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獵殺這頭龍種大妖，這是古軒一脫離隊伍獨自行動最大的原因。
得償所願，可帶來的卻不是喜悅。
若是一直隱藏也就罷了，可但凡出手，自己一直躲藏在旁邊這件事也就暴露無遺了。
隨著妖獸被擊殺，在下一刻，古軒一能感覺到四道淩厲如刀的目光已經越過妖獸屍骸，落在了他的身上。
既然出手，隱藏也就沒了意義。
那四道目光絕不和善，更像是毒蛇的牙啃咬在皮膚上，帶來隱隱的刺痛。
“螳螂捕蟬，原來還有隻黃雀在後！”有人發出低沉的呢喃。
古軒一蹲坐在地，仍然處於茫然之中。愣了片刻，才慌不迭的爬起身。
無意之中獵殺了那頭妖獸，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
除了和龍種交戰的三人，另外一個始終駐足觀望的男子也一並徐徐走來。
壓迫沉重如山，古軒一倒吸了兩口涼氣。
妖獸的屍骸就在旁邊，可已經無暇關注。深深唿吸，直到四人來到他跟前……
起初就是怕引起對方誤解才不願現身，但現在已經百口莫辯了。
與那四人目光相對。
“小妖師？”四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警惕的同時又帶著疑惑。
古軒一吞咽了下，微微頷首。
一個小妖師，暗中出手，當著四個大妖師的麵搶殺了妖獸，這種事說起來簡直荒唐滑稽。
對麵四人之中，唯有那個一直未曾出手的儒雅男子麵容不見任何戾氣，但同時，他也是個古軒一壓力最大的。
“小兄弟莫怕。”男子徐徐踱步上前，聲音猶如和風托柳。
麵容和善，可氣息卻滴水不漏的覆蓋著古軒一的周遭。
似看出古軒一的警惕，男子嘴角微微勾起：“我等狩獵妖獸成功在即，卻不想被人暗中出手，說實話，連我也嚇了一跳。”
男子餘光瞟過妖獸的屍骸。
“我……隻是偶然來此……”古軒一斟酌措辭，有些怯懦。
隻是這種場合，根本找不出什麽合適的借口。
他當然知道對方四人不會善罷甘休，試想，若是自己狩獵妖獸，關鍵時候卻被旁人搶先獵殺，自己怕也不會輕易揭過。
“偶然？小兄弟太愛開玩笑了。我等幾人和這頭妖獸纏鬥半晌，操勞累死，最後卻讓小兄弟拔了頭籌，這種事也是偶然？”男子帶著開玩笑的口吻。
話裏分明帶著指責之意，隻是從他口中說出來依舊雲淡風輕。
“小兄弟修為不高，但實力卻不弱。能給這頭妖獸最後一擊，足見本事。你不應該是默默無聞之輩，你是哪個分堂的弟子？”不等古軒一多說，男子又問。
連帶他，其餘三人也一副質問的模樣。
是把自己誤會成青雲堡的弟子了嗎？古軒一沉默了片刻。
“問你話，啞巴了？藏在旁邊半天，敢搶我們的妖獸，你是哪個分堂的？”旁邊的某個壯漢脾氣格外火爆。
古軒一停頓半晌，知道避無可避了：“幾位師兄，我不是有意壞你們好事，隻是事出有因……我不是青雲堡的弟子，我是淩雲堡的人。”
說出這句話，古軒一也是猶豫再三。然而果不其然，當“淩雲堡”三個字脫口而出的時候，眼看著對麵幾人表情頓時就變了。
儒雅的男子還好，而另外三人，眸光裏分明流露出幾分陰寒。
儒雅男子發出清聲的嗤笑，好像聽到了什麽笑話：“我道是誰，原來是淩雲堡的高徒。”
男子聲音裏多出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漠。
“小兄弟修為不高，膽子卻是不小。插手我等之事，莫非也想來分一杯羹不成。”男子聲音漸轉冷硬。
“不……這，我不是這個意思……”古軒一眉頭鎖緊。
能感覺到這幾人身上漸升的敵意。到嘴的獵物要與旁人分一杯羹，換了任何人恐怕都不會樂意，更別說淩雲堡和青雲堡素來不和。
最不想就算變成現在這幅局麵，結果怕什麽就來什麽。
腦袋輕輕垂了垂，餘光朝妖獸的方向望了望。
而腦袋才剛剛偏轉，前方壯漢的厲喝驟然傳來：“臭小子，看什麽看，還敢打妖獸主意，你找死！”
他們是高高在上的大妖師，對區區一個小妖師當然沒什麽敬意。
被對方如此說，饒是古軒一再溫和，也忍不住有怒火竄上來。
他暗暗咬牙，盡可能保持平和的正了正神色，恭敬抱了一拳：“幾位師兄，這頭妖獸本是我們先發現的。重創妖獸的也是我的一位大哥，相信幾位師兄也見識到這頭妖獸本就重創在身，隻是偶然讓妖獸逃走才會有此間種種。幾位師兄都是明事理之人，還望幾位能海涵……我自知理虧，但我可以給幾位師兄一些補償，這頭妖獸……”
妖獸是龍文牧所傷，再死在古軒一手上。以龍種的珍貴，縱然是頂著這四人之壓，古軒一也想要爭取一番。
其實古軒一也能料到，自己孤身一人，勢單力薄，今天十有八九是無法帶走妖獸的。隻是讓他這樣落荒而逃，實在是有些不甘。
若是妖獸被這四人獵殺，他也無話可說，但畢竟是他給了妖獸致命一擊，自然是不想放棄。
若是能說動他們當然最好，對方若是不肯，就算用些東西交換也未嚐不可。
其實時至此刻，他已經後悔今天的貿然行事了。倘若不是自己追來，怎麽會落到這種騎虎難下的境地。
對其他三人不抱太大希望，但實力最高的儒雅男子卻是個能交談之人，興許能曉之以理……
古軒一抱著這樣的期待，餘下的話還沒出口……尖銳的破風之聲，他隻覺得什麽東西落在了自己胸膛上！
