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東西,兩人便攜手下山。


    霧山上的霧氣還以一如既往的濃鬱。


    “我還以為霧山上的霧氣是妖獸弄出來的。”下山的途中,夜闌坐在馬車的車轅上。


    龍文牧則是步行,控製著馬車的速度。抬頭望了望四周:“也許是天然形成的吧。雖說妖獸也能一定程度改變環境,但也不全是,至少大妖這種層次還做不到。”


    兩人漫不經心的談論著。


    “少爺你說霧山還有沒有妖獸?”夜闌問。


    龍文牧摳摳嘴角:“也許有,也許沒有,我怎麽知道。既然有大妖,再有幾頭小妖也不足為奇。”


    夜闌若有所思,有些警惕的看著四周。


    霧山並不算小,如果還藏著別的妖獸也不是不可能。想了想,忽然又道:“少爺你說,會不會還有比大妖更厲害的妖獸潛伏在霧山。”


    龍文牧知道丫頭今天應該是被嚇壞了,腦袋裏就隻剩下妖獸了。


    “誰知道。”他隨口說。


    一座霧山,說實話這裏潛伏著大妖龍文牧都覺得新奇,至於比大妖更強的妖獸,應該是沒有吧……


    如果真有地妖在此,若是碰上,今天主仆二人都別想活命。


    下山走得極快,道路都是提前開好的。


    霧山裏麵還有沒有別的妖獸無人得知,至少龍文牧二人是沒有久留的意思了,兩人很快就來到山腳。


    然而就在出山的那一瞬間,龍文牧似乎心有所感,感覺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撫摸過臉頰。他微微愣神,猛地迴過頭。


    “少爺,怎麽了?”


    龍文牧眉頭徐徐抽動,然後搖頭:“沒什麽。”


    那種感覺來得快,去的也快,隻是瞬間。


    “少爺,霧氣都散了,你看,天好藍啊。”


    雲霧消散,露出湛藍的天空。到了山腳之後,感覺像來到另外一個世界一樣。那種陰森的感覺消失了,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也許這種感覺更是來自於死裏逃生的那種慶幸。


    龍文牧側過頭,離去之前最後看了一眼身後。


    身後那片幽深的叢林依舊濃霧彌漫,他們之前走過的路,此刻已經隱於了霧氣之下。


    霧氣彌漫的地方,和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就好像是有一堵無形的牆將二者分隔開。


    今日在此發生的一切,也許都會化作塵埃,永遠塵封在那片霧氣裏。


    “少爺,我還是舍不得那大妖,要是能帶迴去,肯定能賣大價錢。”


    “丫頭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財迷了?跟著本少又不缺錢花。”


    “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等著吧,以後若是有機會,大不了再來霧山一趟就是了。”


    “少爺你下次來的時候,應該是個妖師了吧。”


    “哈哈,妖師啊,聽上去還不錯,本少考慮考慮……”


    龍文牧和夜闌的歡聲笑語漸漸遠去,車轍一直通向遠方,馬車的蹤影逐漸消失在天地的盡頭……


    霧山已經重歸了悄無人煙的寂靜,又迴到了從未有人來過時的模樣。


    依舊是迷霧籠罩的山脈,依舊是常年不見陽光的陰寒之地。


    一切都仿佛未曾改變過。


    在半山腰那片依舊餘留著血跡的地麵上……隨著一陣轟隆隆的巨響,早已死去的大妖的身下,地麵忽然徐徐裂開,就宛如一張猙獰大口,一口將大妖屍骸吞入其中……


    當然,這一切都無人知曉。


    ……


    白霜城。


    城門之前,風塵仆仆的馬車徐徐停穩。


    龍文牧和夜闌從馬車上跳下來。


    自從離開霧山,這已經是第五天。


    花了五天的時間趕路,總算是迴到了這個離開的地方。


    “終於……迴來了……”夜闌雙手上舉拉抻身子,勾勒出身上每一處曼妙的曲線。


    龍文牧不做痕跡的用餘光上下瞟了瞟,心裏感歎不已。想當年,他最初找到夜闌的時候,這丫頭瘦的跟竹竿一樣。當時的她營養不良,弱不禁風,這才過去三年,長得已經楚楚動人了。身材已經初具豐滿雛形,看那白皙的脖子水嫩水嫩的,白裏透紅。


