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穆簡是看見了安玲瓏的。隻是他手上還拖了一個文軒,心裏又想著皇兄的吩咐,一時間竟未認出她來,是以隻自顧自拉了文軒就走。

    隻是她那一雙眼睛,水潤下含著清冽的杏眸,似乎格外熟悉。

    算了,自己也管不了這麽多,先把文軒帶走才是正事兒。

    不過這雙眸子的主人,他倒是真起了些興趣,他想要知道……她是誰。

    思及此,穆簡那丹鳳眼中也不自覺含了一絲笑意。

    且不說穆簡這邊,安玲瓏這裏可是大大鬆了口氣,總算送走了瘟神,也不必再過多隱藏自己,別提有多輕鬆。

    入城後,她開口道:“弘元,走吧,我們去尋槐山莊。”

    尋槐山莊其實不在玉陵城內,是肖家本家所在地,在西城門之外的一處穀底,隱蔽性非常之好,等閑之人不可入。而安玲瓏,也隻是聽說,若非肖氏給了她入穀之法,她定是會不得其門而入的。

    他們自東城門而入,一路要穿過整座玉陵城,才能從西城門而出前去尋找尋槐山莊。

    玉陵城旁有一條大河途經,其名為金河,自蠻荒十八部中的一座永凍高原上由雪水化開下淌而形成的一條河,幾乎貫穿整個大陸,而此河也是支流無數,而其中恰有一條流入那尋槐山莊所在的山穀,這支流河便名為玉河。

    玉河有一段為地下暗河,是以世人皆不知此河盡頭乃一片湖泊,而尋槐山莊正坐落於此湖之上,肖家弟子便為其命名,作尋玉湖。

    玉陵較之歸城位置偏北,是以稍微還帶了些涼意,尤其這金玉兩河流經玉陵,這三月底的天氣終究還是有一分濕冷。尤其是自西城門而出時,這郊外更比這城內還要涼上三分。

    安玲瓏剛出了西城門不久,便掀開了簾子,相較於城內人來人往的景象,這郊外卻是人煙稀少,且如今已近了黃昏,天色微暗,行人更是極少,隻遠遠見著幾處地方隱有炊煙嫋嫋,像是在唿喚著遊子歸家,平添一份憂愁。

    又行了一段路,這下是人影都沒有了,馬車靜靜在樹林裏行駛,隻有車輪壓過樹枝的吱啞聲,還有稀稀拉拉的鳥鳴。此時天又暗了不少,隻看見林外似乎有殘陽如血,一點一點沒入地平線,更是有一番似有若無的涼意襲來。

    安玲瓏吸入一口濕潤的空氣,見這樣一幅景象,不自覺升起一番淒涼寂寞之感,她再次深深地認識到了,這裏不是洛國,也不是穆國,此時不是百年前,也不是

    五十年前,沒有哥哥,沒有昔日好友的陪伴。她現在隻有自己一人,須忍受內心孤苦煎熬,獨自披荊斬棘,尋出一條路來,才能把事情扳迴正軌,才能尋到哥哥,才能為昔日的家——報仇!

    思及此,不免覺得有些冷了。

    含蕾見安玲瓏身子微微發顫,便翻找了一件披風出來,親自給安玲瓏係上,輕聲問:“小姐,可是涼了?”

    安玲瓏先是點頭,又略微哂怪地看含蕾一眼:“我倒是沒什麽,隻是現在也沒有別的人,你與含蕊喚我姐姐便是了,不必再講那麽多規矩。”

    含蕾點點頭:“姐姐,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走?”

    “弘元自是知道的,”安玲瓏笑笑,“大約再隔半個時辰便到。”

    半個時辰,在這樣安靜的黃昏中其實挺難熬的,隻有遠處幾聲鴉叫聲陪伴,所幸他們還不隻是一人,互相聊聊天說說話,這半個時辰還是過去了。

    弘元的聲音從車廂外傳來:“小姐,到了。”

    安玲瓏聽聞此言,笑說:“瞧,這不就到了?”她係了披風跳下車,手裏正握著那塊令牌,摸索著一旁的山石,終於摸到了一個凹槽,便將令牌狠狠往上一摁,又使勁兒拍了幾下,確認放好之後又是一擰,轉動了一下令牌之後便不再動作,像是在等著什麽一般。

    果然不出三次唿吸的時間,山石悄然挪開,露出一條黑黝黝的暗道來。那暗道幽深且長,隱隱約約又有水流的聲音奔騰,想必這密道必是依著那地下暗河而建的了,順著此路走下去,出來便應是尋槐山莊了。

    “下去吧。”安玲瓏取下令牌,說道。

    弘元當先便跳了進去,其次是安玲瓏,再者便是含蕾和含蕊,幾人隻帶上了必要的和值錢的物品,馬車便停在了外麵,這裏一向人煙稀少,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大礙。

    幾人沿著密道又走了小半個時辰的功夫,方才看到前麵那一點兒光亮。

    待得出來時,天色已全黑了,天邊掛了幾顆星子微微閃爍,卻完全不及眼前建築來得燈火輝煌。

    眼前山莊依湖而建,亭台樓閣數十座,透過窗戶看去,大半都是點了蠟燭的,隱約還可見有童子侍女來往,說說笑笑,看起來熱鬧極了,正對著他們的是一扇大門,上書四個字——尋槐山莊,字個個都是遒勁有力,想來是請的書法名家所寫。門旁站了侍衛若幹,見到安玲瓏一行人,一個看起來為首的上來拱拱手,問道:“敢問客人姓名家門?”