那力道沉雄，古軒一聽見胸膛下骨頭的碎裂，口鼻溢出血紅。人像是破開的血袋倒飛出去，重重撞向後方的粗壯古木，撞斷兩三棵高聳古木的樹幹才落在一片雜草當中。
空中煙塵翻騰，古軒一人蜷縮成蝦米，腦海裏一片空白。胸口失去知覺，五髒六腑無不移位，在體內翻攪得一片混亂。
幾丈之外，壯漢一隻腳還高高提起，冷冷一哼似在嘲笑那狼狽卑賤的人。
“不識好歹。”壯漢吐出冷冰的四個字。
其餘人見狀，有人啼笑皆非，有人搖頭。
“你這急躁的脾氣，該改改了。”儒雅男子看著壯漢出手，雙手後背，沒有半點阻止的意思。
壯漢怪笑：“誰叫這小子自己找死。區區小妖師，敢在我們眼皮下搶東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跟我們討價還價？饒他條小命就是給他麵子了，還敢得寸進尺。”
商量？協商？那是建立在平等的實力的基礎上。從最開始起，就根本沒有這樣的餘地……
一個中品的小妖師，說得好聽些，是個實力低微的妖師。要說得難聽，那就是什麽都不是。
區區一個小妖師居然妄想跟幾個大妖師奪戰果，他們都不得不佩服古軒一的膽量。
古軒一劇烈咳嗽，臉下一片血紅，每一次咳嗽和喘息，都有鮮血從喉嚨裏湧上來。麻木之後，取而代之的是難以忍受的劇痛。
對方即便沒下殺手，可那也是大妖師出手。
他想過對方會拒絕他的提議，可從沒有想過對方會在他和言善語的時候，這麽突然的出手……
他對這四人恭恭敬敬，可是反過來，也許這四人從來就沒把他放在過眼裏……
耳朵裏全是嗡鳴聲，渾身上下酥軟無力，胸口印著深深的腳印。帶著血色的目光隻能看見對方四人在譏笑，似乎在說著什麽，大概是嘲笑的言語。
鐵青而稚嫩的臉已經扭曲，充滿血絲的目光死瞪那四人。
四人徐徐走來，壯漢俯下身，粗暴的揪起古軒一的頭發，把他生生提了起來。
“怎麽？死了沒？”壯漢戲謔問。
古軒一嘴角溢血，隻是怒瞪。
“你小子剛剛說什麽？”壯漢把滿是橫肉的臉湊到古軒一的臉前，“妖獸是你們淩雲堡打傷的？這妖獸是你們的？這些話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古軒一牙關緊咬，齒間血紅，吞了口血沫：“妖獸是我殺的，打傷妖獸的也是我們……到底誰是鼠盜狗竊之輩……”
話音還未落，腹部一陣劇痛，壯漢的拳頭深深陷進他的腹部。
古軒一口中噴血，覺得內髒都快吐出來了。
古軒一在小妖師層次也許實力頂尖，中品境界有著超越上品的實力，可麵對大妖師，卻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夠了。”在一片笑聲裏，還是儒雅男子開口，“這位小兄弟好歹是淩雲堡的人，就算口出狂言，也別傷了他的命。”
壯漢把古軒一拎雛雞般拎在手裏：“不過是區區淩雲堡的人，殺了還不是殺了。”
儒雅男子扶額，有些無奈的輕搖頭：“若在過去，淩雲堡確實不算什麽。但這幾月，特別是天妖大會之後，淩雲堡風頭正勁，教訓教訓他也就是了。淩雲堡裏，還有那麽幾人不好招惹。”
壯漢冷哼，盯著古軒一的臉瞧了瞧：“就是個中品小妖師，在淩雲堡裏多半也是墊底的人，跟那個龍文牧和虞大帥怕是沒多少關係。就算把這小子宰了，淩雲堡怕也沒人會過問。”
雖然是這麽說，但還是隨手把古軒一扔在了地上。
“小子，看清楚。”壯漢滿臉兇相，指了指一旁儒雅的男子，“在你麵前的這位是秦步凡師兄，秦師兄乃是呂雲初長老的親傳弟子，在青雲堡也是妖師榜前二十之人。今天秦師兄親自開口放你一條生路，給我好好的感恩戴德。”
端莊男子淡淡勾起嘴角：“隨家師來山脈辦些事，不想會碰上這種事。”
古軒一匍匐在地，單手按著胸膛大口喘息。
他是那個呂雲初的弟子？前不久才和呂雲初有過些衝突，誰知道會在這兒碰到他的弟子。
妖師榜古軒一也聽說過，那是青雲堡弟子實力排名的榜單。就像緋小魚如今排在妖師榜第一，但凡能在榜上有名字的，無疑都是強者。
之前就感覺出秦步凡與另外三人實力不在一個層次，沒想到他居然是妖師榜前二十的人。
強忍著痛楚撐坐起身，全身酸軟乏力，嘴角還有血水在滴落。
對方雖沒有要了他的命，可下手絕對不輕。
秦步凡輕咦了一聲。
壯漢嘴角抽搐：“還能站起來？實力不高，皮倒挺厚。”
在他估計裏，吃了兩下，以他這種實力和身板，就該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的。
又有人跟風而笑：“我說，連個小妖師都撂不倒，虎兄你怕是剛剛跟妖獸一戰，累著了吧？”
“不對不對，虎兄最近在宗門認識了個妖豔的師姐，多半是身子太虛了。”
被旁人嘲笑無力，壯漢嘴角直抽：“放屁，老子要不是怕把這小子打死了，下手能這麽輕？”
幾人三言兩語，嘲笑怒罵。
“好了。”還是秦步凡打斷了他們，“打鬧迴宗門再說，先幹正事。”
壯漢在內的三人齊齊點頭：“是，秦師兄。”
在任何地方都是實力為尊，他們三人自然是要看秦步凡的臉色。
這次狩獵雖然出了古軒一這個意外，但總的來說，這頭妖獸還是他們的。妖獸已死，剩下的就是收取資源了。