    都說女大十八變,怕是再過幾年,這丫頭就得迷惑眾生了。


    隨便撿個小破丫頭都能長成這樣,嘖嘖,少爺的手氣還是不錯的。


    兩人拉著馬車進城,不管是看門的守衛,還是那街道上的行人,看見龍文牧之後無不僵硬當場。


    “龍文牧來了!龍文牧又迴來了!”也不知道誰石破天驚的喊了一嗓子,街道上頓時炸開了鍋。


    路人紛紛迴避,街道兩邊的小商販挑著扁擔就想開溜。


    龍文牧一路走一路咋舌。


    “丫頭看見沒,本少一迴來,全城的人都得激動。瞧這一個二個的,看見我還害羞了,躲躲藏藏的。”龍文牧咧著一張大笑臉,走起路來虎步雄風。


    “少爺,人貴於有自知之明,你就一點不害臊?你這臉皮是用妖獸鱗片做的吧。”夜闌低著頭走路,腦袋恨不得埋到胸口上,嘴裏小聲嘀咕。


    羞人,簡直羞死人了。隻要一跟少爺走在一起,總是招人白眼,偏偏自家少爺還從來不知道收斂。


    龍文牧昂首闊步,也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把折扇,裝模作樣的搖著。


    “哈哈,羅兄弟,幾天不見你還好啊,你該不會是專程來迎接本少的吧?來得好啊,今天我做東,你來我龍府做客……誒誒誒,羅兄你別走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這不是王嬸兒嗎?你上次賣我那公雞熬湯可真香,下次本少一定……誒誒,王嬸兒你跑什麽啊,我又不吃人……”


    龍文牧見誰都打招唿,偏偏誰也不搭理他,唯恐避之不及。


    龍文牧自言自語,偏偏不厭其煩。


    “你說你們這些人,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嘛。本少魅力雖大,你們也不用都躲著我呀。唉,我欲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哎哎哎,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呀,唉唉唉,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呀……”


    在龍文牧的聲聲歎息中,兩人已經迴到了龍府。


    大門關上,隔絕內外,世界總算是清靜了。


    “少爺,這次我們能活著迴來,怕是有不少麻煩吧。”夜闌一邊幫龍文牧把東西從馬車上卸下來,一邊若有所思的說。


    “是這樣嗎?”龍文牧抬抬眉梢,漫不經心。


    夜闌年紀不大,心思玲瓏剔透。


    看著那個大木箱,裏麵是將近一千一百塊妖晶,兩顆妖獸內丹,還有五顆源石。他們有這些東西的事若是傳揚出去,她和龍文牧都得有殺身之禍。


    還有那些妖獸身上采集下來的材料,方奇遺留的嘯獅刀,龍文牧的天狼弓,這每一樣都是能讓人紅眼的東西。


    沒有這些東西的時候心裏想要,有了這些東西的時候反而擔心起來。


    “少爺,你說柳家發生那麽大的事,會不會找上門來?”夜闌低聲問。


    柳家少爺和方奇那個大妖師死了,而龍文牧和夜闌兩個卻活下來了。他們如今這種處境,指不定會被柳家盯上。


    龍文牧把馬車上的東西全部卸下來,手指一下下敲著車輪,陷入沉思。


    夜闌擔心不無道理,畢竟柳家的人沒有死絕,混亂的時候還是有不少人跑掉了,柳長風遇難的消息肯定早晚會傳迴柳家。


    像嘯獅刀這麽明顯的東西若是被柳家人看見了,怕是說破嘴皮也解釋不清了。


    “被盯上,是早晚的事吧。”龍文牧悠悠說。身體半靠著馬車,仰麵望天。


    “那我們該怎麽辦?”夜闌有些擔心的問。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大妖源石這種東西就是燙手的山芋。丟了也不是,拿著也不是。


    “不然少爺你……去做妖師怎麽樣?”夜闌小心翼翼的提議,“少爺你現在都這麽厲害了,你要是成了妖師,以後就沒人敢找我們麻煩了。”


    龍文牧思索著,好半晌後才開口:“再說吧。就算我真想成妖師,也還要些準備,沒有你想的這麽簡單……丫頭,我們離開白霜城吧。”


    夜闌聞言,嬌軀忍不住一顫:“離開?”


    龍文牧沒有看她,依舊是麵朝著天,天空上有鳥展翅翱翔。


    “以前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是既然重新走上狩獵妖獸這條路,再待在這種小城裏也不是辦法……剛離開狼山的時候,我也失了準頭,三年來渾渾噩噩,但是這次狩獵妖獸,我也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要是還留在這座小城,我怕我習慣了這裏的生活,以後一輩子也走不出這個地方了。”


    龍文牧聲音略帶嘶啞,但是夜闌聽得很仔細。


    現在她知道了龍文牧的身份,有的東西自然會從別的角度考慮。


    過去三年的龍文牧隻是個愛占小便宜,惹人生厭的人。但是在狩獵妖獸的時候,那種冷靜和強大,才是龍文牧真正的模樣。


    他大多數時候把自己偽裝在表象之下,在對戰雲隱獸的時候才把真正的自己釋放出來。


    龍文牧第一次對她說心裏話,夜闌心裏雖然也迷茫,可不是不明白龍文牧的意思。


    她不清楚過去狼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她能感覺到龍文牧內心潛藏的,那比烈火更加炙熱的東西。


    什麽也沒多問,夜闌捏了捏衣角:“我去收拾東西。”


    要說不懷念那是假的,這地方是她和龍文牧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地方。但是想到現在的處境,隻能做出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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