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冷羿焦急卓巧娘的病的時候,在巴州城還有一個人也非常的焦急,而且也是為一個女人焦急,隻不過,他焦急的女人,不是生了重病,老不見相見的女人來。


    這個男人名叫吳七,是巴州城一家棺材鋪的夥計。晚上,掌櫃的、還有夥計都迴家了,他是單身,掌櫃的就安排他他一個人住在棺材鋪裏看鋪子,每個月多給他一百文錢。他膽子也大,看見有錢賺,當然就滿口答應了。


    他晚上看守棺材鋪已經很長時間了,沒有出什麽事情。前些日子倒是出了一件事情,不過不是鬧鬼,也不是壞事,當然也不是好事,而且這件事情與他無關,不過,卻讓他有了眼福。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吳七正在棺材鋪裏看生意。棺材鋪就是這樣,不講價,都是一口價。而且價錢也比較高。但是,這東西不是日用品,不到需要的時候不會有人來問津。所以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平時沒有什麽人客來,有時候十天半月也沒有一個顧客上門,也沒有人到棺材鋪來閑逛。黑漆漆的棺材鋪裏冷冷清清的,隻有他一個人。掌櫃的在後麵屋裏喝茶,沒有客人來,他是不會出來的。前麵鋪子就隻有吳七一個人,另外兩個夥計,偏巧一個生病了,一個有事請假沒有來。


    吳七拿了一根長條板凳打橫坐在店鋪的門邊,翹著二郎腿看著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的。


    他正看得出神,突然眼睛一亮,他看見遠處,慢慢走來一個年輕的小媳婦!


    哎呀這可是難得一見的景色!要知道,在古代,年輕女子一般是不出門的,就是要出門,一般都是坐轎子或者驢車什麽的,所以滿大街的都是男人,要是有女人,也一般都是老太婆,再不濟,也是頭發開始變白的中年婦人。很少能看見這樣二十出頭的小媳婦,還沿著街道慢慢走來。當真稀罕,也真是如此,街上的行人不少都駐足瞧她。


    這小媳婦卻全然不顧,隻是低著頭往前走。


    吳七咕咚咽了一聲口水,他二十好幾了還是單身,父母雙亡,自己沒錢討女人,長這麽大的,別說碰過女人了,連這樣年輕的女子都很少見到,現在看見了,不由唿吸急促,口幹舌燥起來,眼睛直勾勾瞧著,生怕一打閃,那女子就會憑空消失一般。心裏直盼望著她能走慢一點,最好是走半步,停一下,再走半步,再停一下,便是這一天都沒有走過去,那才叫好呢!


    可是,那女子的腳步並不慢,不一會,就一已經走過他們店鋪門口了。


    吳七心裏很失望,他瞧著那小媳婦的背影,盤在頭上的發髻,那纖細的小蠻腰,那滾圓的屁股,還有那修長的雙腿,吳七盡量地讓自己的目光把她的身形記住,好留給自己無窮的迴味。


    突然,吳七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因為那女子站住了,好像在琢磨什麽事情。對對,不著急,慢慢想!吳七在心裏不停地禱告著,便是這樣想上一天才好呢,自己就可以大飽眼福了。


    他貪婪地瞧著那小婦人,片刻,心跳立即加快了,因為,他看見那婦人轉身過來了,在往迴走!


    哎呀太好了!吳七心跳得怦怦的,又咕咚咚咽了幾聲口水。目不轉睛地瞧著,走近了,她走近了,走到了自己的麵前!


    這小媳婦竟然走到了自己的麵前!


    吳七頓時麵紅耳赤,以為小媳婦發現了他齷齪的舉動,找他理論來了,趕緊站起來,不留神卻被長條凳子拌了一下,差點摔了一跤,趕緊扶住門框,望著小媳婦,張著嘴,結結巴巴說著:“對……,對不起……”


    吳七說著話,眼睛還是舍不得從這姑娘臉上、身上移動開,現在麵對麵,他才注意到,其實這小媳婦不是那麽美,眼睛雖然是個瓜子臉,但是皮膚太黑了,似乎經常在日頭地下曬,而且還有些粗糙,眼睛也是個單眼皮,而且不算大,不過水汪汪的。——水太多了一點,後來吳七才知道,人家正在哭泣,那些都是眼淚水。小媳婦的嘴比較薄,而且沒有什麽血色,總之,最多隻能算是略有幾分姿色而已。但是,在吳七的眼裏,那已經是相當的美了,特別是鼓鼓囊囊的胸脯,簡直就要讓他當場出彩!


