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穀是二品宗門,二品宗門的宗主收親傳弟子,不知道會讓多少人爭的頭破血流。所以封劫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本以為龍文牧會猶豫一下,結果不想他答得這麽幹脆。


    龍文牧撇著嘴,對於身份地位什麽的,他本就沒那麽看重。況且封劫突然問這麽一句,他實在沒什麽深思的餘地。


    都知道塵封穀是個鑄器的宗門,龍文牧自己妖器倒是用壞過不少,至於鑄器,他十竅通九竅,一竅不通,所以拒絕的肯定幹脆利落。


    封劫也不惱,他提這個要求隻是詢問,而不是強迫。別人既不願意,他當然不再提起。但說心裏話,聽說了龍文牧的事跡之後,他是真的生出了招攬之心。


    “封宗主怎麽到這兒來了?”龍文牧所在的山巒,沒什麽人跡,是一座荒山。


    “想親眼見見雲軒宗的後輩。”封劫坦言說。最近宗裏鬧得沸沸揚揚,他也想親眼看看此人。


    他目光在龍文牧身上打量,讓龍文牧覺得渾身都不自在。半晌之後,封劫才收迴了視線。


    “你的妖兵,打造還需一月,你且在宗裏暫住些時日。”


    龍文牧答了聲“是”。


    封劫見他渾身有些緊繃,示意他無需拘束。


    “聽封渡說,你在埋骨地動用過黑龍殿的招式?”封劫一個問題,讓剛剛放鬆的龍文牧渾身又緊繃了起來。


    不等他迴話,封劫接著道:“招式不分好壞,但人心卻會分辨善惡。在聖盟之中,切勿隨意動用,以免招致無妄之災。”


    龍文牧聽出他言外之意,他並不是要追責的,而是給自己提醒,這讓他鬆了口氣。


    就像封劫說的,這世間,好壞善惡本難定義,但人心卻能輕易將這些東西分類。有的人能看透本質,不至於為難龍文牧,就像封劫這樣。但同時,也必定有人會對此斤斤計較。小心駛得萬年船,哪怕他自己問心無愧,該隱藏的東西還是得隱藏起來。


    “你不願入塵封穀,便不強迫你了。但你自身對鑄器可有興趣?”封劫徐徐問道。


    “興趣是有,但不如說是好奇。”龍文牧想了想迴答。


    “對什麽地方好奇?”封劫又問。


    他現在不是以一個高高在上的宗門之主在跟龍文牧說話,而是以一個長輩提點後輩的姿態在交談。


    就在剛剛龍文牧坐著調息的青石上,封劫撣了撣衣擺,盤腿坐下,示意龍文牧到自己身邊來。


    他與龍文牧雖是初次見麵,卻表現得很親和。


    “以前我認識幾個技藝精湛的鑄器師,偌大的妖獸可凝縮為小巧的妖兵。我那時候才知道,這世界之大,許多玄妙之事不可揣度。”龍文牧就站在封劫旁邊,發現封劫麵目雖兇,但性格平易近人之後,也就沒那麽多緊張了。


    封劫捏了捏胡子,點了下頭。


    “眼睛所見,隻如水麵浮萍。而世之真理,卻是浮萍下的深洋。尋常人窮極一生,也難以探明全部。”封劫道,手指在岩石表麵摸過,指尖多出一粒沙,問道,“你看見的是什麽?”


    龍文牧凝神看,隻知那是平平無奇的沙粒,便實話實說:“沙。”


    對這個答案,封劫不問對錯,將沙子於兩指間碾動。


    “我等鑄器師常說‘芥子納須彌’,便是塵埃之中,都蘊藏著一個世界。”沙粒於他中指指尖,他將大拇指覆上,掐成一個指訣。兩指間的沙子突然散開,就像一片塵霧般鋪展開。


    朦朧的霧氣沒有厚度,隻見晶瑩的一層,而這層薄霧的範圍,卻覆蓋了附近的好幾座山巒。


    “渺小之物,亦可延展到無窮。”封劫道,徐徐收力,霧氣迴收,重新變迴他指尖的一粒沙,“無窮之物,亦可化至渺小。”


    他的手段神乎其神,看得龍文牧忘神半晌。


    “千丈巨獸,也可化作你手中刀刃。肉眼所見,未必是事物的本貌。在鑄器之中,這隻是最粗淺的技法。”封劫說完,沉沉再問,“如此,你對鑄器可有了興趣?”


    龍文牧沉默了片刻,賠笑道:“興趣是有,隻是我才疏學淺,恐怕效仿不來。”


    封劫雖然展示的是鑄器的手法,但看完之後,龍文牧隱隱覺得多出了些感悟。


    “萬法相通,你學會一法,便可運用於萬千之道。”封劫不是要再勸他加入塵封穀,隻是以鑄器的手法給與點撥。


    龍文牧在沉思,封劫沒打斷他思路。


    等到龍文牧領悟出些東西之後,封劫才接著聊起剛才的話題。


    “你善於用刀,對弓亦有涉獵?”他問。


    龍文牧頷首。封劫不愧是二品宗門的宗主,眼力何其毒辣。單是觀察,便知龍文牧善於用什麽兵器。


    他隨手在乾坤鐲裏取了一把外形古樸的刀扔給龍文牧:“舞動試試。”


    刀扔過來,龍文牧接過,身體猛地一沉,差點沒脫手而出。


    好重!簡直像舉著一座山。也不知這刀是用什麽東西打造的。


    他改為雙手握刀,在前方草地上隨意揮舞了幾下。


    封劫看後,有些無奈的搖頭。


    “你沒學過刀技?”


