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恆本是心懷忐忑,既希望楚妤能察覺到,又擔心被她察覺到,然而,他沒有想到楚妤會得到這樣的一個結論。一時間無話可說,他隻道是困倦了,閉眼假寐。

    兀自生悶氣,卻又知道自己沒有理由責怪楚妤,姬恆心底不免生出幾分煩躁。迴想方才楚妤看向他的眼神,他竟然感覺到了一絲憐愛,愈是無言以對。

    然而無論如何,他都不想要強迫她。

    他是皇帝,即便做出強取豪奪之事也無人敢隨意置喙。

    可並沒有任何意義。

    有些事不去做、有些話不說破,隻是他一個人失意。即使楚妤知道他的心思又如何?他明知道她對他從來都沒有同樣的感情,而強迫於她不過是讓兩個人痛苦。

    身為帝王,卻被情愛牽絆,究竟有些可笑。明知如此,但無法放下,他也隻能盡量不去多想,將心思都放在朝政上。可還是會有按捺不住的時候,所以要了她。

    但之前的三個多月比起現在,他已然算得上克製。越親密相處,越控製不住獨占她的心思,越想向她索求更多,甚至是有些扭曲的心思——

    想她對自己好,想她也一樣喜歡自己,或者哪怕比過去更喜歡他一點點都可以。

    不想她和他之外的人說話、微笑,不想她惦記著他之外的人,想她隻看著自己。

    他是不該這樣被動了。

    不說也不做,他們的感情更不會有任何進展。

    姬恆隱隱有一種感覺,他和楚妤總有一天會換迴來的。那麽在此之前,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他會做出最後的抉擇……總歸,楚妤不是說要拋開過去的那些嗎?

    那就也和他重新開始罷。

    ·

    從鳳央宮出來,姬嫆把寧清領到了錦瑟宮。

    先時宮女上前請她上轎輦,在姬恆、楚妤麵前急著要迴去的人卻不著急了,隻道想四處走走,最後是一路走迴去的。

    雖然而今已是七月,但碰上天氣晴朗便依舊曬人。

    今天恰巧日頭大,晴空萬裏。待姬嫆迴到錦瑟宮,她一張粉臉已被曬得紅撲撲的,額頭、鼻尖都沁滿了汗珠。一路皆安靜跟在她身後的寧清,卻依然是清爽模樣。

    宮人連忙打來溫水供姬嫆梳洗,她轉頭見寧清的模樣,便一挑眉,“怎我出得這樣多汗,你卻像沒事人一樣?你這個人呐……”越看越是讓人想要染指。

    寧清仍是任發生什麽事情、我自巋然不動的神態,他笑了笑,溫聲道,“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在這些上麵自也就不一樣了,卻不知殿下的鸚鵡在何處?”

    姬嫆吩咐宮人將鸚鵡送到正殿,自己則先去側間梳洗,因身上也有些汗濕了,她幹脆換了一身衣裳。待迴來找寧清,便瞧見他正極有興致的在教她的鸚鵡說話。

    “寧太醫,我的鸚鵡這幾天都不怎麽吃東西,是不是有什麽病症?”姬嫆走到寧清身邊,同他立在一處,視線在鸚鵡身上轉了一圈才落到旁邊的人身上。

    稍微瞧得幾眼就知道這隻鸚鵡康健得很,寧清卻不拆穿姬嫆的話。他偏頭看向姬嫆,稍微湊近,笑道,“想必是天氣的緣故,殿下無須憂心,待過得兩日就好了。”

    寧清身上有一股淺淡的草藥味,不濃烈也不嗆人,更不覺得苦。姬嫆本是討厭喝藥也討厭草藥的人,卻不反感他身上的氣味。他湊近來一點,她越聞得到。

    猝不及防對上寧清的視線,姬嫆驚措避開,熱度將將退下去些的臉卻又變得紅撲撲的了。姬嫆心中微惱,低頭咬唇,暗暗自責自己居然這樣不鎮定。

    眼前穿著白底紅花衫裙的十五歲少女霞明玉映,掩不住羞怯卻忍不住懊惱的樣子落到寧清眼中,他的眼底跟著浮現絲絲笑意。

    寧清卻移開了視線,一時看向正在兀自梳理羽毛的鸚鵡,笑道,“殿下的鸚鵡果真聰明,臣方才教得它兩句話,它三兩下便學會了。”

    姬嫆穩了穩情緒,她沒有再看寧清,可一咬唇說,“自然是聰明的。無事便好,有勞寧太醫跑這一趟。”眼見宮人奉茶,她正想請寧清坐上一會,卻被截住話頭。

    “既無事,臣也該告退了。”

    寧清當即告辭,沒有要多停留的意思。聽到這樣一句話的姬嫆不好意思故意不讓他走,唯有收迴未出口的話,頷首算作是應下了。

    得到允準的寧清立刻便行禮告退,留不住人的姬嫆悶悶盯著籠子裏沉迷於替自己梳理羽毛的鸚鵡半晌,嘀咕道,“他還教你說話了?怎麽不說來聽聽?”

    一直沒搭理她的鸚鵡似乎聽明白了這話,且十分配合停下自己的事,張嘴就開始嚷嚷了起來:“七公主殿下,可愛!七公主殿下,可愛!七公主殿下……”

    沒有想到它會嚷起來的姬嫆被嚇得心顫了顫,她差點沒去捂住它的嘴巴,“閉嘴!不許說了!”然而鸚鵡毫不理會,仍是興致勃勃喊著,“可愛!可愛!”

