是無比的震驚。


    雷森有些莫名其妙,毛裏斯則一臉疑惑的插話:“老大,奶粉是啥?”


    稍一思索,雷森頓時恍悟。奶粉這種東西,是舊世紀的工業產物,現如今世道崩壞,哪還有地方能生產這玩意兒?如果不是經曆過舊世紀的人,估計都不知道這世上曾經存在過這種東西。


    “算了,沒什麽。”雷森無奈地搖搖頭。


    毛裏斯也沒有追問,倒是那老太太,震驚的臉色揮之不去,挪動腳步走到雷森麵前:“年輕人……你……你多大了?”


    這湯婆婆顯然也是從舊世紀過來的,能從舊世紀活到現在的人,基本都上了一定歲數。但雷森情況特殊,有五十年是躺在冷凍倉裏的。


    不過這事情太複雜,複雜到雷森懶得解釋。沉默一陣,雷森隻說道:“您沒猜錯,我跟您……來自同一個年代。”


    湯婆婆仔細打量著雷森,那雙年老渾濁的雙目中,雖有驚訝,但沒有懷疑。她顯然有些激動,嘴唇都在顫抖著。


    雷森以為湯婆婆有些什麽想說的,但老半天,卻扔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識字吧?”


    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雷森還是點了點頭。


    “那就好,識字就好……”


    湯婆婆喃喃著,又轉身,捧著湯碗走向那嬰孩。


    “你們吃完……早些迴去休息吧,我今天也有些累了……”


    湯婆婆囑咐一聲,不再理會雷森兩人,拿著小湯勺安靜地給嬰孩喂湯。


    雷森有些莫名其妙,湯也不合他的胃口,幹脆放下湯碗離開了。毛裏斯糾結片刻趕緊多喝兩口也放下湯碗,跟在雷森後麵。


    半道上,雷森忽然問道:“我給你的物資,你都給了那老太太和養貓了?”


    “啊?”毛裏斯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是啊。湯婆婆年紀大了,平時幫忙照顧一下,她也經常會煮湯,讓我們過去喝的……”


    雷森不解:“你自己都是快活不下去的人,還有這心思。”


    “額……”毛裏斯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幹笑兩聲:“大家相互幫忙嘛,相互幫忙。”


    雷森占了毛裏斯的帳篷,毛裏斯則抱著橘貓霍普,去和一胖子擠一更小的帳篷。


    這裏的人,都是穿著破爛,身無長物,而且還常年忍受欺壓淩辱,生活在最底層,沒人把他們的命當命,甚至是他們自己……


    但是,在他們臉上,雷森看不到怨天尤人的頹廢,他們很容易滿足,會為撿到一瓶水而快樂,有個罐頭就能歡欣鼓舞,會圍著篝火,分享自己所擁有的,不多的東西;恰如毛裏斯餓著肚子,也會把小橘貓養著,把肉分給湯婆婆他們。


    看著正在逗弄小貓的毛裏斯,雷森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當他逼著毛裏斯去殺死刀疤男的時候,毛裏斯所擔心,帶著哭腔喊出的會被報複的‘我們’,指的根本不是自己和他,而是這群,跟毛裏斯一起生活的人。


    毛裏斯擔心自己會被報複,也擔心連累他的這些朋友,擔心他的安逸的生活會毀於一旦,所以才如此懦弱;哪怕是被踩碎了尊嚴,也不敢抬頭。


    這與善良無關,本質上,不過是一個人想活著、安逸的活著罷了,哪怕這份安逸充滿艱苦,隻是夢幻泡影;但隻要能安逸一天,對毛裏斯,和像他一樣的人來說,都是美好的。


    雷森莫名一笑,搖了搖頭:“尊嚴算什麽,命都可以不要,就要安逸……”


    想通了這一點,對毛裏斯的懦弱,雷森忽然不那麽厭惡了。這可憐的人,不僅是有可恨之處,也有些許可愛的地方。


    篝火燒著,火光燦爛明媚,仿佛能著涼黑夜中所有的人心。


    可惜,火光沒能持續到天亮,黎明前便隻剩屢屢青煙。


    帳篷裏的雷森,是被外麵一陣刺耳的吵鬧叫醒的。


    “不!不好啦!湯婆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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