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化秘術,其根本在於魂力的強大。隻有魂魄強大到一定程度,才能在妖化的過程中控製自身,進而達成蛻變。


    想當初,龍文牧在各種機緣下,不止一次的提升魂力,才得以在施展妖化時維持本心,從而掌握這招。不過,自始至終,他掌握的都僅僅是第一重。光是第一重都如此艱難,遑論第二重妖化。按照龍文牧正常的魂力,距離跨入第二重還相去甚遠。況且沒有學過正統妖化秘術的他,更是不該踏入這個領域。


    然而事事總有意外,終究有的事是人意難以料定的。埋骨地擁有強化魂力的作用,哪怕是屍骨中的殘餘魂力都能數倍的放大,龍文牧一個大活人,魂魄完整,當然也會受此影響。


    從進入埋骨地開始,他就發現自己神魂感知更明銳,隻是那時候並沒有意識到是怎麽迴事。


    如果是在別的地方,龍文牧斷不可能將妖化提升到全新的層次。但在埋骨地裏,順著妖化的感知不斷深入,把體內潛藏的那股感覺給牽引出來,這才踏出了那一步。


    天地無聲,龍文牧的眼皮垂下,蓋住了紛擾的世界,宛如熟睡。


    當眼簾再次張開,就像於死亡中重生,所有的一切都不再一樣。世界那麽寂靜,又那麽緩慢。四周有碎石在飛濺,那些碎石打著旋,緩慢的被風托著,讓龍文牧想起從樹上被風吹落的枯葉。


    魂元妖在嘶嚎,血口仰天張開。隻是它靜止不動,這一幕仿佛出自名家之手,描繪滅世之景的宏偉畫作。


    龍文牧能聽清自己的每一次唿吸,能聽見心髒的每一次鼓動。全身每一根汗毛的感知都那麽清楚,他甚至知道全身覆蓋的鱗片上,哪些鱗片粘上了血水,哪些鱗片粘上了汗水……


    他抬起頭,喉嚨裏滾動出意義不明的怒吼,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這個世界。下一刻,他的雙臂向裏收,腰背彎下,彎曲的像煮熟的蝦米。有層氣浪自他腳邊炸開,腳下的岩壁突然碎裂,於碎裂中,他已經俯衝至魂元妖的下懷。


    紅寶石般的赤瞳倒映著同樣赤紅的世界,他利爪探出,整隻手臂刺入魂元妖的身體,直沒肩膀。


    淒厲的吼叫聲迴蕩在埋骨地的每個角落,魂元妖被逼的後退了半步。然後兇狠的前撲,巨軀朝下壓去,想以整個身軀壓碎胸前的螻蟻。


    在巨軀倒下的同時,龍文牧已經化作流光從對方身下飛出,貼著魂元妖的身側飛舞,悍然一拳揮下。震耳的撞擊聲中,魂元妖臉側凹陷,竟險些側倒下去。


    連接著埋骨地的山脈都在簌簌震動,一聲又一聲的轟鳴連綿不絕。


    山穀上方,周不同眼皮直跳,有種做夢未醒的駭然。


    下方幽穀中,兩道身影正麵衝撞,龐大的魂元妖將龍文牧撞的倒飛而出。但是下一刻龍文牧便會再次迎上,以強橫無匹的力量和魂元妖碰撞在一起。


    龍文牧渾身都濺出沸騰的血,更上一層的恢複能力在第一時間治愈他的損傷。魂元妖橫衝直撞,而龍文牧化作一道虛影,每一息都會從不同的方向對魂元妖發起數百次進攻。


    兩個不同的吼叫聲惹得人心惶惶,便是間隔埋骨地很遠的地方都能聽得見。


    周不同沉默不語,他有些無法理解,眼下這哪是人與妖獸的交鋒?這場麵,分明是兩頭妖獸間的爭鬥。


    不得不說妖化作為黑龍殿的不傳之秘,有著太過匪夷所思的效果。二重妖化後的實力能在一重妖化基礎上成倍提升。此刻的龍文牧,絲毫不弱於半步修道之人。


    如果是此刻與龍文牧交手,連周不同都沒有絕對取勝的信心。


    魂元妖雖比龍文牧強橫許多,但攻勢太過單調,短板太多,導致無法將龍文牧徹底擊潰。兩道身影不斷的衝撞,雖然每次衝撞的後果都是龍文牧被撞飛,但他卻能立馬飛迴來,繼續廝殺。


    龍文牧借由埋骨地之效強行將妖化提升到第二重,隻是這種提升仍然不完善。沒閱覽過妖化的正確使用之法,他達到的二重妖化自然和正統秘術不同。別的不說,他此刻近乎瘋狂,理性幾乎不存就是最好的證明。


    理性被兇性取代,隻有廝殺的快感,與野獸沒有什麽兩樣。


    倒也不是全然沒有理智,隻是那微弱的理智被狂暴給掩蓋,根本左右不了自己的舉動。


    再一輪衝撞結束,龍文牧倒飛撞進岩壁裏。胸口的鱗片脫落了大半,血流如注,有一節不知是什麽妖獸的鋒利妖骨貫穿了腹部。


    龍文牧唿吸都是血紅色的,眼中的紅光正在逐漸消退,疲憊之色清楚的寫在臉上。


    本就不是完善的秘術,再者是借由埋骨地特性強行施展,光是支撐這麽片刻就已經讓他油盡燈枯。


    魂元妖的強大堪比修道者,他修為太低,就是施展二重妖化也沒有半點勝機。


    龍文牧從岩縫掙脫出來,把鋒利的妖骨拔出,隨手扔棄。腰上手腕粗的血洞快速止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


