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

    ——穆簡摔了個狗吃屎。

    又撲通一聲。

    ——安玲瓏摔了個四腳朝天。

    飛劍唰地劃過,險些挑斷穆簡的腰帶,卻堪堪擦過安玲瓏鼻尖,最後一聲悶響,牢牢釘在了不遠處的樹幹上。

    險死還生啊。

    安玲瓏後怕之餘登時明白了穆簡那一係列動作的用意,不禁有些佩服起穆簡的計策,雖然樣子狼狽了些,但摔一跤卻算不得什麽,比起那把劍的威力,幾乎等於零。

    穆簡當時故意一頓一扭,雖說有些傷腳,但總比命都沒了來的要好,且也正是因為傷了腳,他站立不穩方才可能摔倒。然而往後倒下顯然不夠明智,那簡直就是自殺,畢竟當時飛劍已近,若仰倒下去定被刺個透心涼。因此,他拉住了往前飛奔的安玲瓏,利用安玲瓏的慣性又將自己往前一扯,那往前摔個跤還不容易?

    而當自己避過了飛劍之時,安玲瓏卻是空門大開,陷入了危險境地,而他自然不會讓安玲瓏死了,是以在自己倒下的同時,手腕一發力,將安玲瓏也扯摔了去,也正是因此,兩人才得以保全性命。雖然……有些不利於維護形象。

    那黑衣人也不禁愣住,竟完全沒想到穆簡會用這樣的方式來避開他的劍,驚詫之餘,心裏不免更加警惕,也懂了自家主子非要除掉這穆簡的理由。

    不過嘛,這兩人摔了一跤,想要站起來繼續跑,很是有些浪費時間,這已經足夠他再拉近與他們的距離,再給他們一劍,足以。他就不信了,這兩人還能再經得起幾次摔?

    安玲瓏腦子裏想的也是這個問題。她想趕緊爬起來,卻因為太過匆忙而一腳踩了自己的裙子,又一個狗吃屎摔了下去,正巧砸在也準備起來的穆簡身上,穆簡悶哼一聲,腳下一打滑,眼看著又要摔上一跤了。

    這次,他們卻錯了。

    事後安玲瓏迴憶起來,總是一副不忍猝看的表情,並且深深地認為,那天她估計是招黴神了,出門前忘了好好拜拜他老人家,結果那一整天完全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

    沒有最倒黴,隻有更倒黴。

    穆簡腳下一滑,腳又才剛剛受了傷,一時間竟使不出什麽力來站穩,又被地上的樹枝一絆,背後還有個安玲瓏趴著,頓時重心不穩——這次沒摔。

    他隻是軲轆軲轆,滾下去了。

    而且非常之巧合,此處是一麵極陡的斜坡,或者可以稱為

    ,懸崖。

    是以所有在場的黑衣人呆若木雞地看著這兩個人,以一種極扭曲的姿勢抱著,滾落下這一處山崖。

    良久,一個黑衣人小心翼翼上前:“首領,”咱們還追不?

    話沒說完,那首領抬手示意他閉嘴,黑巾蒙著的臉上有一抹冷笑:“算算日子,世子他也該……我估計不用咱們追,他也沒法活著走出來了。”

    他轉身便走,道:“令幾個兄弟去邊境盯著,把玉陵的人都撤迴來。其他人都跟著我追下去,你先向主子複命去。”

    “是!”

    ……

    穆簡醒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他費力地撐開眼皮,隻依稀覺得應跟摔下來的時候還是一天。眼前林木深深,所幸開春不久,長出的新葉間還隱隱約約有些縫隙,能看到天空。他想想,如今太陽已落,星子未出的,不好辨認方向,倒不如再等等,現在先熟悉熟悉周圍的情況,再做打算。

    他推一推壓在自己身上的安玲瓏,勉強爬了起來,他拍拍安玲瓏的臉,道:“喂,醒了。”

    安玲瓏隻覺得渾身酸疼得很,模模糊糊睜開眼,一張放大的俊臉就在自己的眼前,那眉目如此熟悉,她一時間已忘了身處何種境地,隻迷迷蒙蒙伸了手想去摸那張臉,嘴裏咕噥了一句:“……哥哥……”

    穆簡被安玲瓏的手突然襲擊,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這姑娘呢喃的字句。

    哥哥?什麽哥哥?

    穆簡一時間想不明白,安玲瓏的哥哥?那個……安修旭?可是,自己又不是她哥哥,她這樣,是把他當做自己的哥哥了?

    女子的手掌很柔軟,帶著一點冰涼,這樣的觸感竟讓他一時舍不得將臉移開,他愣了幾秒,才又拍一拍安玲瓏,道:“醒醒,醒醒。”

    安玲瓏腦子迷糊了一陣才反應過來。

    “世子!”她驚唿一聲,立刻翻身坐了起來,“玲瓏方才失禮了。”

    穆簡揮揮手道:“這種時候,還講什麽失禮不失禮?當務之急,還是想法子逃出去才是。”

    “我們這是在哪兒?”