壯漢渾身橫肉抖了抖，多半是被嘲笑後有些不是滋味。橫瞪了古軒一一眼：“喂，小子。”
古軒一渾身還沒恢複多少力氣，暫時還沒來得及離開。
“饒你是我等好心，但你敢暗中覬覦我等的獵物也是事實。饒你也不是白饒的，給我把這頭妖獸處理了。”
其他人都忍俊不禁，都明白了壯漢的意圖。
在妖獸屍骸上收取資源本就是繁瑣的事，這種髒活累活可不是人人都想幹的，這不恰巧有人可以代勞。
古軒一眼球充血，牙關發出咯吱聲。
“聾了還是啞了，趕緊動手。”壯漢火爆脾氣上來，厲聲喝道，“給我把妖獸的資源通通取出來，少一塊妖晶，我折你一條胳膊。”
對方咄咄逼人，古軒一心裏自然是不肯。
就這麽看著妖獸歸了旁人不說，更是慘遭一頓毒打，自己還得幫他們取出資源，簡直欺人太甚。
怒火熊燒，隻是又能怎樣，對麵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是他能對付的。就算不肯，也反抗不了。
這幾人絕不會這麽放過自己的，古軒一心知肚明。
就像壯漢說的，偌大的烏木山脈，杳無人煙，哪怕自己今天死在這兒，也多半不會有人發現。
沒有實力，就和螻蟻沒什麽兩樣。
周圍竊笑不斷，都等著看他的好戲。
古軒一心懷暗火，頓了片刻，才微顫著挪步到妖獸屍骸旁。
抹了抹嘴角的血跡，憤怒之餘，眼神勉強恢複了些清明。
記得龍文牧對他說過……遇事切勿意氣用事，怒極之時，反而需得學會忍。
龍文牧給他的靜心訣，就是一部讓人學會撫平心態的法訣。不可被情欲左右，不可被怒氣動搖。修煉之人，當遇事不驚，讓心境如流水。流水遇礁石，亦會分叉，流水遇岩壁，亦會繞行。剛過易折，柔則長遠……
龍文牧的教誨，靜心訣，可這些到底是對是錯？
“龍大哥告訴我這些，本意都是為了我好，並不是要害我……”古軒一心想。
千思萬緒，壯漢厲喝再起：“臭小子，聽不見我說話。拖拖拉拉，小心我讓你再吃兩拳。”
古軒一撇嘴，拳頭緊了再鬆，反複幾次。
“龍大哥不會害我……”
咬著牙關，徐徐取迴短劍，開始在妖獸屍骸上切割，取出一塊塊血紅的晶石。
見古軒一終於識相了，壯漢幾人笑得更加鄙夷。
“走走走，讓那小子先處理妖獸，我們哥幾個也歇一歇。”壯漢帶頭走到旁邊某塊青石旁，大馬金刀的坐下，取出個酒囊灌了幾口。
其餘幾人也紛紛湊來。
“還是虎兄會找清閑，連最麻煩的事都省了。”另外的人也接過酒囊痛飲起來。
指使古軒一處理妖獸，他們隻需要最後收取成果就行。
“區區小妖師，敢在我們幾個麵前虎口奪食，是他自找的。”
“不過話又說迴來，今天運氣倒還真不錯。”有人取來幾個香果塞進嘴裏，嚼得汁水橫流。
壯漢坐在青石上，翹著腳：“龍種大妖，上次這種妖獸在烏木山脈出現，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今日被我等得手，看來我們也是被天道眷顧的人啊。”
“哈哈，說的是。不過龍種源石終究隻有一塊，到時候還是秦師兄獨享啊。”有人說。
秦步凡坐在他們兩步開外，眉首低垂：“放心，我不是貪得無厭的人。我得龍種大妖的源石，其餘的都歸你們。等迴去了，一人給你們一部上等的法訣作為迴報。相信再等幾年，你等也能在妖師榜上留下名字。”
壯漢幾人聞言，立馬開始拍須溜馬：“就等秦師兄這句話，秦師兄能拿出手的東西，肯定不是凡品。若是我們有朝一日也能進妖師榜，也能瞻仰瞻仰秦師兄走過的風采。秦師兄到時候可要多加照拂我們啊。”
“那是自然。”秦步凡嘴角微揚，頷首說。
反正龍種大妖的源石注定歸他，龍種大妖的源石，這可是排名比他更靠前的人都得不到的東西。不，該說是，整個青雲堡，又有多少人煉化過龍種的源石。他是大妖師巔峰，若是用這塊源石晉升地妖師，今後的路將是平步青雲。
“不過又說迴來，我們運氣也未免太好了吧。”有人又道，聲音壓低了些，“這頭龍種大妖本是重創在身，是誰傷了它？莫不是真如那小子說的……”
“放屁。”壯漢冷哼，“你還真信那小子的鬼話？區區淩雲堡，有幾人有能力打傷龍種？要是真的是淩雲堡的人打傷了妖獸，又為何隻讓這小子一個人來追？這頭妖獸多半是和其他妖獸爭鬥時候受的傷，讓我們撿了個便宜。”
“這麽說也對。”其他人附和。
古軒一逐一取出妖獸身上的源石，默默聽著不遠處他們的對話。
這種時候，就算說出這頭妖獸是被龍文牧打傷的，對方恐怕也不會信。
“喂，臭小子，隻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動作麻利點。”壯漢的低罵傳來。
屈辱。除了出陽國的那次，古軒一從沒有感覺到過這樣的屈辱。胸膛下暗火湧生，偏偏反抗不得。
自己選擇了忍耐，可這樣的選擇到底是對是錯。
前前後後不知道忙碌了多久，直到把妖獸身上的資源通通都取了出來。
壯漢來到古軒一跟前，見他低頭沉默。
“都取出來了？”壯漢問。
古軒一從牙縫裏擠出嘶啞的聲音：“是。”
壯漢將古軒一手中的一個布袋強行抓了過來，布袋裏滿滿都是妖晶。
“你小子沒偷拿吧。”壯漢居高臨下，又挑釁般的問。
古軒一沉默不語，渾身都因為怒火而輕顫。
壯漢哪會理會他的感受，從布袋裏取出一枚暗紅的圓珠，那是妖獸的內丹。