    安玲瓏卻沒迴答,隻是攤開手掌,裏麵正是那肖氏給的令牌,這令牌墨藍為底,飾有銀紋,看著倒很是精致。

    那侍衛一見這令牌,又打量了眼前四人,看到弘元時,便知這幾人不可能是敵人,於是立馬躬身道:“見過幾位貴客。”同時又招唿了一人,說:“阿吉,你去引這幾位貴客去見家主他們。”

    那名叫阿吉的小侍衛立即殷勤的上前來,手往前一伸,便引著幾人往莊內走去:“幾位貴客,請。”

    安玲瓏含笑點點頭:“有勞了。”

    進了這莊子,便更見其輝煌大氣,其間倒並未用什麽奢華之物,隻是簡單的黑瓦白牆,但處處都精致無比,連那石階上的一點小小雕花都栩栩如生;再論其布局,錯落有致,簡雅大方,無論在哪兒看這山莊,角度不同,景色亦有不同;最後再是其建造之巧妙,不說其結構,單論其心思之巧妙,如那飛簷腳下塞入的小小香包,下雨天能除濕氣,遇水後又能散發清香,還不會妨礙其美觀,就已經可見一斑了。

    約莫半柱香時間,安玲瓏幾人便被引入山莊正堂。

    阿吉道:“家主他們過會兒就應該到了,請幾位貴客稍等一番。”說著,便引了他們入座,又有形貌清麗的侍女上前,一個一個地奉上茶水,服侍得很是周到。

    安玲瓏抿了口茶水,並沒有任何急躁的模樣,隻是弘元三人麵上皆有些不安忐忑,畢竟他們其實算得作肖家下人,哪裏有那個資格坐在這堂上享受著別人的服侍呢?

    不多時,便有爽朗笑聲傳來:“我的外甥女在哪裏?我這個做舅舅的可是想見得很呐。”隨著笑聲,有兩位模樣年紀盡皆相仿的男子大步踏來,一位著玄色勾金邊的袍子,看起來很是尊貴大氣,那說話的人也正是他,另一位則穿的褐色金絲花紋的袍子,微微落後半步,臉上也盡是笑容。

    安玲瓏站起來,幾步迎出去,驚喜道:“您便是大舅舅吧!”

    肖問明也是迎了上來,摸摸安玲瓏的頭笑道:“你便是玲瓏吧。”又打量了幾眼,開懷大笑:“是個好丫頭!”

    安玲瓏也是一臉馴順的微笑:“舅舅,咱們不如在屋裏說。”

    “是啊大哥,”那褐袍男子,也就是肖問鬆道,“想來玲瓏也趕了很久的路了,咱們有事也在屋裏說啊。”

    “也是也是,走吧,咱們進去,”肖問明點頭,又吩咐了下人,“你們都先退下吧。”

    他轉頭

    看了弘元一眼:“弘元,是你啊。”

    弘元難掩激動,卻仍單膝跪下恭聲道:“家主。”

    “你也下去吧,第四營的兄弟們可也想你的緊呢,去見見他們去。”

    “是!”弘元抱拳退下。

    安玲瓏也轉頭叮囑含蕊含蕾:“你們也先在這外麵候著,我進去同舅舅他們說會兒話,很快便出來。”

    含蕊含蕾也點頭稱是,很快便退了下去。

    肖問明、肖問鬆便攜著安玲瓏進了內堂。

    內堂裏,肖問明坐在首位,肖問鬆和安玲瓏則分坐在左右兩側。肖問明飲一口熱茶,旋即開口道:“多少年了,多少年了三妹才帶了消息迴來啊。”他憐愛地看著安玲瓏,說:“玲瓏,自打半年前三妹寫了這十幾年來第一封家書來,舅舅可就盼你盼得緊了。”

    “舅舅實在言重了,”安玲瓏笑著謙虛道,又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遞與肖問明,“這是母親的親筆書信,想來她還是惦念你們的。”

    肖問明接過信件,眼眶裏隱隱有濕潤之色:“是嗎,三妹啊,三妹她……”

    肖問鬆也是一臉的感慨:“不知三妹是否還怨父親當時……”卻被肖問明打斷:“好了,過去的事都不要提,已經都過去了。”

    安玲瓏也從旁安撫道:“是啊,娘也是囑咐了我一定要來的,否則,我怎麽會坐在這裏呢?”隻是比她預料的要早些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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