    姬嫆:“……”

    今天晚上就拔了你的毛燉一鍋鸚鵡湯!

    心裏這般恨恨想著的人,卻早已是臉紅耳熱,羞得再說不出半個字。

    ·

    自窺得姬恆的秘密之後,楚妤再對著他的時候,心情也有些變了。

    雖然知道貴為帝王的他並不需要,但楚妤依然對他生出同情。連皇帝陛下都會有求而不得的時候,她的生活有不如意又算得上什麽呢?

    可見在有些事情上麵,大家都是一樣的。

    縱然煩惱的東西不大一樣,卻或許怎麽都避免不了。

    在此之後,在照顧姬恆的這件事上,楚妤變得愈發盡心盡力。與其說是照顧姬恆,倒不如是照料自己……假如在這時換迴去了,傷未痊愈,要吃苦的人仍是她。

    禦醫數次提過,因為受傷太重,徹底痊愈是一個長久的過程,要戒驕戒躁。心中有數的楚妤也極有耐性,從未厭煩過照顧姬恆。隻是,上朝之事無法一拖再拖。

    和姬恆反複商量過後,楚妤究竟頂著他的身份去了上朝。其實整個過程中,她不需要做得太多、也可以不說太多的話,可麵對這樣多大臣,難免擔心會出錯。

    臨走前,姬恆教給她幾條臨場應變的法子,楚妤本是將信將疑,後來便發現當真是頂好用的,至少,能讓她輕鬆糊弄過去……

    譬如,板著臉反問大臣的提議,要他說出個所以然。

    譬如,點在場的某位大臣來發表發表意見。

    譬如,直接撂下一句擱置再議。

    所幸沒有需要當場決斷或由她發表定論的大事,楚妤這第一次上朝,沒有弄出什麽無法挽迴的局麵。然而還在乘著禦輦往鳳央宮去的路上,她就撞見了玉蘿。

    玉竹犯下錯誤,姬恆交由她自己來處理。她便著人將玉竹遣送出宮,且直接送迴祖籍。這不風光也無謂衣錦還鄉,可以說是蒙羞之事,楚妤以此作為對她的懲罰。

    原本有玉竹和玉蘿貼身服侍,玉竹出了事,楚妤想著再新添一個,姬恆卻沒有答應,這人自然沒有添成。因而除去玉蘿,姬恆身邊沒有其他十分得用的人了。

    楚妤在這裏撞見玉蘿,立刻想到許是姬恆交待她什麽事,確實是這樣的情況。玉蘿同她行禮請安道,“陛下,皇後娘娘吩咐奴婢來請陛下移駕禦花園。”

    聽到“禦花園”,楚妤已蹙了眉問,“皇後現在在

    禦花園?”玉蘿應是,楚妤越是擰眉。傷口確實結痂了,可若不小心一些,很容易又崩裂開……他竟還亂跑。

    鬧不明白姬恆是做什麽,楚妤匆匆吩咐宮人往禦花園趕去。

    楚妤到了地方,隻見姬恆同賢妃馮蕊、良妃杜寒竹、順容蘇凝正坐在涼亭裏麵喝茶。涼亭外麵的花叢附近,姬恆養的兩隻白兔子正在一蹦一蹦的。

    見著楚妤,姬恆即刻站起了身,賢妃三人亦連忙起身行禮。楚妤見姬恆也裝模作樣和她行禮請安,三兩步走過去扶著她問,“你如今傷未痊愈,如何到這吹風?”

    姬恆誇張的嬌羞一笑,順勢挽住了楚妤的手臂,“整日躺在床上、悶在屋子裏才要悶出病來,我出來散散心,也正好遛一遛我的兩隻兔子啊。”

    遛兔子……楚妤默默無語,姬恆又道,“好巧不巧碰上賢妃、良妃還有蘇順容結伴到禦花園賞花,臣妾便請她們一起坐下喝杯茶了。”

    楚妤視線掃過立在一旁的賢妃三人,還未開口先感覺到姬恆握住了她的手。隻是這樣他完全不覺得滿意,這之後,他便叫他們兩人的手變成十指緊扣的姿態。

    當著賢妃等人的麵,楚妤不好直接甩開他的手,而這樣又著實變扭。被逼無法,楚妤唯有說,“外麵風大,你而今的身體不適合在外麵待得太久,迴去好不好?”

    姬恆噙笑挽著她的胳膊點點頭,整個人依附著她,異常乖巧。楚妤覺得尷尬,也不知該對賢妃幾人說什麽好,隻冷著臉帶著姬恆離開。

    “哎……我的兔子……”他驚訝一聲,卻迴頭去看涼亭裏的賢妃等人。

    偷偷抬眼的賢妃與良妃都正巧瞧見皇後迴首的一幕,更看清楚了皇後臉上帶著得意與挑釁的笑容,滿是炫耀的意味。

    賢妃&良妃:“……”

    恍惚間,她們明白過來,往日與她們疏離的人為何突然請她們喝茶了。

    作者有話要說:陛下已經徹底切換好了妖豔賤貨&作天作地模式233333

    很快楚妤就會給他唱:該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視而不見?

    賢妃&良妃&蘇凝:一腳踢翻這盆狗糧!

    寧太醫可以說是新晉撩妹高手了,這一波感覺會吸粉。

    畢竟陛下不會。

    姬恆:嗬嗬。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皇後無所畏懼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寒花一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寒花一夢並收藏皇後無所畏懼最新章節