“不愧是龍種，品質真不錯。”壯漢讚歎道。說著，衝古軒一努努嘴，“源石呢？”
古軒一右手握緊，掌中緊握著一塊源石。
“拿過來！”
壯漢豈會跟他客氣，劈掌便硬奪了過來。源石裏傳來淡淡的龍吟聲，顯然也是極品。
龍種源石，這可是人人都渴望的珍寶。
秦步凡信步而來：“行了，淩雲堡的這位小兄還挺識相，不用再為難他了。”
壯漢恭恭敬敬的把源石遞給秦步凡，靦著笑臉：“秦師兄，有了這塊源石，今後你在宗門裏的地位必然低不了。到時候你可別忘了兄弟幾個……那好處……”
秦步凡兩指捏著源石，斜他一眼：“急什麽，等迴了宗門，好處自然少不了你們的。”
“是是，那是……”壯漢急忙賠笑。
得到秦步凡的承諾，壯漢心情也大好。扭頭對古軒一揚了揚眉梢：“沒你的事了，給我滾吧。以後見到我們，記得繞道走。”
古軒一退了兩步，顫抖的轉身，正準備抬步……
“等一下。”這次是秦步凡叫住了他。
古軒一僅邁出一步就頓住。
秦步凡收好源石，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我要是沒記錯，聽說你們淩雲堡最近挺闊綽的。”
古軒一短時間還沒明白他的意思。
“我也是道聽途說，你們淩雲堡不知道因何緣故，最近變得挺富裕。聽說你們尋常弟子都各有一柄質地不錯的妖兵，甚至還有些奇異的法訣，不知道是不是有這迴事。”
古軒一心頭再是猛地下沉，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壯漢在旁邊也皺了皺眉：“這個傳聞我好像也聽過。”
“源石你們已經拿走了，還想怎麽樣？”古軒一咬牙低吼。
壯漢橫肉抖動，頓時不悅：“小子，你這種修為的人居然都配有乾坤環，把乾坤環取來我看。”
古軒一捂著手臂連撤幾步。
“好了傷疤忘了疼，你還不識相？”壯漢的速度何其之快，修為擺在這兒，古軒一躲閃又有什麽用。
還不等多退幾步，已經被壯漢伸手拉住。
“放手！”古軒一掙紮。
隻是壯漢單手為掌，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掄在了他臉龐上。
雄渾之力襲來，古軒一臉頰劇痛，好似巨大的鐵錘掄在了臉上。腦海嗡的一聲，眼前景色昏花，雙腿發軟，險些跪倒下去。
而無力反抗之際，壯漢揪著他的手臂，直接將乾坤環強行扯了下來。
古軒一癱坐在地，目光血紅卻空洞。
“秦師兄，是這小子的東西。”壯漢將乾坤環拋給秦步凡，“這種修為的人，他能有什麽好東西？”
周圍一陣譏笑聲。
妖獸沒撈到，還賠了夫人又折兵，臨走之時連乾坤環都被人搶了去。換位而想，倘若他們與古軒一的位置交換，遭遇這種屈辱，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秦步凡對此視而不見，將乾坤環在手上拋了拋。
“惦記一個小妖師身上的東西，連我也會做這種不解風情的事了。”他自嘲般搖搖頭。
口頭這麽說，還是把意念沉浸進乾坤環裏。
“我的東西，還給我！”古軒一怒吼。
“嚷什麽嚷，進了我們手裏，這還是你的東西嗎？”壯漢朝他瞪了一眼，鄙夷十足。
實力差距在此，硬奪他東西又怎樣？難不成他還敢說個“不”字。
秦步凡不疾不徐：“修為不高，修行的資源倒是不少。”
從乾坤環裏取出一口合抱大小的箱子，箱子裏滿滿當當便是一箱妖晶。除了妖晶，內丹和源石也為數不少。
龍文牧看重古軒一，修行的資源自然是沒少給他。
“這麽多？這小子哪兒弄來的。”壯漢幾人眼前發亮，被數量眾多的妖晶驚了一跳。
平平無奇的小子，身家居然這麽豐厚。
這些妖晶怕是有幾千之數吧，這可不是小數目。
壯漢幾人對視，輕手輕腳的將妖晶分做幾分，彼此分了去。
做出這些，自然不會去在意古軒一的臉色。
“快看看，還有什麽好東西。”壯漢食髓知味，激動道。
不光獵殺了龍種大妖，還有這麽多好處可拿，今天簡直闖大運了。
秦步凡眉頭皺著，隻是從乾坤環取出了些日常衣物。
“都是些無用的東西……”這般說著，突然咦了一聲，手指輕捏，一枚玉玨出現在指尖，“法訣？”
“他還有法訣？”壯漢幾人也來了興致。
秦步凡感應過後把玉玨遞給壯漢，壯漢興致勃勃的感應內容，隨即眉頭一垮。
“靜心訣？什麽狗屁東西？”
還以為是多厲害的法訣，居然隻是一部平平無奇的心法？頓時就沒了興致。
“我就說，區區一個小妖師，能有什麽像樣的東西。”他隨手將玉玨扔在地上，棄之如敝履。
秦步凡繼續探找，屈指一伸，又是一枚玉玨出現在指尖。
然而這次感應，他臉色卻凝了下來，自言自語般默念：“影殺訣？”
與靜心訣不同，這絕對是一部用於戰鬥的法訣。隻是短時間裏，他也不明白這法訣有何深奧，隻是覺得與尋常法訣有些不同。
這次不再是遞給壯漢，而是收進了自己的乾坤環裏。
繼續查探，隻是剩下的基本是與修煉不沾邊的，沒任何價值。
再沒什麽有用的東西，興致也寡淡了。
找到最後，秦步凡托著手掌，從乾坤環裏取出一塊木牌，木牌之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不同人的名字。
“靈位？晦氣。”他不屑一顧。
手掌鬆開，任由靈牌落在腳邊，似是無心的，抬腳在上麵跺了一下，靈位哢嚓一聲斷成了兩截。