    “沒。”龍文牧提著刀走迴來,恭敬的遞還給封劫,“我都是憑本能來用,沒學過刀法。”


    “沒學過,倒也罷。憑心而發,便是最好的技巧。”封劫沒有因此而埋怨,用重刀在旁邊灌木叢裏斬下一截小樹枝。


    將小樹枝以握刀的手勢握住,妖力包裹在其上:“沒學過刀法,那便由心催刀,以念化形,以神魂為刀身,以妖力作刀刃。”


    他輕輕將小樹枝朝龍文牧點來,龍文牧恍惚間竟覺得有一柄鋒利無比的利刃朝自己刺過來,嚇得連退好幾步。待迴神後一看,發現封劫手中還是那截柔細的樹枝。


    “待你能做到剛才這樣,縱是草木也可為兵。若用刀劍,更可無堅不摧。”封劫將樹枝扔給他,龍文牧手忙腳亂的接住。


    將小樹枝揮了揮,卻怎麽也揮不出封劫出手的效果。


    “不是什麽難事,你照樣學樣,勤加練習便能有所收獲。”


    “多謝前輩。”龍文牧道謝。他做不到封劫那樣,並不是修為的差距,單純隻是自己領悟的不夠。這種事不是一蹴而就的,還需花時間來多體會體會。


    封劫沉吟了一會兒,接著道:“你魂力出眾,還有一招或許也適合你。”


    封劫從乾坤環裏又取出了一把一尺長的短劍,短劍鋒口不利,也無柄,整體以一塊白鐵打造而成。


    他將短劍輕輕擲出,神念湧動,短劍直挺挺的飛出數千丈,待到數千丈外,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撥動,突然轉向,朝著龍文牧刺來。


    龍文牧心頭一驚,正欲抵擋,短劍突然又轉了一個方向,在天空轉了兩個圈迴到了封劫掌中。


    “禦器?”龍文牧凝眉道。


    “不錯,是禦器。”封劫說。


    在龍文牧的印象裏,禦器不是什麽特別高明的手段。妖師在修為很低的時候其實就已經能做到禦器。


    不過就算禦器,也控製不了太遠,關鍵是離手之物殺傷力太弱,很少有人把禦器作為正統的對敵手段。


    “我塵封穀以鑄器為主,鑄器之時難免會同時控製數件器物,禦器手段便不可或缺。宗門裏有一套特別的禦器之法,你可嚐試一二。”


    封劫隔空朝龍文牧額頭點了一指,龍文牧隻覺得腦袋脹痛了一下,冥冥中腦海裏多了些東西。


    細細凝神,發現那是一部禦器的心法!


    無需銘記,隻需稍動思維,就能知曉這部心法的各個細節。總體感覺上,這並不是一部多複雜的法訣。


    龍文牧認真的冥想,漸漸明白了一些關鍵之處。依照記敘,這部法訣雖然不難,但隻要能熟練運用,似乎沒有成就的上限。也就是說,研修這部法訣的人,成就可高可低,全憑自身的資質。


    龍文牧在腦海裏反複熟悉了幾次,明白了這個法訣的重點。


    睜開眼,還不等道謝,封劫將先前的短劍遞了過來:“試試。”


    龍文牧接過,深吸一口氣,有樣學樣的將短劍拋出去。遵照法訣的記載,控製著短劍飛出了。


    他本以為禦器沒那麽難,但真正動手才發現自己想錯了。短劍離手之後,還沒飛出多遠就已經不受控製,灌入短劍的妖力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流逝。最終的結果就是,短劍堪堪飛出幾百丈,就脫離了控製,掉了下去。


    龍文牧有些恍惚,總覺得不對。按理說,以他的實力,隔空控製物體,隨隨便便千丈都不在話下。結果動用短劍才這點距離……


    比起他的困惑,封劫卻露出一抹驚訝。抬手一招,短劍飛了迴來。封劫把短劍翻來覆去看來幾遍,確認自己沒有拿錯東西。


    啞然失笑,讚歎說:“禦器天賦,你比我想的更好。”


    自己這樣也算有天賦?龍文牧不明所以。


    不管怎樣,封劫願意點撥自己,總歸還是要道謝的。


    鄭重的向封劫施禮道謝,封劫卻擺擺手。


    “我隻是給與你些許點撥,無需道謝。在妖兵鑄好之前,你若得閑暇,不妨多練練,或對你往後會有好處。”


    龍文牧重重的點頭。


    封劫不再多說,他這次過來,隻是想親自見龍文牧一麵。點撥他是心血來潮。將短劍留給龍文牧,輕輕揮袖,在龍文牧的目送下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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