    吳七有些莫名其妙的道歉,讓那小媳婦有些搞不懂,她瞧著吳七,聲音有些哽咽著道:“大哥,你們這是棺材鋪是不是?”


    吳七趕緊一疊聲地說道:“是呀!是是!是棺材鋪。是棺材鋪!”


    小媳婦忙道:“我想買副小棺材,行嗎?”


    “啊?棺材?這個……,行啊!行啊!”吳七這才知道,人家小媳婦倒迴來,不是來找他理論他盯著人家看,而是來買棺材的。吳七這才鬆了一口氣,不過心跳更加快了,這意味著自己能多看她一會兒了,還有比這更他激動的嗎?趕緊的拿開凳子,哈著腰把她往裏讓,同時,轉頭對裏麵嚷道:“掌櫃的!客官來了!”


    棺材鋪的掌櫃姓關,聽見了,趕緊從裏屋出來。看見小媳婦,微微一愣,一般來說,到棺材鋪來的顧客,幾乎清一色的都是男子,再差也不過是個老太婆,象這樣一個年輕的小媳婦來買棺材的,可是絕無僅有。趕緊的迎上來,哈腰道:“小娘子有何吩咐?”


    棺材鋪裏一般不能直接問人家是不是買棺材,如果是,那還好,要不是,搞不好要挨大耳刮子。所以都是含糊地問一下。


    小媳婦微微點頭,還要說話,眼淚已經象斷線的珍珠一般流淌下來。哽咽著說:“我……,我兒子沒了,想買口小棺材,但是我的錢不多,不知道夠不夠?”說罷,從鼓鼓囊囊的懷裏掏出錢來,手心來一把銅錢,其中有小塊碎銀子。


    關掌櫃瞧了一眼,道:“你這加起來還不到一千文呢。最便宜的小棺材也要四千文。遠遠不夠啊!”


    小媳婦慢慢把手撤了迴來,捧著,哭泣道:“我可憐的兒啊,娘連給你買一口棺材的不能夠,這可怎麽辦啊……”


    吳七在一般,本來是不停看她身段相貌過幹癮的,一聽這話,頓時同情心泛濫,對關掌櫃道:“掌櫃的,你看她多可憐啊!要不,你就給她便宜些唄。”吳七知道,棺材的成本也就不到五百文。就算賣她一千文,也還有的賺的。


    關掌櫃搖頭道:“棺材鋪不打價!”


    小媳婦抹了抹眼淚,可憐巴巴望著關掌櫃:“掌櫃的,你就可憐可憐我,少一點賣給我吧!我兒子病死了,我積攢的錢都給兒子買藥了,再沒有錢了。”


    “你男子呢?”


    “我家男人……?”小媳婦神情淒涼“他隻不過是個跟人家跑買賣幫工的小夥計,掙不到錢的,現在,他還在外麵跑買賣,到現在還沒有來,不知道兒子已經病死了。”


    吳七和關掌櫃這才知道,為什麽她一個小媳婦親自來買棺材,原來他男人不在家。


    關掌櫃搖頭道:“不好意思,棺材鋪不殺價,這個祖上的規矩,不能到我這壞了規矩不是,小娘子,你還是去想辦法湊錢吧!”


    小媳婦哭得更傷心,香肩聳動著,不定地哀求,可是關掌櫃隻是不肯讓價,說到最後,看這小媳婦的確拿不出錢,關掌櫃沒有興趣,便說自己還有事情,讓吳七招唿,他則轉身進裏屋去了。


    小媳婦便跟吳七哀求。吳七自然是作不了主的,抓耳撓腮幹著急,道:“要不,你去別的棺材鋪再問問呢?他們或許有可憐你的,便宜賣給你,也說不定。”


    小媳婦哀哀地哭著道:“我去了,全城的棺材鋪我都去了。都不肯讓價。這可怎麽辦啊,我可憐的孩子……”


    吳七看他哭得傷心,便低聲道:“要不,你再去求求掌櫃的,我覺著他心地還是有些善良的,你好好求求他,說不定,他就心軟了,折價賣給你一口小棺材,便可以收斂你兒子了。”


    小媳婦眼淚汪汪望著吳七,似乎是在察看他這話是個是〖真〗實的。吳七趕緊點點頭,朝裏屋努努嘴,又壓低了聲音道:“要哀求就得趁現在,我們夫人沒有來,掌櫃的能作主,要不然,夫人傍晚來了,掌櫃的最怕夫人,就算掌櫃的願意,他也沒辦法幫你了!”