得償所願，可帶來的卻不是喜悅。
若是一直隱藏也就罷了，可但凡出手，自己一直躲藏在旁邊這件事也就暴露無遺了。
隨著妖獸被擊殺，在下一刻，古軒一能感覺到四道淩厲如刀的目光已經越過妖獸屍骸，落在了他的身上。
既然出手，隱藏也就沒了意義。
那四道目光絕不和善，更像是毒蛇的牙啃咬在皮膚上，帶來隱隱的刺痛。
“螳螂捕蟬，原來還有隻黃雀在後！”有人發出低沉的呢喃。
古軒一蹲坐在地，仍然處於茫然之中。愣了片刻，才慌不迭的爬起身。
無意之中獵殺了那頭妖獸，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
除了和龍種交戰的三人，另外一個始終駐足觀望的男子也一並徐徐走來。
壓迫沉重如山，古軒一倒吸了兩口涼氣。
妖獸的屍骸就在旁邊，可已經無暇關注。深深唿吸，直到四人來到他跟前……
起初就是怕引起對方誤解才不願現身，但現在已經百口莫辯了。
與那四人目光相對。
“小妖師？”四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警惕的同時又帶著疑惑。
古軒一吞咽了下，微微頷首。
一個小妖師，暗中出手，當著四個大妖師的麵搶殺了妖獸，這種事說起來簡直荒唐滑稽。
對麵四人之中，唯有那個一直未曾出手的儒雅男子麵容不見任何戾氣，但同時，他也是個古軒一壓力最大的。
“小兄弟莫怕。”男子徐徐踱步上前，聲音猶如和風托柳。
麵容和善，可氣息卻滴水不漏的覆蓋著古軒一的周遭。
似看出古軒一的警惕，男子嘴角微微勾起：“我等狩獵妖獸成功在即，卻不想被人暗中出手，說實話，連我也嚇了一跳。”
男子餘光瞟過妖獸的屍骸。
“我……隻是偶然來此……”古軒一斟酌措辭，有些怯懦。
隻是這種場合，根本找不出什麽合適的借口。
他當然知道對方四人不會善罷甘休，試想，若是自己狩獵妖獸，關鍵時候卻被旁人搶先獵殺，自己怕也不會輕易揭過。
“偶然？小兄弟太愛開玩笑了。我等幾人和這頭妖獸纏鬥半晌，操勞累死，最後卻讓小兄弟拔了頭籌，這種事也是偶然？”男子帶著開玩笑的口吻。
話裏分明帶著指責之意，隻是從他口中說出來依舊雲淡風輕。
“小兄弟修為不高，但實力卻不弱。能給這頭妖獸最後一擊，足見本事。你不應該是默默無聞之輩，你是哪個分堂的弟子？”不等古軒一多說，男子又問。
連帶他，其餘三人也一副質問的模樣。
是把自己誤會成青雲堡的弟子了嗎？古軒一沉默了片刻。
“問你話，啞巴了？藏在旁邊半天，敢搶我們的妖獸，你是哪個分堂的？”旁邊的某個壯漢脾氣格外火爆。
古軒一停頓半晌，知道避無可避了：“幾位師兄，我不是有意壞你們好事，隻是事出有因……我不是青雲堡的弟子，我是淩雲堡的人。”
說出這句話，古軒一也是猶豫再三。然而果不其然，當“淩雲堡”三個字脫口而出的時候，眼看著對麵幾人表情頓時就變了。
儒雅的男子還好，而另外三人，眸光裏分明流露出幾分陰寒。
儒雅男子發出清聲的嗤笑，好像聽到了什麽笑話：“我道是誰，原來是淩雲堡的高徒。”
男子聲音裏多出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漠。
“小兄弟修為不高，膽子卻是不小。插手我等之事，莫非也想來分一杯羹不成。”男子聲音漸轉冷硬。
“不……這，我不是這個意思……”古軒一眉頭鎖緊。
能感覺到這幾人身上漸升的敵意。到嘴的獵物要與旁人分一杯羹，換了任何人恐怕都不會樂意，更別說淩雲堡和青雲堡素來不和。
最不想就算變成現在這幅局麵，結果怕什麽就來什麽。
腦袋輕輕垂了垂，餘光朝妖獸的方向望了望。
而腦袋才剛剛偏轉，前方壯漢的厲喝驟然傳來：“臭小子，看什麽看，還敢打妖獸主意，你找死！”
他們是高高在上的大妖師，對區區一個小妖師當然沒什麽敬意。
被對方如此說，饒是古軒一再溫和，也忍不住有怒火竄上來。
他暗暗咬牙，盡可能保持平和的正了正神色，恭敬抱了一拳：“幾位師兄，這頭妖獸本是我們先發現的。重創妖獸的也是我的一位大哥，相信幾位師兄也見識到這頭妖獸本就重創在身，隻是偶然讓妖獸逃走才會有此間種種。幾位師兄都是明事理之人，還望幾位能海涵……我自知理虧，但我可以給幾位師兄一些補償，這頭妖獸……”
妖獸是龍文牧所傷，再死在古軒一手上。以龍種的珍貴，縱然是頂著這四人之壓，古軒一也想要爭取一番。
其實古軒一也能料到，自己孤身一人，勢單力薄，今天十有八九是無法帶走妖獸的。隻是讓他這樣落荒而逃，實在是有些不甘。
若是妖獸被這四人獵殺，他也無話可說，但畢竟是他給了妖獸致命一擊，自然是不想放棄。
若是能說動他們當然最好，對方若是不肯，就算用些東西交換也未嚐不可。
其實時至此刻，他已經後悔今天的貿然行事了。倘若不是自己追來，怎麽會落到這種騎虎難下的境地。
對其他三人不抱太大希望，但實力最高的儒雅男子卻是個能交談之人，興許能曉之以理……
古軒一抱著這樣的期待，餘下的話還沒出口……尖銳的破風之聲，他隻覺得什麽東西落在了自己胸膛上！
那力道沉雄，古軒一聽見胸膛下骨頭的碎裂，口鼻溢出血紅。人像是破開的血袋倒飛出去，重重撞向後方的粗壯古木，撞斷兩三棵高聳古木的樹幹才落在一片雜草當中。