    穆簡站起來,伸展了一下筋骨:“我們是從東城門附近的山林裏摔下來了,應該是處於代國與穆國的交界處。”

    “那我們便是該往東走了,”安玲瓏接過話,“往穆國去,想來那幫人可不敢在你的地界兒上動你。”

    穆簡聞言,唇角

    忽閃過一抹苦笑,真的不敢嗎?

    此時天空已全暗了下來,月亮彎而明亮,天邊星星閃爍著,穆簡抬頭看看,確認了北極星的位置,隨即指了一個方向,道:“這邊是東邊了。”

    他又走了幾步,扯了幾根還算粗的樹枝來,又在地上磨了磨,將其中一端磨尖,遞了一根給安玲瓏:“這個,拿著吧。雖然咱們知道了方向,這想走出去,恐怕還是要費上個幾天時間,再說山林中野獸恐怕有不少,拿這個,一來防身,二來捕獵,都是可以的。”

    安玲瓏接過樹枝,臉上卻有些疑惑:“怎麽還要走幾天?你先休”息休息,再用輕功便是了,這出去要不了這麽久吧?

    話還沒問完,穆簡突然跌坐在地上,身體蜷縮著,抖得很厲害,手握成拳,捏得死緊,隱有青筋爆出。他臉色也一下子變得刷白,隨著身上的顫抖,頭上漸漸有豆大的汗珠滾下,神色看起來,很是痛苦。

    “你…你……你這是怎麽了?”安玲瓏卻是被嚇了一跳,穆簡這一跌真可謂是猝不及防,沒有任何預兆。

    “老…老毛病了,每個月都會發作。”穆簡勉強撐起眼皮,盡量溫和地解釋,隻是由於太過的痛苦,聲音裏還是染上了一絲猙獰之意,見安玲瓏目光裏暗藏擔憂,他頓時覺得心頭疏鬆了一分,好似知道了安玲瓏擔心在意自己,自己都覺得不那麽痛苦了,“不用……不用擔心,還…還要不了我的命。”

    “那我有什麽可以幫你的嗎?”

    “不……”不用了。

    穆簡話未出口,突然就倒了下去。

    他暈過去了。

    即便如此,穆簡的身體仍在無意識地痙攣著,手上指甲深深陷入肉裏,有鮮紅的液體滲出來。安玲瓏費了老大勁兒才一一掰開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給包紮上。畢竟如今身處山林之中,難保會有野獸聞著血腥的味道尋了過來。

    安玲瓏將兩人身上受傷的地方都簡單處理了一下,又顧忌著穆簡的身體不敢走遠,隻在周圍尋了些木柴,想辦法生了火,一來防止野獸襲擊,二來取暖,四月的晚上,還是有些涼的。

    這些做好了之後,她便也沒有探尋四周,而是一邊靠著火堆取暖,一邊盯著穆簡發呆。

    她看著這個有著哥哥容顏的男子,卻忽然想起年前那場梅花宮宴。那時,也有一個男子,和他一樣,蜷縮著身子,狀似痛苦地昏迷過去。

    等等!

    這倆兄弟幾

    乎一模一樣的症狀,穆陽的防備忌憚,世人的皆不知情,一切好像都陷入了一個陰謀裏,一個自己已經入局的陰謀。

    穆陽當初如此防備忌憚,可見這並不是什麽病。而不是病,那就隻可能是蠱毒!

    是蠱是毒她暫且還不清楚。可究竟是什麽人給他們下的?他或者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麽?

    安玲瓏細細思索一番,一時間卻得不出答案。穆陽當初對誰都是一副隱瞞態度,恐怕連穆簡都不知道自己的皇帝堂兄也跟自己一樣,但很明顯的,這倆兄弟都是受害者,怎麽,穆陽連這個都要瞞?又或者,自己知道的東西不夠,事情並不完全是這樣的?

    她用樹枝撥弄了一下木柴,讓火燒得更旺些,又撿了一點枯枝,作備用的燃料。她抱腿坐在火邊,靜靜地看著穆簡,等待他醒來。上次穆陽恐怕緩了好幾個時辰才勉強恢複,想來穆簡也是一樣,需要好幾個時辰吧。

    思及此,她也不敢睡覺,替穆簡看著些,免得一覺還沒醒來,自己和穆簡都成了野獸的腹中餐。然而長夜難熬,若隻是看著穆簡的話,她恐怕看著看著就自己睡著了,若是打探情況的話,如此深夜必定危險,索性又盤了腿閉眼,恢複一下真氣。

    天漸漸放亮。

    安玲瓏也睜開了眼睛,卻見穆簡仍處於昏迷之中,眉頭緊皺著,但手卻漸漸放鬆了,想來已好了許多,大概很快就會醒來吧。

    她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

    眼前樹林鬱鬱蔥蔥,西北兩麵環山,想來自己和穆簡正是從這邊掉下來的。現在時辰還早,卻已有了窸窸窣窣的聲音,聽起來,不少的動物已開始活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限製一下字數,之後會減少日更的字數,請小天使們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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