    小媳婦感激地點點頭,小碎步進裏間去了。


    吳七若有所失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裏屋門口,眨巴眨巴嘴,重新坐迴了板凳上。這次,他卻不看門外街上行人的,隻是呆呆等著裏屋的小媳婦出來,可以再飽飽眼福。


    可是左等右等,她就是不出來,也不知道說的怎麽樣的,讓人揪心。而且,關掌櫃還把裏屋的房門關上了。也不知道在說什麽悄悄話。


    終於,門開了,小媳婦出來了,垂著頭,臉上的眼淚已經沒有了,隻是臉色更加的蒼白。


    關掌櫃也跟著出來,板著臉,對吳七道:“你幫這位小娘子送一口棺材到家去,順便幫他收殮一下。”


    吳七聽掌櫃的沒有說錢的事情,直接讓自己送貨,顯然是已經談妥了,心裏很是替那小媳婦高興,可是,臉上卻不敢露出笑意,這就是棺材鋪的生意,再高興的事情,也不能露出半點笑臉,特別是在死者的家屬麵前。他趕緊的答應了,指著旁邊一排排陳列著的大大小小的棺材,對小媳婦道:“夫人,選哪一口呢?”


    “就最小的一口就行了。”


    吳七聽小媳婦的聲音有些沙啞,想必是兒子死了,傷心哭得。不過,就算是最小的棺材,也是分不同的檔次的,好的要二三十兩一口,差的四五兩,不知道拿好的還是差的。便轉臉望向關掌櫃。


    關掌櫃遲疑了一下,道:“拿一口上好的給她吧,挺可憐的。”


    吳七有些驚訝,他知道掌櫃的其實心眼不錯,打折買給小媳婦一口最便宜的就已經非常大方了,想不到竟然給了一口上好的。小媳婦那錢可連本錢都不夠呢。


    吳七瞧著關掌櫃,以為自己聽錯了:“是上好的嗎?”


    “嗯!快去吧!”


    吳七吐吐舌頭,心想自己原來低估了掌櫃的善心,看來掌櫃的真是個好心人!趕緊的先拿了棺材錠塞進懷裏,又拿了一把榔頭,捌在後腰褲帶上,彎腰抱起一口最小的上等棺材,扛在肩膀上,出了棺材鋪。


    小媳婦隨後跟出,甚至沒有向掌櫃的說一個謝字。這讓吳七有些奇怪,心想這小媳婦也太不會為人處事了,好歹人家讓了一大半的利,總得謝一聲吧。


    小媳婦加快步伐走在前麵領路,吳七抗著棺材跟著後麵,路上的人看見了紛紛躲開,有的還朝地上吐吐沫,低聲說晦氣。這些吳七都已經習慣了,視若無睹。隻是低著頭跟著。當然,也有人用同情的目光望著他們的,不過主要是望那可憐的小媳婦。


    終於,到了地,是一個簡陋的小房子,沒有院子,門上挑著一個白紙糊的紙燈籠和一個白紙招魂幡。大門緊閉著,旁邊站著幾個老太太,攏著手瞧著,看見小媳婦帶著一個扛棺材的夥計來,有些意外,低聲議論著,卻不過來幫忙。


    小媳婦也仿佛沒有看見他們似的,掏出鑰匙,打開門,進了屋子。


    吳七將小棺材從肩膀上取下來,抱在懷裏,跟著進了屋子。屋子就兩間套間,外間是廚房,土灶清冷,沒有生火,一個土碗放在灶台上,裏麵還有半碗糙米飯,卻沒有菜。筷子掉在了地上。灶台邊,胡亂放著一小堆柴火。


    吳七轉頭望那小媳婦,見她已經進了裏屋,便也跟著進去。


    剛進裏屋,他便聞到一股濃烈的屍臭,吳七送棺材的時候,也經常幫仵作替人家收斂屍首,順便賺一點洗手錢。所以,他對這種味道很熟悉,知道這樣的屍首,至少是停了五天以上了。低頭一看,隻見地上鋪著一張草席,席子上,躺著一具嬰兒的屍體,用一付白布蓋著。散發著濃烈熏人的屍臭。不由心生同情,望向那小媳婦,心想,可憐她這個孤苦伶仃的弱女子,丈夫不在家,鄰居不幫忙,隻能用瘦弱的肩膀獨自承擔嗓喪子之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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