空中煙塵翻騰，古軒一人蜷縮成蝦米，腦海裏一片空白。胸口失去知覺，五髒六腑無不移位，在體內翻攪得一片混亂。
幾丈之外，壯漢一隻腳還高高提起，冷冷一哼似在嘲笑那狼狽卑賤的人。
“不識好歹。”壯漢吐出冷冰的四個字。
其餘人見狀，有人啼笑皆非，有人搖頭。
“你這急躁的脾氣，該改改了。”儒雅男子看著壯漢出手，雙手後背，沒有半點阻止的意思。
壯漢怪笑：“誰叫這小子自己找死。區區小妖師，敢在我們眼皮下搶東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跟我們討價還價？饒他條小命就是給他麵子了，還敢得寸進尺。”
商量？協商？那是建立在平等的實力的基礎上。從最開始起，就根本沒有這樣的餘地……
一個中品的小妖師，說得好聽些，是個實力低微的妖師。要說得難聽，那就是什麽都不是。
區區一個小妖師居然妄想跟幾個大妖師奪戰果，他們都不得不佩服古軒一的膽量。
古軒一劇烈咳嗽，臉下一片血紅，每一次咳嗽和喘息，都有鮮血從喉嚨裏湧上來。麻木之後，取而代之的是難以忍受的劇痛。
對方即便沒下殺手，可那也是大妖師出手。
他想過對方會拒絕他的提議，可從沒有想過對方會在他和言善語的時候，這麽突然的出手……
他對這四人恭恭敬敬，可是反過來，也許這四人從來就沒把他放在過眼裏……
耳朵裏全是嗡鳴聲，渾身上下酥軟無力，胸口印著深深的腳印。帶著血色的目光隻能看見對方四人在譏笑，似乎在說著什麽，大概是嘲笑的言語。
鐵青而稚嫩的臉已經扭曲，充滿血絲的目光死瞪那四人。
四人徐徐走來，壯漢俯下身，粗暴的揪起古軒一的頭發，把他生生提了起來。
“怎麽？死了沒？”壯漢戲謔問。
古軒一嘴角溢血，隻是怒瞪。
“你小子剛剛說什麽？”壯漢把滿是橫肉的臉湊到古軒一的臉前，“妖獸是你們淩雲堡打傷的？這妖獸是你們的？這些話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古軒一牙關緊咬，齒間血紅，吞了口血沫：“妖獸是我殺的，打傷妖獸的也是我們……到底誰是鼠盜狗竊之輩……”
話音還未落，腹部一陣劇痛，壯漢的拳頭深深陷進他的腹部。
古軒一口中噴血，覺得內髒都快吐出來了。
古軒一在小妖師層次也許實力頂尖，中品境界有著超越上品的實力，可麵對大妖師，卻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夠了。”在一片笑聲裏，還是儒雅男子開口，“這位小兄弟好歹是淩雲堡的人，就算口出狂言，也別傷了他的命。”
壯漢把古軒一拎雛雞般拎在手裏：“不過是區區淩雲堡的人，殺了還不是殺了。”
儒雅男子扶額，有些無奈的輕搖頭：“若在過去，淩雲堡確實不算什麽。但這幾月，特別是天妖大會之後，淩雲堡風頭正勁，教訓教訓他也就是了。淩雲堡裏，還有那麽幾人不好招惹。”
壯漢冷哼，盯著古軒一的臉瞧了瞧：“就是個中品小妖師，在淩雲堡裏多半也是墊底的人，跟那個龍文牧和虞大帥怕是沒多少關係。就算把這小子宰了，淩雲堡怕也沒人會過問。”
雖然是這麽說，但還是隨手把古軒一扔在了地上。
“小子，看清楚。”壯漢滿臉兇相，指了指一旁儒雅的男子，“在你麵前的這位是秦步凡師兄，秦師兄乃是呂雲初長老的親傳弟子，在青雲堡也是妖師榜前二十之人。今天秦師兄親自開口放你一條生路，給我好好的感恩戴德。”
端莊男子淡淡勾起嘴角：“隨家師來山脈辦些事，不想會碰上這種事。”
古軒一匍匐在地，單手按著胸膛大口喘息。
他是那個呂雲初的弟子？前不久才和呂雲初有過些衝突，誰知道會在這兒碰到他的弟子。
妖師榜古軒一也聽說過，那是青雲堡弟子實力排名的榜單。就像緋小魚如今排在妖師榜第一，但凡能在榜上有名字的，無疑都是強者。
之前就感覺出秦步凡與另外三人實力不在一個層次，沒想到他居然是妖師榜前二十的人。
強忍著痛楚撐坐起身，全身酸軟乏力，嘴角還有血水在滴落。
對方雖沒有要了他的命，可下手絕對不輕。
秦步凡輕咦了一聲。
壯漢嘴角抽搐：“還能站起來？實力不高，皮倒挺厚。”
在他估計裏，吃了兩下，以他這種實力和身板，就該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的。
又有人跟風而笑：“我說，連個小妖師都撂不倒，虎兄你怕是剛剛跟妖獸一戰，累著了吧？”
“不對不對，虎兄最近在宗門認識了個妖豔的師姐，多半是身子太虛了。”
被旁人嘲笑無力，壯漢嘴角直抽：“放屁，老子要不是怕把這小子打死了，下手能這麽輕？”
幾人三言兩語，嘲笑怒罵。
“好了。”還是秦步凡打斷了他們，“打鬧迴宗門再說，先幹正事。”
壯漢在內的三人齊齊點頭：“是，秦師兄。”
在任何地方都是實力為尊，他們三人自然是要看秦步凡的臉色。
這次狩獵雖然出了古軒一這個意外，但總的來說，這頭妖獸還是他們的。妖獸已死，剩下的就是收取資源了。
壯漢渾身橫肉抖了抖，多半是被嘲笑後有些不是滋味。橫瞪了古軒一一眼：“喂，小子。”
古軒一渾身還沒恢複多少力氣，暫時還沒來得及離開。