    妖化的效果正在消退,但也不全是壞事,最起碼他恢複了些許理性。


    沒有再冒險猛攻,而是默默的觀察著。魂元妖也看著他,前一刻還兇猛碰撞的雙方居然都不約而同的停下了。


    龍文牧深深的唿吸,用大量的空氣壓製全身的錐痛。他的眸子中倒映著魂元妖的身影,用僅有的理性快速思考。


    魂元妖雖以遊屍的姿態複生,可似乎也不是體力無窮無盡的。魂元妖的獸吼聲明顯沒最初那麽兇猛了,它周身騰起藍色的氣息,那是從體內逸散出的魂力。它之所以能在埋骨地下複生,全靠魂力,而激烈的交鋒,似乎讓這種流逝加快了。


    倘若沒有魂力支撐,這龐然大物充其量隻是一具屍骨。倘若魂力流逝到一定程度,他的行動應該會停止,這場危機自然就解了。


    想明白這一點,龍文牧強壓渾身劇痛,低吼著再次撲上,不想給魂元妖半點喘息的機會。


    魂元妖周圍浮現出一層白色的屏障,是領域之力。地妖之上的妖獸,有部分妖獸擁有這樣的力量,而不同妖獸的領域也各不相同。


    龍文牧周身領域同樣展開,兩股領域之力正麵撞在了一起。


    宛如兩個世界相撞,兩個領域撞擊之處撕裂空氣,青色的雷蛇遊走,交錯的空間彼此扭曲,景色不斷的變化。


    “兩頭怪物……”埋骨地上方的周不同低念道。


    這次的衝撞,兩個領域幾乎是同時消散。但下一刻,龍文牧第二次領域展開,有兩股力量同時湧入他的體內。


    其中一股像是和風煦日般溫柔,快速的治愈他千瘡百孔的肉身,是生息丹的效果。


    第二股力量則截然相反,咋一湧入,差點衝散龍文牧僅存的理性。這股力量充滿狂暴,讓龍文牧全身肌肉隆起。在妖化的基礎上,實力再提升三成。


    金烏丹,這是和生息丹同時得到的極品丹,這枚丹藥的效果在於狂化和提升實力。不過不同於生息丹,金烏丹的效果擁有副作用,在此之前龍文牧從未動用過,這還是頭一次在戰鬥中用上。


    領域中,古樹搖曳,三足金烏騰飛,青紅二色交織成壯麗之景。龍文牧施展領域,從領域中汲取這兩股力量,生與毀滅同時加身。


    這一次的衝擊強烈過之前的任何一次,當大小兩具身影撞在一起,竟意外的是魂元妖被撞倒了下去。


    魂元妖怒號著,龐大的軀體還沒爬起來,一道漣漪先行激射。


    龍文牧暗叫不好,下一瞬便頭痛欲裂。


    妖化雖然能一定程度抵禦魂魄上的衝擊,但依然不好過。


    不過這次他沒有落下去,已經有些熟悉這種感覺了,三番五次之後,逐漸磨煉出一些應對的心得。


    隻是有種很奇怪的感覺,被靈魂衝擊掃中的時候,莫名的覺得很熟悉,很懷念……


    丹田裏,第三妖痕灼熱似火,有什麽東西要爆發出來一樣。


    龍文牧怔在高空,頭顱半仰著,竟在戰鬥中途有瞬間失神。他嘴巴半張著,眼神空洞迷離。


    下方魂元妖緊接著第二道魂魄衝擊波及了過來,當那股衝擊掃過龍文牧。龍文牧眼睛猛地瞪圓,好像腦袋被劈開,什麽東西被硬塞了進來。


    第三妖痕已經灼熱到極點,這種溫度若是再提升,興許連丹田都會被之焚毀。


    龍文牧突然低頭,剛才那道衝擊讓他腦海裏有了一絲朦朧的感覺。


    就像一條伸往深處的絲線,他順著絲線而下,仿佛抓住了某種東西。


    他輕輕朝前踏出半步,有東西從身體裏噴湧而出,這些東西以漣漪的方式發散出去,肉眼可見的一道透明的波瀾。


    當那道漣漪波及到魂元妖的時候,魂元妖才站起來的身軀突然轟倒。張口吼叫,隻是這次的吼叫是從未有過的悲鳴。


    仿佛有難以言喻的痛苦折磨它,它連續站起來幾次都重新摔倒。


    看著這一幕,龍文牧神態淡漠。


    他的眼角,鼻孔,雙耳,嘴巴,都有血水往外流。他伸手抹了抹,已經明白了是怎麽迴事。


    丹田內的第三妖痕來自於魂元妖,而魂元妖接二連三的施展靈魂衝擊的招式。在不斷的衝擊中,妖痕也有了共鳴,繼而才讓他尋覓著這種感覺,施展出了剛才的那招。


    妖師之中,有一部分人能從自身妖痕中體悟到某種特殊的能力,這種能力通常是源自於妖獸生前的特殊之力。就像是龍文牧過去使用的霧化。


    此時此刻,在魂元妖的屢次“示範”下,意外的激發出了妖痕深處的東西。


    這是——本命妖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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