“饒你是我等好心，但你敢暗中覬覦我等的獵物也是事實。饒你也不是白饒的，給我把這頭妖獸處理了。”
其他人都忍俊不禁，都明白了壯漢的意圖。
在妖獸屍骸上收取資源本就是繁瑣的事，這種髒活累活可不是人人都想幹的，這不恰巧有人可以代勞。
古軒一眼球充血，牙關發出咯吱聲。
“聾了還是啞了，趕緊動手。”壯漢火爆脾氣上來，厲聲喝道，“給我把妖獸的資源通通取出來，少一塊妖晶，我折你一條胳膊。”
對方咄咄逼人，古軒一心裏自然是不肯。
就這麽看著妖獸歸了旁人不說，更是慘遭一頓毒打，自己還得幫他們取出資源，簡直欺人太甚。
怒火熊燒，隻是又能怎樣，對麵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是他能對付的。就算不肯，也反抗不了。
這幾人絕不會這麽放過自己的，古軒一心知肚明。
就像壯漢說的，偌大的烏木山脈，杳無人煙，哪怕自己今天死在這兒，也多半不會有人發現。
沒有實力，就和螻蟻沒什麽兩樣。
周圍竊笑不斷，都等著看他的好戲。
古軒一心懷暗火，頓了片刻，才微顫著挪步到妖獸屍骸旁。
抹了抹嘴角的血跡，憤怒之餘，眼神勉強恢複了些清明。
記得龍文牧對他說過……遇事切勿意氣用事，怒極之時，反而需得學會忍。
龍文牧給他的靜心訣，就是一部讓人學會撫平心態的法訣。不可被情欲左右，不可被怒氣動搖。修煉之人，當遇事不驚，讓心境如流水。流水遇礁石，亦會分叉，流水遇岩壁，亦會繞行。剛過易折，柔則長遠……
龍文牧的教誨，靜心訣，可這些到底是對是錯？
“龍大哥告訴我這些，本意都是為了我好，並不是要害我……”古軒一心想。
千思萬緒，壯漢厲喝再起：“臭小子，聽不見我說話。拖拖拉拉，小心我讓你再吃兩拳。”
古軒一撇嘴，拳頭緊了再鬆，反複幾次。
“龍大哥不會害我……”
咬著牙關，徐徐取迴短劍，開始在妖獸屍骸上切割，取出一塊塊血紅的晶石。
見古軒一終於識相了，壯漢幾人笑得更加鄙夷。
“走走走，讓那小子先處理妖獸，我們哥幾個也歇一歇。”壯漢帶頭走到旁邊某塊青石旁，大馬金刀的坐下，取出個酒囊灌了幾口。
其餘幾人也紛紛湊來。
“還是虎兄會找清閑，連最麻煩的事都省了。”另外的人也接過酒囊痛飲起來。
指使古軒一處理妖獸，他們隻需要最後收取成果就行。
“區區小妖師，敢在我們幾個麵前虎口奪食，是他自找的。”
“不過話又說迴來，今天運氣倒還真不錯。”有人取來幾個香果塞進嘴裏，嚼得汁水橫流。
壯漢坐在青石上，翹著腳：“龍種大妖，上次這種妖獸在烏木山脈出現，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今日被我等得手，看來我們也是被天道眷顧的人啊。”
“哈哈，說的是。不過龍種源石終究隻有一塊，到時候還是秦師兄獨享啊。”有人說。
秦步凡坐在他們兩步開外，眉首低垂：“放心，我不是貪得無厭的人。我得龍種大妖的源石，其餘的都歸你們。等迴去了，一人給你們一部上等的法訣作為迴報。相信再等幾年，你等也能在妖師榜上留下名字。”
壯漢幾人聞言，立馬開始拍須溜馬：“就等秦師兄這句話，秦師兄能拿出手的東西，肯定不是凡品。若是我們有朝一日也能進妖師榜，也能瞻仰瞻仰秦師兄走過的風采。秦師兄到時候可要多加照拂我們啊。”
“那是自然。”秦步凡嘴角微揚，頷首說。
反正龍種大妖的源石注定歸他，龍種大妖的源石，這可是排名比他更靠前的人都得不到的東西。不，該說是，整個青雲堡，又有多少人煉化過龍種的源石。他是大妖師巔峰，若是用這塊源石晉升地妖師，今後的路將是平步青雲。
“不過又說迴來，我們運氣也未免太好了吧。”有人又道，聲音壓低了些，“這頭龍種大妖本是重創在身，是誰傷了它？莫不是真如那小子說的……”
“放屁。”壯漢冷哼，“你還真信那小子的鬼話？區區淩雲堡，有幾人有能力打傷龍種？要是真的是淩雲堡的人打傷了妖獸，又為何隻讓這小子一個人來追？這頭妖獸多半是和其他妖獸爭鬥時候受的傷，讓我們撿了個便宜。”
“這麽說也對。”其他人附和。
古軒一逐一取出妖獸身上的源石，默默聽著不遠處他們的對話。
這種時候，就算說出這頭妖獸是被龍文牧打傷的，對方恐怕也不會信。
“喂，臭小子，隻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動作麻利點。”壯漢的低罵傳來。
屈辱。除了出陽國的那次，古軒一從沒有感覺到過這樣的屈辱。胸膛下暗火湧生，偏偏反抗不得。
自己選擇了忍耐，可這樣的選擇到底是對是錯。
前前後後不知道忙碌了多久，直到把妖獸身上的資源通通都取了出來。
壯漢來到古軒一跟前，見他低頭沉默。
“都取出來了？”壯漢問。
古軒一從牙縫裏擠出嘶啞的聲音：“是。”
壯漢將古軒一手中的一個布袋強行抓了過來，布袋裏滿滿都是妖晶。
“你小子沒偷拿吧。”壯漢居高臨下，又挑釁般的問。
古軒一沉默不語，渾身都因為怒火而輕顫。
壯漢哪會理會他的感受，從布袋裏取出一枚暗紅的圓珠，那是妖獸的內丹。
“不愧是龍種，品質真不錯。”壯漢讚歎道。說著，衝古軒一努努嘴，“源石呢？”
古軒一右手握緊，掌中緊握著一塊源石。
“拿過來！”
壯漢豈會跟他客氣，劈掌便硬奪了過來。源石裏傳來淡淡的龍吟聲，顯然也是極品。
龍種源石，這可是人人都渴望的珍寶。
秦步凡信步而來：“行了，淩雲堡的這位小兄還挺識相，不用再為難他了。”
壯漢恭恭敬敬的把源石遞給秦步凡，靦著笑臉：“秦師兄，有了這塊源石，今後你在宗門裏的地位必然低不了。到時候你可別忘了兄弟幾個……那好處……”
秦步凡兩指捏著源石，斜他一眼：“急什麽，等迴了宗門，好處自然少不了你們的。”
“是是，那是……”壯漢急忙賠笑。
得到秦步凡的承諾，壯漢心情也大好。扭頭對古軒一揚了揚眉梢：“沒你的事了，給我滾吧。以後見到我們，記得繞道走。”
古軒一退了兩步，顫抖的轉身，正準備抬步……
“等一下。”這次是秦步凡叫住了他。
古軒一僅邁出一步就頓住。
秦步凡收好源石，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我要是沒記錯，聽說你們淩雲堡最近挺闊綽的。”
古軒一短時間還沒明白他的意思。
“我也是道聽途說，你們淩雲堡不知道因何緣故，最近變得挺富裕。聽說你們尋常弟子都各有一柄質地不錯的妖兵，甚至還有些奇異的法訣，不知道是不是有這迴事。”
古軒一心頭再是猛地下沉，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壯漢在旁邊也皺了皺眉：“這個傳聞我好像也聽過。”
“源石你們已經拿走了，還想怎麽樣？”古軒一咬牙低吼。
壯漢橫肉抖動，頓時不悅：“小子，你這種修為的人居然都配有乾坤環，把乾坤環取來我看。”
古軒一捂著手臂連撤幾步。
“好了傷疤忘了疼，你還不識相？”壯漢的速度何其之快，修為擺在這兒，古軒一躲閃又有什麽用。
還不等多退幾步，已經被壯漢伸手拉住。
“放手！”古軒一掙紮。
隻是壯漢單手為掌，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掄在了他臉龐上。
雄渾之力襲來，古軒一臉頰劇痛，好似巨大的鐵錘掄在了臉上。腦海嗡的一聲，眼前景色昏花，雙腿發軟，險些跪倒下去。
而無力反抗之際，壯漢揪著他的手臂，直接將乾坤環強行扯了下來。
古軒一癱坐在地，目光血紅卻空洞。
“秦師兄，是這小子的東西。”壯漢將乾坤環拋給秦步凡，“這種修為的人，他能有什麽好東西？”
周圍一陣譏笑聲。
妖獸沒撈到，還賠了夫人又折兵，臨走之時連乾坤環都被人搶了去。換位而想，倘若他們與古軒一的位置交換，遭遇這種屈辱，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秦步凡對此視而不見，將乾坤環在手上拋了拋。
“惦記一個小妖師身上的東西，連我也會做這種不解風情的事了。”他自嘲般搖搖頭。
口頭這麽說，還是把意念沉浸進乾坤環裏。
“我的東西，還給我！”古軒一怒吼。
“嚷什麽嚷，進了我們手裏，這還是你的東西嗎？”壯漢朝他瞪了一眼，鄙夷十足。
實力差距在此，硬奪他東西又怎樣？難不成他還敢說個“不”字。
秦步凡不疾不徐：“修為不高，修行的資源倒是不少。”
從乾坤環裏取出一口合抱大小的箱子，箱子裏滿滿當當便是一箱妖晶。除了妖晶，內丹和源石也為數不少。
龍文牧看重古軒一，修行的資源自然是沒少給他。
“這麽多？這小子哪兒弄來的。”壯漢幾人眼前發亮，被數量眾多的妖晶驚了一跳。
平平無奇的小子，身家居然這麽豐厚。
這些妖晶怕是有幾千之數吧，這可不是小數目。
壯漢幾人對視，輕手輕腳的將妖晶分做幾分，彼此分了去。
做出這些，自然不會去在意古軒一的臉色。
“快看看，還有什麽好東西。”壯漢食髓知味，激動道。
不光獵殺了龍種大妖，還有這麽多好處可拿，今天簡直闖大運了。
秦步凡眉頭皺著，隻是從乾坤環取出了些日常衣物。
“都是些無用的東西……”這般說著，突然咦了一聲，手指輕捏，一枚玉玨出現在指尖，“法訣？”
“他還有法訣？”壯漢幾人也來了興致。
秦步凡感應過後把玉玨遞給壯漢，壯漢興致勃勃的感應內容，隨即眉頭一垮。
“靜心訣？什麽狗屁東西？”
還以為是多厲害的法訣，居然隻是一部平平無奇的心法？頓時就沒了興致。
“我就說，區區一個小妖師，能有什麽像樣的東西。”他隨手將玉玨扔在地上，棄之如敝履。
秦步凡繼續探找，屈指一伸，又是一枚玉玨出現在指尖。
然而這次感應，他臉色卻凝了下來，自言自語般默念：“影殺訣？”
與靜心訣不同，這絕對是一部用於戰鬥的法訣。隻是短時間裏，他也不明白這法訣有何深奧，隻是覺得與尋常法訣有些不同。
這次不再是遞給壯漢，而是收進了自己的乾坤環裏。
繼續查探，隻是剩下的基本是與修煉不沾邊的，沒任何價值。
再沒什麽有用的東西，興致也寡淡了。
找到最後，秦步凡托著手掌，從乾坤環裏取出一塊木牌，木牌之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不同人的名字。
“靈位？晦氣。”他不屑一顧。
手掌鬆開，任由靈牌落在腳邊，似是無心的，抬腳在上麵跺了一下，靈位哢嚓一聲斷成了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